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瞥,已经将眼前人的模样都刻在心上。宽阔的肩背,坚实的肌肉,薄薄一层汗从喉结下,无声无息,淌。
方才也曾一滴一滴,落在她身上。
像淬了火,一霎时都是通红。羞耻到了极点,用力捂住眼睛。
手被拿开了,元贞带着热意的命令:“看着我。”
不敢看,怎么都不肯睁眼,他低低的嗓带着沙哑,不曾满足的渴念。然而她实在太累了,床笫之间,她从不曾吃过这种苦头,受过这种累,他似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而他也实在没什么规矩,想如何就如何,与她的认知全然不同。
身上到处都是隐约的痛楚,不知是他咬的,还是撞,击,兽一样凶猛,没有技巧,只是狂野的索取。
又让她怎么敢睁开眼,看这羞耻狼藉的模样。
“看着我。”元贞低着声,再次命令。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马车不知什么停在了山间,车夫等人应该已经远远躲开了,他恍惚记得曾经命令外面的人都滚开。那时候她细细的声一声接着一声,让人的心魂都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他不想让任何人听见。
刚刚停息的,立刻又躁动起来,握住她柔细的腰。
她还是不肯看他。元贞低身,亲她的眼皮,眼梢,双唇抿住了,吻她的睫毛。她不得不睁开眼,颤颤的,绒绒地看过来,水光潋滟一双眸子,让他心头又是一荡。
花枝一般细软,禁不起摧折,偏偏又那样甜美,让他又怎么能忍得住。
车子晃得厉害,像风浪上颠簸的小舟,拉车的两匹马咴咴地打着响鼻,脖颈交互着,嗅着蹭着,适应着身后的动静。
明雪霁醒来时,觉得冷。唯一暖的是身后的男人,披着衣服抱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抚着。
软得不想动,隐约的疼。能感觉到光线已经很暗了,也许天已经黑了,他们究竟,有多久。久到她中间便失去了意识,只是任由他摆弄。
“饿不饿?”元贞咬她的耳朵,轻着声音问。
不想睁眼,不想说话,所有的力气都被他耗干了,他怎么偏偏还有精力,还能这样紧紧搂着她,甚至那双手,还不肯安分。
“别。”无力地抵挡。其实根本没力气抵挡,只是软着,水一般没什么形状,他要如何,她也只能如何。
元贞嗅着抚着亲着。应该是餍足的,那么多次,她都晕了过去。但又如何能够餍足呢,如果不是她软软的没什么声息,让他有点怕了,他才不想停。原来这件事,这样快活。恨不得粘在一起嵌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她里面。
“什么时辰了?”听见她在问,干涩喑哑的嗓,她叫了太久,哪怕是极力压抑着,也还是累坏了。
却让他不合时宜的,又生出腾腾的热意。可还是得忍忍,几个时辰了,她不曾喝水不曾吃饭,一定累坏了。至少,得吃点什么补充点体力,才能继续。
元贞拉开座下的抽屉。来的时候并不曾想到会这样,所以什么都没带,如今抽屉里只是常备的热水和点心果子。早知道就该多带些食水,让她吃饱了补充体力,他才能够痛快。
明雪霁挣扎着,向上坐了坐。
才发现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搭着衣服,她的他的,他的压着她的。羞耻得不敢抬眼,手上没有力气,撑不住,他的手伸进来,握住她的腰,向上轻轻一提。
现在,她靠坐在他怀里,他双手圈住了,皮肤贴着皮肤,他带着笑:“咱们都这样了,还是不肯看我吗?”
都这样了。明雪霁低呼一声,恨不能找个洞藏起来,不要这样羞耻。他还在笑,牙齿咬她的耳朵:“快活不快活?”
又让她怎么回答。死死捂着脸,不肯睁眼不肯回答,手被他拉开,他拿着杯子送到她唇边:“喝点水。”
温温的水,丝缎一般,不等咽便滑了下去。累到了极点,也饿了,一口水也觉得甜,也许因为,是他喂的吧。
唇上一热,他双唇覆下来,明雪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嘴里渡进来一大口水。他改了法子,要这样喂她。又惊又羞岔了气,咳起来,他拍着她的背,笑,然而又渡过来一口。
认命一般,一口口咽下。明明应该觉得脏啊,可为什么这时候,什么都不觉得了,只是暖和,甜,滑。
元贞找到了一小块糕,牙齿咬住,捏着她的下巴,喂过去。
半边在她口中,半边在他口中,这样黏腻的行为在从前,他是绝想不到自己会做的,然而此时这样自然,就好像他已经盼了一辈子似的。
她还是不肯睁开眼睛看他,但她慢慢的吃着,那样近,嘴唇碰到了嘴唇,看见她尖尖的犬齿,很细,元贞舌头一送,把剩下那点全都送进她嘴里,舌尖顺势,在她牙齿上一舔。
微微的刺痒,她浑身上下都是软,软透了,刚刚他亲身试过无数次,唯有这颗小小的犬齿带着点锋芒,柔软中的坚持,那样有趣,惹人怜爱。
又含一口水渡过去,帮她送下那块糕,免得噎着。心里痒痒着,鼻尖碰着鼻尖,元贞低低命令:“睁开眼,看我。”
明雪霁不敢睁眼,然而他不再容许她闪躲。咬她的嘴唇,舔她的眼皮,逼得她的无处可躲,终于睁开了眼。
看见了,他明亮飞扬的眼眸,健实的身体,肩头有细细的抓痕,也许是她留下的。她怎么能做出这种羞耻的事。低呼一声又要躲,又看见他胸膛上的伤。
那么多,纵横的刀口,与他冷白的皮肤截然不同的旧红色。他竟然有这么多伤。他究竟在生死之间,熬过多少回。喉头哽住了,明雪霁手指抚着:“疼吗?”
元贞低头,含住她的手指,声音含糊起来:“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鼻子酸涩着,那时候,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也曾模糊觉得他皮肤上的不平,只是那时候太迷乱,什么都不曾想,不知道是这么多伤痕。让人心疼到了极点,怜爱到极点。
元贞按着她的手,欲,望汹涌着又再,然而开始之前,他得确定一件事。用力搂住,在她耳边。
第83章
吹气一般, 声音擦着鼓膜穿过,荡起心底最深处的酥软,明雪霁死死忍着没有出声,听见元贞低哑的嗓:“快活吗?”
羞耻到了极点, 咬紧了牙关怎么都不肯回答, 连眼皮都不敢抬,他却不肯罢休, 揉着捏着, 一遍遍追问:“我做得好不好?”
明雪霁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疯了么。这种事又怎么能说出口。
元贞焦急地等她的回答。忐忑,不确定, 这是前所未有的。他一向自信的很,沙场上朝堂上,从不曾有什么事让他对自己不确定,唯独对她,他不敢确定。虽然背着人看了不少小册子,但纸上看来的东西跟实际操练,总还是不一样的。行伍之人,又有谁没听过纸上谈兵的故事。
但他应该是很好的吧, 不然她那时候, 不会一声一声,忍不住漏出那些简直要人性命的声响。肯定比计延宗好,那种软耷耷的酸骨头,怎么可能让她快活。
咬着耳尖, 追问着, 只想得到她亲口确定:“肯定很好吧?”
明雪霁紧紧闭着眼, 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他身上的汗意下去了些, 现在贴在身上是干燥温暖可靠。可他的心跳不是,那样时紧时慢,听得她的呼吸也跟着时紧时慢,难捱的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能让他紧张?于羞耻迷糊中,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他该不会,在紧张他追问的这个问题吧。
这念头连她自己也不敢信。这可是他呀,又怎么会为这种事情紧张。然而他的心跳咚咚地透过皮肤砸在她心上,他低哑的嗓在她耳边,他还在追问:“到底好不好?”
很好,很好的。她都快要死掉了。可又怎么能跟他说。羞耻到了极点,明雪霁极力低头,衣服凌乱着藏住脸,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好。”
她总要告诉他,让他放心才行。
元贞听见了。那样低,几乎是听不见的,但他肯定是听见了,那个极轻的,吐气一般的好字。他果然做得很好。狂喜起来,紧紧搂住她,生出得寸进尺的贪念,只想听她亲口再确认一遍:“快活吗?”
肯定像他一样快活吧。平生从不曾尝过的喜乐滋味,世上唯一剩下的就是她。恨不能住在她身体里,永远不出来。
明雪霁躲在衣服里,怎么也不肯再开口。太羞耻了,这种事,这种只能躲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的事情,他却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荒郊野外,还要这样问她。让她从里到外都像点着了火,发着烫打着颤,停都停不住。
脸上盖着的衣服突然被他剥开,他灼热的呼吸扑在唇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笑意:“肯定是快活的。”
呼吸擦着皮肤低下去。又低下去。他咬住她的脚。
快活吗。迷乱到极点,从不曾有过的体验,一波接着一波。羞耻着挣扎着又沉迷着,光线昏暗下来,天黑了吧。他们居然就在这里,这狭窄的,只容他们两个人的车子里,这荒郊野地,都能听见暮归的鸟儿凌乱的叫声,他们居然在这里,荒唐了整整一天。
衣服滑下来,攥在手里揉得皱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世界不停地摇晃,碰撞……
返回时已经入夜,累到了极点,手指都不想动,昏昏沉沉在他怀里,听见他慵懒的声:“别回去了,跟我上山去,住咱们的新房。”
新房,是什么样子。上次去的时候还不曾收拾好,好想看一看呀,可是不行,婚期没剩下几天,她得赶紧走了。越拖延,越沉迷,就越走不掉。脸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地,摇了摇头。
元贞也猜到她不会答应。她总是脸皮太薄,今天能够跟他这样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想着,怎么也要到成亲时,她才肯让他碰。真的是意外之喜了。低头吻她的唇,含糊着:“那我明天去找你。”
明天,去哪里呢。车子太小,摇摇晃晃的总不能尽兴,她那里肯定不行,邵七盯得太紧,那就还是上山吧,反正是他们的新房,干净宽敞,也没人打扰,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或者去别院,那个山洞,他遇见她的地方。
心里又痒起来,想起黑暗中淡淡的白色,她小小的脚,一瓣一瓣淡粉色的指甲。还藏在衣服底下盖着,伸手握住,脚底凉凉的,夜里冷,她身体太弱,总要小心些。握紧了,手心摩挲着揉搓着,软软的脚底一点点暖起来,元贞低着声音:“回去记得吃药,早点睡。”
那些调养的药,她吃了几个月,还是这么瘦,方才抱着的时候,稍一用力,就好像要把她掐断了似的。须得吃了药好好睡,养足了精神才行,要不然明天她越发要吃不消了。
听见她极轻的,软软地唤他:“松寒。”
“嗯。”元贞答应着,把她身上盖着的衣服又掖紧些,“冷不冷?”
“不冷。”累到不想说话,然而许多话,也只有今夜,能对他说,“松寒,明天我得跟我哥出去一趟。”
“去哪儿?”元贞把衣服又往上拉了拉,齐着她下巴围紧了。天冷了,山上比山下更冷,他倒是不怕,但她身子弱,就怕有什么闪失,山上炭火该烧起来了,前阵子翻新房子时廖延说了个法子,道是在屋外头把地下挖空了做出坑道烟道,到时候在外面烧炭,屋里暖和得很,又没有煤烟气,不会熏人。回头就让他们多拉些炭上去,早点烧起来。
明雪霁看着他,天色昏暗,他峻拔的轮廓在夜色中越发清晰,眉高鼻挺,似有山河。一切都让她那么眷恋啊。“我想去趟红螺寺,求红鸾娘娘保佑咱们。”
京西红螺寺,求姻缘最灵验的地方,她早就想好了,若是要走,就用这个借口骗他,争取时间。说是骗,可在心底里她是真的很想去拜一拜求一求,他们这样就算是成亲了吧,都说红鸾娘娘灵验得很,一定会保佑他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吧。
喉咙里哽咽起来,因为嗓子早已叫得哑了,此时也并不能看出破绽。于贪恋中,紧紧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松寒,婚期再推迟几天吧,等春天我们再成亲好不好?求你了。”
盼着他答应,那样,她就不必走了,还能像这样在他怀里,厮磨着贪恋着。
元贞低头看她,她仰着小小一张脸,尖尖的下颏,眼睛琉璃似的,在夜色里微微的光。总让他疑心她是不是哭了。手指抹了一下,稍稍的水意,可她没什么道理哭呀。那时候他做得狠了,她也是这样水水的都是湿,也许是还不曾干吧。怜爱着,但这事,却是没商量的:“不行。马上成亲。以后不许再提这话。”
看见她低了头,眼角的水意越发清晰了,元贞心里咚的一跳,似有什么不祥的念头隐约生出来,一时抓不住,分辨不清,连忙又擦了擦她的眼角:“哭什么?你不欢喜么?”
“欢喜。”不假思虑,脱口而出,明雪霁贴着脸,在他手心里。怎么能不欢喜呢,能够嫁给他,还有什么不欢喜的呢。就算马上就要离开,就算中间还有那么多变数,有这么一段,一辈子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