节度使本身就与苏兰隐有关，若苏兰隐真是被骗，节度使也极有可能是那人的手下或者傀儡。
想通前因后果，夏离再次看了看高耸的城墙，手中微光浮现，轻轻碰了碰墙面，墙面隐隐浮现出一道光屏，接着手中的碎光迅速融入屏障，消失不见。
“你快些回家，这几天最好都不要出门。”
夏离回头与萧景兮说了一句，顺手拍了拍他的肩，接着准备离开这里。
萧景兮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赶忙道：“你去哪里？”
然而这回夏离是真的有些着急，轻声安抚道：“这些与你无关，你好好在家里，没事的，过几日肯定就好了。”
说着夏离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随后将手腕扯出，动作轻缓但又不容置喙。
“那伞……”
萧景兮本想将伞送出去，可夏离依旧回绝了，“你带着回家吧，可别被淋湿了啊小公子。”
她甚至歪头笑了笑，眼中温和，语气轻快，然而萧景兮尚没能好好看看，少女下一刻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入雨幕之中。
望着夏离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入眼只剩下白茫茫的雨雾，雨水拍打伞面的声音在此刻忽然变得杂乱且枯燥，莫名听着叫人心烦。
萧景兮不自觉握紧了手上的伞，眼中满是落寞——
重来一世，尽管有了很多变化，可夏离还是习惯性的把他推到身后的位置，然而自己不想这样……
他希望能站在夏离身边。
———
入夜，雨水渐小，雾气忽起。
兵部好不容易将初步部署赶了出来，虽然说实话，这方案有点漏洞百出，可时间不等人，兵力调动必须尽快。
当晚各兵营就开始分派驻守，街道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不停，城门打开，方便士兵出入。
一小队士兵正前往崇文门，此门位于京城北面，所需兵力可以适当减少，所以目前安排的人手并不多。
士兵们排列整齐逐一出门，去往外城军营，本来一切有序，可队伍刚走了一半，一个士兵的长矛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发出奇怪的敲击声。
紧接着那矛头四周开始凭空出现几道发着白光的丝线，如同蜘蛛网一般死死缠住长矛，使其不可再出去半分。
更奇怪的则是那个抓着长矛的士兵，明明四周有火光，但那人的面容却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发觉长矛的异样后他也没有惊讶的样子，而是拼命压制住长矛的异动，似乎正在尝试冲破那丝线。
队伍里的人看见这一幕皆是一愣，然后立即警惕地站开，围成一圈，手上的武器直指那士兵。
可那怪人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突然一个抬头，模糊的脸上只能看见一双幽碧色的眼睛，诡异瘆人！
士兵顿觉不妙，当机立断主动出击，四周围无数的兵器利刃飞快向那人刺去，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千刀万剐！
可那双碧色的眼睛一凝，士兵脚下忽然升起一股强大的旋风，接着瞬间炸开，风刃如同长鞭挥下，四周围的士兵全部狠狠砸到墙上！
暂时处理好了士兵，那人立刻回头，直接抛弃手中长矛，白色的丝线迅速缠绕上他的身体，但下一刻又被彻底碾碎！
那人快步上前，准备强行破开结界，今晚人员出入频繁，绝对是结界最脆弱的时候。
眼看着手上的白线光芒已经慢慢变淡，那人瞪大眼睛时刻准备冲出！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传来异响，无数铁链不知从何处猛然出现，瞬间缠上那人的四肢。
行动被限制住，那人一愣，刚准备再度冲破，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破空之声——
一支羽箭从高处飞来，箭矢上微光闪现，如同流星划破黑夜，瞬息之间直中目标！
那人的胸口顷刻被贯穿，箭上的力道强劲，生生把那人钉死在了城墙上！
而不远处的高楼之上，夏离正关注着那里的情况，手上的长弓尚未放下，弓弦微微颤动，久久未歇。
潜伏在附近的暗阁人员随即上前准备抓人，可刚一靠近，那人就如同冰雪一般直接融化消失，只留下一副盔甲，再无人影。
暗阁的人有些不知所措，远远望向阁主等待下一步指令。
夏离眉头紧锁，忽然余光瞥见什么，立刻拉弦搭箭，一个侧身双箭齐发！
两支箭刃破空而出，可惜那墙角处的白影闪得太快，只划破了一角衣料，再度消失。
夏离啧了一声，立刻飞身跑过去，一把拔出没入墙体的其中一支箭。
箭头上还残余着一片布料，料子柔软精致但也并非是什么稀奇物。
那白影已无踪迹，夏离目光沉静，忽然打了一个响指，蓝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将布料烧成灰烬，但仔细看那灰烬竟莹莹闪着微光，且并未吹落而是附着于箭头之上。
夏离再次搭箭，朝着刚刚白影消失的方向拉弦射出！
这次的箭矢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射出后并没有沿直线飞行，而是拐进巷子，一路前进。
夏离立即跟上。
箭矢速度极快，接连绕过几个巷口后，在前边的拐角果然看见了那道白色残影。
感应到目标接近，箭矢的速度更快，抢先冲入拐角，只听见一声惊呼，接着便是箭刃刺入砖石的声响。
夏离即刻赶到，可望见摔在地上的人时却直接皱起眉头。
“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你呢，是你放的箭？吓死我了好吧！”杨盛揉了揉手臂，费力地站起身。
怎么也没想到那箭矢竟然找到了杨盛。
夏离脸色不太好，追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杨盛反问，“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哪儿？”
这么一提醒夏离才反应过来，此处正是杨盛的住所附近，想来应该是他在朝中处理事务，这会儿刚刚回来。
夏离走过去将墙上的箭拿了回来，箭矢并不是直冲着杨盛去的，不然杨盛自己肯定躲不开来。
可能是刚刚杨盛与那人离得太近，箭矢这才差点误伤了他。
夏离拉弓又试了试，可惜那点布料提供的气息只够施展一次追踪术法，如今已经失效。
她转身询问：“你刚刚有看见什么人吗？”
“没啊，这个时辰巷子里还能有什么人啊？”
随后杨盛大概看出她脸色不好，试探性问道：“怎么了，你在……找谁吗？”
这一耽误估计是真的把那人放跑了，夏离也是头疼，晃了晃手里的箭，随口道：“抓一只大妖怪。”
夏离算到那人肯定要趁着城内调兵之时逃出城外，所以她特意改了阵法，让其威力减弱但灵敏度更高，并让暗阁人员在九门附近待命。
不过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家伙的警惕性，他出门之时用的根本不是真身，本想着至少能抓住那丝分魂，现在这么一打岔又前功尽弃。
“那看来没抓到？”
“对，都怪你，回来这么晚干嘛。”夏离直言。
“关我什么？”杨盛喊冤，“你是不知道宫里还有一群人没回去呢，兵部乱成一团，没个可堪重任的，甚至都有人提议，要把还在牢里的那个给请出来。”
调兵之事应当兵部全责，可现如今兵部人手不够，大司马入狱，侍郎又是今年刚上任的新人，完全没办法应对紧急情况。
皇上有意找人接替兵部尚书一职，但如今这职位可是个烫手山芋，要么不敢接、要么没能力接，搞到最后无人可用。
夏离大概猜到这情况，不过调兵遣将之事她并不熟悉，也是爱莫能助。
本打算让暗阁的人封锁巷子继续追寻那人踪迹，可这时宣武门方向突然传来号角声。
街道上铁蹄声起，有人正快马加鞭往皇宫方向赶去，号角声连绵不绝直冲云霄，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夜晚变得喧闹不已！
夏离和杨盛皆是一愣——
号角声起，全城戒严，这怕是真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
第44章 临危受命
全城戒严。
外城城门全面封闭, 非特殊情况民户不可出入，街道一律封锁，不得违命！
已是三更天, 乾清宫内却站满了人, 比一般早朝之时还要多。
有些大概猜到事因，神色凝重，有些则是消息不灵，半知半解。
楚泽现在心烦意乱, 用手撑着额头，满面愁容。
他从昨天早上至今一直没有休息, 更别提派出的斥候今晚竟给他带了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皇上。”
一旁的侍从轻声提醒, 楚泽放下手，打起精神开始商讨应对事宜。
“城门号角已响, 诸位爱卿心中应该也有点考量了吧？”
群臣不言, 皆心思沉重。
楚泽干脆站起身，挥手让兵部的人说明情况。
兵部侍郎出列，脸色有些发白, 语气不稳道：“今早派出勘察的斥候匆忙回来，直言南疆叛军已入屺山，不日便将抵达京城南郊。”
此话一出, 最后一点侥幸心都被熄灭，朝堂上噤若寒蝉。
“兵力如何？”萧庭弘立即询问道。
侍郎回话：“那队伍行军诡异，斥候不敢太过靠近，粗略估计骑兵一万, 步兵三万左右。”
此话一出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种估计从不敢往多数上报, 所以叛军人数只多不少！
有人脱口而出, “南疆节度使所拥兵力一共不过三万，如何能有这个数量？！”
兵部侍郎被这阵仗吓到，结结巴巴道：“这、这下官不知啊……”
“南疆遥远，节度使拥兵自立，或许曾私自征兵，”严重山主动为侍郎解围，“况且现如今可不是纠缠他如何有这些兵力的时候。”
不管节度使是如何得到的大军，他们向京城进军之事已不可避免。
楚泽摆了摆手制止底下的争论，问道：“九门兵力部署如何了？”
侍郎立即低头道：“士兵已经指派到位。”
这时萧庭弘又追问：“那各门将领呢？可安排好了？”
“这个暂时没有安排……”
萧庭弘眉头紧锁，质问道：“兵不可无将，难道打起来士兵还要等宫里边来发号施令吗？”
“会尽快安排人手。”
“还有盔甲兵器、粮草储备、城门防卫，这些可都开始安排了？”
事关国之安危，萧庭弘不自觉加重了语气，言语犀利。
兵部侍郎的头更低了，看那样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全不敢出声。
萧庭弘看他这样子是又气又急，厉声道：“近年国事安稳，你们兵部就成了这般？！居安思危的道理都不知晓？”
“丞相，多说无益。”楚泽叹了口气，开口道。
萧庭弘自知失礼，向众人请罪。
现在首要大事是将领的选任，让兵部慢慢安排已是来不及，楚泽便直接在朝堂上选派人员。
京城内城九门，正阳门与安定门在北且距离较近，或许可以只安排一名将领统兵，但其余七门绝不能行。
尤其是德胜门与西直门，这两个地怕是会直击叛军，选任之事必须慎重。
可麻烦的是京城内现下能领兵的将领并不多，更没人敢接下驻守德胜与西直两地的重任。
正在忧虑之时，一人主动上前，跪下行礼道：“如若皇上不弃，老臣斗胆接下西直门之任！”
此人正是林飞，他行军多年，本就是因病留京的，严重山带他前来也只想让其在布军上提供些参考。
众人方才没有把他放在人选之内，并非不信任他的能力，只是担忧他年事已高，身体禁不起这消耗。
不过此时林飞主动上前，语气铿锵有力，老当益壮，白首之心不移。
楚泽看着殿下的林飞，笑道：“将军有心，朕怎能不准。”
“叩谢圣恩！”
如此西直门倒是定下，可还有一个更为凶险的德胜门，一时间朝堂上再度陷入僵局。
有个大臣犹豫再三，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楚泽扫了那人一眼，询问道：“什么办法？”
“迁都。”
楚泽皱起眉头，但没有立刻反驳。
那人继续道：“此时叛军来势汹汹，城中守卫空虚，不如避其锋芒，尽快北上与北面大军汇合，这群逆贼自然不会有什么威胁。”
这话不无道理，不少大臣讨论起来，有几个似乎也赞成这个方法。
“绝不可迁都。”
一道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清冷平静，却顷刻间让堂上众人心中一颤，随即噤声。
夏离上前一步行礼道：“迁都之事万万不可，还请皇上三思。”
“至于德胜门……”
夏离又行了一礼，沉声道：“臣请缨，领德胜门之任。”
楚泽愣了一下，试探性问道：“那城中内防该如何？”
南北衙兵已经尽归于守城军营，内防之事由暗阁全权负责，但夏离如今又说接手德胜门之责，是否不太合适？
夏离冷静道：“内防之事暗阁自会负责，皇上不用担心，并且……”
她抬眼看了看严重山与杨盛，接着道：“为以防万一，臣驻守德胜门之时，大理寺的严大人同御史府的杨大人将可暂时调派暗阁人员。”
话音刚落，朝堂上一阵惊呼声，连楚泽都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不妥吧？”
然而夏离倒是从容，直言道：“两位大人与我同为刑罚官吏，此番情况特殊，暂代职务亦是情理之中。”
楚泽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询问严重山与杨盛道：“你们两人可有异议？”
“并无，”严重山转身朝夏离行礼道：“谢阁主信任。”
杨盛左右看了看，心中无奈但面上不显，道：“臣亦无。”哪敢有异议啊。
如此九门守卫之事总算初步定下。
“好，九门将领即刻前往各兵营训练布守，三省各司其职，务必在今日酉时前将备战事宜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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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已至清晨。
这场夜间大会暂时结束，但此事却刚刚开始。
本该热闹的街道因全城戒严而变得清冷无比，时不时来往的官员士兵也皆是行色匆匆。
萧庭弘正在丞相府中处理事务。
上次林飞前来惊讶这边公文堆积如山，如果今日再有幸前来，那他就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堆积如山”。
兵部如今尚书不在，仅凭侍郎根本做不了多少事，如今皇上又下了命令，兵部干脆一股脑把文书都交给了丞相，求他处理。
事到如今萧庭弘也没心情再骂兵部的人了，只好接手这些文书。
可惜萧庭弘虽是治国之才，但术业有专攻，调兵防备之事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安排起来磕磕绊绊的，头疼得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