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真的闹出人命,明日实在不好收场。
宋砚璟亦是身居要职, 他的父辈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侯府同宋家素来交好。
况且宋家也养了私兵。
一旦兵戈相见,便打破了体面, 无法在皇帝面前交代。
裴闻手上青筋明显,用力攥着剑柄,像是没有听见周述说的话, “让开。”
周述沉默片刻,断不敢让, 他不知道方才主子在屋子里瞧见了什么, 以至于已经捅了宋砚璟一剑还是觉得不解恨, 这股子要将人杀之后快的样子, 着实骇人。
“世子妃定然被吓坏了, 您这会儿应…”周述难得话多起来, 明知他说出来会惹得裴闻不高兴还是要说, 后半句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
宋府的人显然也怕裴闻,尤其是他此刻好似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模样,不得不防。
裴闻想到姜云岁刚才吓得攥紧了他的衣袖,五根手指头都紧紧抓着他不敢松开,忍了半晌,他折回了马车。
小姑娘将自己缩了起来,眼神还有些涣散,像是没有从那阵惊惧中回过神来,小脸苍白,唇瓣被自己无意识咬的又润又肿。
可怜兮兮的,叫人心疼。
裴闻的心脏缩了缩,他上前重新抱住了她,闭了闭眼睛待胸腔那阵怒火散的差不多,冷着声吩咐了下去,“回府。”
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侯府的正门前。
裴闻抱着她径直去了自己的院子,成婚之后她总是不耐住在他的卧房里,还是喜欢窝在听澜院。
裴闻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
能惯着她就惯着她。
寝房里有些冷冰冰的。
她向来畏寒,他这具身体哪怕在寒冬腊月还是暖烘烘的。
姜云岁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肆意汲取男人怀抱中的暖意,却又闷着脸,睁着双水润漆黑的大眼睛,什么都不想同他说。
裴闻勒得她肋骨疼,她小声嘤咛了声疼,他却不肯松手,掐在她腰间的手指,骨瘦嶙峋的却捏得十分用力。
裴闻叫人点了在四角都点了暖盆,他的屋子里没有地龙,怕冷着她。
姜云岁方才被他抱上马车之前,还蒙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被裴闻从哪儿给找出来的。
过了很久,她还是不想说话。
到底是被吓惨了。
两辈子也没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我叫人给你准备些吃的。”
察觉到她快从自己身上掉下去,裴闻将她往怀中摁了摁,说话时气息不经意间拂过她的耳侧。
姜云岁吃不下,脑袋还浑浑噩噩有点发晕,总觉得自己还被关在那个充满了羞辱意味的笼子里。
被锁住了手腕。
被勒住了脖子。
她不想吃,又不敢拒绝。
怕自己拒绝了那个男人又会来惩罚她。
她连摇头都不敢摇,眼泪仓促从眼眶里掉了下来,一颗颗的,像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淌满了她白皙的小脸。
裴闻察觉到她在哭,流不完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除了将她拥得更紧,一时也不知能说什么。
等她哭够了。
裴闻才轻声慢语问道:“要不要吃?”
姜云岁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带着鼻音,“不…饿。”
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
带着点重重鼻音的声音有点委屈,好像还很害怕。
裴闻不希望她怕自己,搂抱着她的手指慢慢收拢,捏紧了她的腰肢,“已经出来了,岁岁。”
姜云岁好像渐渐听明白了他的话,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没有方才那么风声鹤唳,好似一丁点动静就能把她吓坏。
她并不想那么软弱的哭泣,可这两天所承受的已经是她的极致,哪怕她没有多喜欢裴闻,但是在他身边确实能安定下来。
至少…
至少他不会那么残酷羞辱她。
姜云岁似乎想将这两天的委屈都说出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埋在他的颈窝,眼泪落在他身上,声音断断续续:“他…把我的脖子拴起来了,把我的眼睛蒙起来,也不和我说话。”
“也…不许别人和我说话。”
“我好害怕。”
“裴闻,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像受尽了委屈。
裴闻眼底的神色寸寸变冷,不由得收紧了圈在她腰间的力道,对宋砚璟的杀意卷土重来。
姜云岁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怪裴闻。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责备他。
他不是她的丈夫吗?
不是说要护着她吗?
为什么还要让她经历这种事?
裴闻被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喉咙发酸干涩。
眼睛一圈圈的红了。
“对不起。”
“你怪我吧。”
姜云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她试图推开他,又被他攥住了手腕,他一遍遍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沙哑的嗓音带着哽意。
眼睛里都是发红的血丝。
姜云岁鼻尖发酸,闷声不想说话。
她知道这件事怪不到他头上,但就是想要迁怒,就是委屈。
裴闻抱着她不肯松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话。
她听着有些模糊,过了耳朵很快就忘记了。
蜷在他怀中,很快就又睡着了。
她睡得不安稳,都是断断续续的噩梦。
裴闻一直守在她身边,沉默的望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没过多久,她就又醒了。
模模糊糊说了句害怕。
无意识抓着裴闻的手指不肯松开,埋在被子里接着就又睡了。
噩梦不断。
喝安神汤也不太管用。
第二天,姜云岁睡醒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很沉,昏昏沉沉的感觉让她提不起精神来。
裴闻喂她喝了碗清粥,看她脸色红得不太正常,抬手贴在她的额头,有些烫,像是发烧了。
裴闻命人请来了大夫。
诊过脉象开了些药。
汤药味苦。
汤匙送到她的唇边,她也不肯张开口。
过了片刻,裴闻自己先喝了两口,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小心翼翼掰开她的唇瓣,将发苦的汤药送进她的唇齿。
好不容易喂完了药,烧也渐渐退了下去。
她醒来还是没什么精神,郁郁寡欢。
裴闻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她身边,耐着性子同她说了许多话,她兴致缺缺,没什么兴趣。
总是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裴闻每每看着她这种模样就更恨宋砚璟,不动声色将恨意掩饰下来,抱着她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姜云岁好像怕了出门,总觉得会有人来将她抓走,关起来。
她宁肯待在屋子里发呆,也不想再出去乱逛。
裴闻以前想要拘着她,恨不得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到哪儿都抱着她,背着她。
这会儿却不愿意见她如此。
还是想要她常笑,想要她过得开心。
漂亮的珠宝首饰如流水送到她面前,也不见她多喜欢。
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她的精神看着越来越不好,吃了药也不见好。
大夫瞧了也说不出什么,只说忧思过度。
裴闻默了许久,让人将那个被发配到别院的奴仆叫了回来,到她的院子里伺候。
那名奴仆倒是忠心耿耿,一直也没走。
姜云岁许久没见到他,倒是打起了精神,还记得他脸上的伤疤,仔细看了看,疤痕渐渐变淡,也看不出什么。
她摸了摸他的脸,“好像淡了。”
男人没有躲,乖乖让她摸。
姜云岁缓缓放下了手,透过他好像在看别人,“膏药用完了吗?”
“嗯。”
“我一会儿让宜春给你拿一些。”
“好。”
“你的身契已经还给你了,为什么不走?”
“我不想走。”
姜云岁便不说话了。
这天过后,她倒是时常同他说话,她身体不好,高烧过后渐渐开始咳嗽,说不了几句就被劝回了屋。
裴闻就在屋子里,方才静静看着同那人说话。
他默不作声站在窗边,悄然握紧了手,以为自己能忍受,却是说不了两句,就让人将她劝回了屋子。
“外面风大,你身体不好,少吹些风。”
姜云岁嗯了嗯,她沉默了会儿,接着就说:“你不喜欢我和他说话,对不对?”
裴闻并未回答,只是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脸都被风吹冷了。”
姜云岁并不吃这套:“你不喜欢,下次就不要叫他过来,说不上两句就又反悔把我叫回来。”
裴闻叹了叹气,安静了几息,他哑着声说:“明天,我带你出门。”
姜云岁说:“我不想去。”
裴闻捏了捏她的手。“去看看斗诗文。”
顿了片刻,他随后补充:“阮洵期也在。”
瞧见了心上人。
心情总能好一些。
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如今已经愈发柔弱。
有时在他怀中说不上两句话就睡着了。
夜里睡得很熟,轻声叫她都叫不醒。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不卡了
卡死鹿鹿了大卡车咔咔咔咔的
明天恢复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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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招她的魂,要她回去◎
姜云岁蜷在他怀里, 有种漫长的疲倦感,昏昏沉沉的像落在海面上的浮木,觉得浑身潮湿阴冷。
她忍不住要往他的怀里靠近了一些, 放纵自己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无力靠着他也没觉得舒服许多。
迷迷糊糊中听见他说的这些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裴闻如此小气, 斤斤计较的要命, 先前她不过是提起阮洵期的名字, 他都要生很久的闷气,怎么会主动让她去见他?莫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她这么想着,渐渐有了点精神。
窝在他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阮洵期也在的话,她是愿意去的。
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可能也不是还喜欢, 就是想再见一见。
裴闻默不作声搂着她,压在她后腰上的手掌慢慢收紧, 占有姿态十足的圈着她,明明心里冒着止不住的酸水,整个人都是扭曲的有点狰狞, 还是要忍着。
哪怕极度不悦,也要忍耐。
她自己兴许都没发现她这段时日身体有多差, 懒倦的不太正常, 整日都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 仿佛疲倦的不得了。
有时候他和她说不上两句话, 她就已经睡了过去。
有几次裴闻差点叫不醒她。
她自己好像还以为只是劳累, 可近来也没什么要她劳累的事, 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也有专人打理。
裴闻倒是在趁她睡着了之后请太医来帮她把了脉, 瞧不出什么来。
她回完他的话,就又睡着了。
裴闻低头望着她的脸庞,皮肤白皙,浓翘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漂亮的阴影。男人抬起手指,指腹轻轻落在她的侧脸,她好像毫无察觉,睡得依然很熟。
姜云岁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
她想睁开眼,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四肢百骸传来的疲倦感让她只想躺着好好休息。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梦里面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从远到近,一声接着一声,不断在她耳边回荡。
那个声音很沙哑。
很熟悉。
她想不起来了。
过了片刻,姜云岁终于艰难的从梦中醒了过来,睡了好几个时辰,气色红润,不过脑袋还有点疼,四肢无力。
她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却不知道期间裴闻叫了她两次,都没把她叫醒。
姜云岁抬眼看见裴闻微微发红的眼眶,还以为他眼睛里的血丝都是熬夜没睡熬出来的,他的手指特别用力的掐着她,她的手纤瘦柔软,被过于深重的力道掐得有些疼。
“你太用力了。”
“嗯。”
裴闻虽然嗯了嗯,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儿都没减。
他静静盯着她,不言不语,眼珠漆黑,目光深远,看着她红润的脸颊,好似很健康,却不能让他完全放下心。
姜云岁还记着今天要出门的事情,她坐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黑,脑袋眩晕了两秒,不过很快她眼前的视线就恢复了正常,“我要换衣裳了。”
裴闻将她抱下了床,指尖不经意间缠绕着少女的乌发,“我帮你穿。”
姜云岁也已经习惯了他给她穿衣裳,他甚至还会给她盘发,心灵手巧又贤良淑德。
换好了衣裙。
姜云岁便要他带自己出门。
裴闻原本都打算反悔,见她难得这么有精神,不忍心扫了她的兴,紧紧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外面还是很冷。
刚下了雨的天,风里面都透着丝丝的寒意,贴着皮肤,直打冷颤。
裴闻临出门前又给她加了件外衫,牢牢握着她的手,不愿松开分毫。
茶楼里设了宴,供学子们争文辩诗。
姜云岁听也听得懂,只是素来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情趣,茶楼的掌柜早就在二楼给裴闻留了雅座,不敢有分毫的怠慢。
二楼安静,没什么人。
从这儿看下去,大堂内倒是早已坐满了人。
人一多,再怎么讲究,也有些吵闹。
裴闻漫不经心往下扫了两眼,他似乎对底下那些人争辩讨论的话题也没什么兴致。
他更怕她被风吹了,这儿又有些冷。
他唤来奴仆,叫他们烧了些银丝炭。
姜云岁的额头不一会儿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穿得多,又被迫坐在男人的腿上,不得不待在他的怀里,确实很暖和,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兴许是太过闷热。
她的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那种熟悉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席卷而来,头重脚轻的滋味不太好受,不过好在这阵难受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