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又好像是在反对。明雪霁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道:“是。”
还真是十分温顺啊。钟吟秋心里感慨,她虽然年幼时就失了双亲,然而世家贵女,再不济也是锦绣丛中长大,自有一番端严气派,像这样柔顺到甚至有点单纯的女子,在高门贵妇中是极少见的,不觉便把话又说得更明白些:“我并不是反对你们婚事,只不过镇北王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其实对他、对明夫人都不是最好的时机,镇北王是个急性子,什么事都恨不得一天之内办好,但为着长久计算,或者再等等,等议论平复些,也许是更稳妥的做法。”
余光瞥见身后屏风挡着的帷幕微微动了动,钟吟秋没再往下说,等着明雪霁的反应。
明雪霁一时想不明白。她似乎是支持,又似乎是反对,让人捉摸不透,然而她的语气态度,又让人觉得她没有恶意,该如何回应?求助地看了眼杨龄,杨龄低着声音:“据实回答就好。”
明雪霁便道:“民妇会把殿下的意思转告王爷。”
钟吟秋笑了下:“他那个脾气,也许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有喧闹声,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很快到了近前,殿外的宫女叫惯了,一时还没改口:“王爷请留步,殿下在内召见,不得擅闯!”
“让开!”元贞的声音。
明雪霁吃了一惊,连忙起身时,元贞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他直直望向她,目光相触,急急忙忙打量她一遍,飞快地走近了,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明雪霁脸上红着,急切中只想替他掩饰,“殿下召我说话,王爷快向殿下赔罪吧。”
“无妨。”钟吟秋摇摇头,看着元贞,“我只是召她说说话,何至于这么着急?”
“是你想召见她,还是皇帝想召见她?”元贞看向她时,神色冷下来,“或者说,是皇帝让你召见她?”
明雪霁心里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钟吟秋,她微微皱眉,依旧保持着喜怒不惊的风度:“你说的都是什么话,自然是我想见见明夫人。”
“现在见完了,可以走了吧。”他不由分说,拉上就走,明雪霁身不由己跟着,又在窘迫中回身向钟吟秋行礼,钟吟秋默默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脚步声渐渐走远,杨龄也起身告退,钟吟秋屏退下人,这才看向屏风后的帷幕:“陛下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里面低低一声笑,祁钰慢慢走了出来:“朕倒是没想到松寒这么个人,居然如此情种。”
钟吟秋抬眼看他,他心情似是不坏,笑容轻松:“你好心提醒的那番话,只怕他是听不进去的。”
钟吟秋回想着方才的一幕,也觉得惊讶,从未想到元贞一朝动心,竟是这般模样,然而。“陛下想见她,直接召见就好,又何苦通过我?”
“你难道不想见见她?”祁钰还在笑,“连你也想不到吧,松寒那样眼高于顶的,最后中意的,竟是这样的女人。”
钟吟秋听出话里的轻慢,摇了摇头:“我看明夫人很好,比许多世家女子还好。”
那样干净温柔的一双眼,又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随便了,反正是松寒娶妻,又不是我,”祁钰笑嘻嘻地趴在椅子上,蹭了蹭钟吟秋的脸,“他喜欢就好。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钟吟秋抬眼:“大哥。”
祁钰听她语气郑重,低眼望去,她叹口气:“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撮合这门亲事,是真的想成全二哥,还是不想让他还朝?”
许久,祁钰笑了下:“你心里早就有想法了,还问我做什么。”
殿外,元贞紧紧拉着明雪霁,越走越快:“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明雪霁含糊着:“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又问你今后的打算。”
元贞冷哼一声:“要她管。”
才听说明雪霁进宫时,他是真的有点怕,虽说有杨龄陪着,虽说钟吟秋是个温厚的性子,但祁钰从来不是。她是个没心眼的,他很怕祁钰动什么手脚生事,更怕伤害到她。
还好她现在没事。
紧紧攥着她的手,总觉得稍稍放松,她就会消失,元贞快步向外走去,穿过幽深沉重的门道,走出宫墙的阴影,邵七等在道边,元贞避过他,拦腰将明雪霁抱起,送进车里。
他也跟着上来,抱她在怀里,低声唤她的乳名:“簌簌。”
明雪霁心尖一荡。他身上那样暖,他的气味那么好闻,让她的贪恋不受控制的,飞快增长:“王爷。”
“叫我松寒。”他掩了门,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你看。”
大掌里托着一枚戒指,赤金的戒圈,天然椭圆形的鸽血红宝石,晶体通透,看不出一丁点儿杂质,周围镶着一圈小珍珠,浑圆柔亮的光彩。母亲的戒指,她卖掉了,心心念念,从不曾忘记的东西。
惊喜着,湿了眼睛:“你,你怎么找到的?”
“你说过以后我就让人去找了。”元贞笑着,也太好哄了,一枚戒指而已,就这样又哭又笑起来,“想要?”
明雪霁不由自主,用力点头。
“好说。”他缩回手,将那枚戒指攥在手心里,“这戒指的确不错,不过,我只准备给自家媳妇戴。”
心跳一下子快到无法忍受,他带着笑的脸就在眼前:“怎么样,想不想要?”
第75章
小小的戒指攥在大大的手掌里, 元贞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笑,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窥探。
像豹子蹲伏着,耐心等待猎物。
咚咚, 明雪霁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样清晰,那样强烈。
大手伸开了, 戒指被他拈起, 他两根手指捏住了,圈口向着她:“要不要戴?”
迟疑着, 渴望着,从那小小的圈口里望住他。贪恋汹涌着。人生苦短啊。不管什么后果,她都认,她都担,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可以放纵自己一次。明雪霁紧紧看着,呼吸都忘了。
元贞也从那小小的圈口里望着她。她柔软的身体不自觉的向他倾着,她怔怔的, 朦胧两只眼睛, 连睫毛都不曾动一动,她没再像之前那样,一提起这事就躲,她分明动心了。可她真是磨蹭, 老半天了, 还是不敢接下。
等不及了, 元贞一把拽过。
她低呼一声倒在他怀里,他握她的手, 找到无名指,套进戒指。
严丝合缝,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合该就是她戴的。她发着抖打着颤,牙齿格格地响,她好像很怕,但她,没有拒绝。
她是愿意的。
元贞一下子狂喜起来。手指插进去,紧紧扣住,指头卡着指头,戒圈微微的凉,刺激着他的皮肤,抱紧了,嗅着揉着,痒,痒得厉害,找不到出口,向她脖子上,突然一口咬下去。
“啊。”她短促的叫了一声,也许是疼,也许是受惊。元贞不想松口,辗转着,控制着力气,牙齿感受着她细嫩的皮肤上,凹下去的齿痕。
现在,她是他的了。
带着他的烙印,永远也别想逃掉。
“簌簌。”低低地唤着,在她耳边。她的名字就好像天生是为他取的,要不然他念起来,怎么这样顺口。牙齿咬着,舌尖舔,舐,着,有这么多不曾尝试过的事情,这么多,快乐的事情。
以后,他一件一件都要,跟她做。
明雪霁软极了,水一样,没有什么形态,只在他掌中辗转。他可真奇怪啊,全是些古古怪怪的嗜好,譬如现在这样,咬着她的耳朵,亲吻着,舌头像是自己有意识,长了腿,到处乱钻,让人脑子里全成了空白,除了喘,息的声音,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终于换地方了,摩挲着,由耳边移过来,顺着脖子,在先前那个牙印上头,突然又咬了一口。
明雪霁叫出了声:“疼。”
“不疼了。”他向那里轻轻吹气,哄孩子似的,不怎么走心的安慰,“我不使劲,不疼。”
他又轻轻咬了一口,其实不疼,但等待的过程是紧张的,太紧张了,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向哪里,是轻是重,又来上一口,神经一直绷着,片刻也不敢放松,于是他动作的每个细节,就都无数倍的放大,清晰地很,头皮发着麻,发着涨,躲闪着,又被贪恋驱使着,迎合他。
明雪霁死死闭上了眼,疯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元贞也闭上了眼睛。把控着,又几乎失控,她像温暖的水,无处不柔软,追随着他的掌握,那么长久的孤独空白,马上就要圆满了。
车子越走越慢,不远处就是花神庙。
周遭的声响一点点的,重又回来,元贞稍稍放开些,看见她脖子上清晰的牙印,她嘴唇是红的,带着水色,耳朵也是。这些都让他满意,现在她,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扣着她的手,转了转那枚戒指。戒圈盖住了原本的伤疤,伤疤也比从前淡了很多,浅淡发灰的印子,元贞低头吻着,觉得留恋,怪异的喜欢。也许就是因为这些伤疤,几乎完美的一切上微微的瑕疵,越发显得她本身,是多么干净纯粹。
忽地张口,含住手指,舌尖轻,舔。
明雪霁情不自禁又叫了一声,又极力忍住。
车子越走越慢,马上就要停了,四周安静得很,她发出的每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外面还跟着邵七。越是紧张,越是知道不应该,那一波一波的冲击,就越觉得难以抵挡。
无力地推他:“别,别,到了。”
“怕什么。”元贞含糊着声音,舌尖湿湿的,她的手指也是,“反正你戴了戒指,就要跟我成亲。”
成亲的人就是夫妻,夫妻两个做什么,谁管得着。
明雪霁有片刻停顿,心里漾起柔情。失而复得的戒指,未曾说出口的承诺,让人发慌,又让人贪恋。管他呢,人生苦短啊,她好容易遇到知心的人,她都已经想好了。湿,暖,从指尖传到心尖,让人说话的声音都抖了:“这里不行呢,能听见。”
元贞顿了顿,心里轰一下烧起来,这里不行,那么,哪里行?热切着:“我们去山上,我们马上成亲!”
成了亲,就行了。他都看过的,最近的黄道吉日在九月底,离现在还有十几天,足够准备了。况且也没什么可准备的,王府是随着爵位一起来的,他还了印信,自然不会再去住,别院也是,燕国公府他也不要,圆山上房子是现成的,到时候就在那里成亲。
也不需要请什么宾客,杨龄一个,邵七若是识趣,可以算他一个,别的,有多远滚多远。紧紧搂住她:“就定在九月二十八,那天是好日子。”
他竟连日子都看好了吗?而且,还这么急。明雪霁涨红着脸,发觉车子已经完全停住,听见邵七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他没有催促,大约是猜到了里面怎么回事,然而如此一来,越发让人羞耻。
慌张着整理衣襟,拉高领口:“太快了吧。”
“还有十几天,算什么快。”元贞并不觉得快,假如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今天就成亲。
混乱的思绪中,本能地觉得不妥,那些话不由自主溜出来:“现在外头议论很多,为着长久打算,要么再等等吧,等议论平复了,对你更稳妥些。”
他的唇擦着她的脸颊划过,他握住她的肩,拉开一点距离,审视地看她:“这不像是你的话,皇后说的?”
明雪霁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确是钟吟秋说的。原来她在内心深处,也有同样的忧虑。点了点头:“是。不过我觉得很有道理。”
他一言不发看着她,薄唇抿着,明雪霁被他看得有点不安:“怎么了?”
他突然俯身,发狠似的,向她唇上咬了一口:“少听别人瞎说。”
短暂,锐利的疼,明雪霁嘶了一声,看见他沉沉的脸:“以后不许听别人瞎说,咱们的事,谁也休想插手。”
咣,他推开了车门。
光线骤然照进来,明雪霁不自觉地眯了眯眼,他跳下去,又伸手抱下她,邵七闻声回头,目光在她脖子上略略一停立刻转开,明雪霁涨红着脸,急忙把衣领再拉高些,听见元贞说道:“我们九月二十八成亲。”
明雪霁吃了一惊:“别。”
这日子真的太急了,她根本没想清楚,她得再好好想想。
元贞攥了攥她的手,不由分说:“听我的。”
“我……”明雪霁觉得茫然,她是愿意嫁给他的,但这个时间真的合适吗?不由得又想起钟吟秋的话,镇北王如今在风口浪尖上,其实对他、对明夫人都不是最好的时机。的确不是最好的时机,她刚刚和离,还闹得沸沸扬扬,只不过十几天功夫就又要成亲,又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怎么议论。
邵七皱着眉看过来,顿了顿:“这日子太急了。”
“还有十几天,算什么急?”元贞看他一眼,“又不用你费事,所有的都是我来准备。”
山上的房舍收拾收拾,廖延几个都是办老了事的,一声令下,立刻就能筹备停当,他早就等不及了。
手被握紧了,明雪霁仰着头,小声央求:“王爷,你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