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被这么一捏,立马老实了,她任由脸上羞涩蔓延,轻柔而细的语调低着——
“叶、爹、咪。”
叶湛:?
他略一抬眼,便知道这小姑娘是故意。
笑睨她一眼,也不挑明,反而缓着嗓子道:“关于寺庙的流变,学妹可以自行去碑廊中查看。”
这是,拒绝的意思?
柠檬呆毛一直,转而委委屈屈折下,她哪里认得那些古文篆字?学长分明是在欺负她嘛。
而且。
关于哥哥这件事儿,从前她还真觉得只是个称呼而已,怎么叫也无所谓。
可是,面对叶湛学长。
柠檬动了动绯唇,唇齿碾合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主要是!哥哥这词,已经在柠檬这里,浑然带上了暧昧的粉色!
夏砚柠觉得自己吐息间,全是热气。
粉雾自她耳根蔓起,又蜿蜒泵入心脏中,将整颗心都弄得怦然不停。
感受到学长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她牵起目光往回望——
却见学长眉眼间横着澹澹清波,远方山色与碧水收入眸中,最后被低低压下的眼睫收拢。
他挪了下脚步,眼看着就要折身离开。
!
柠檬心中一急,也顾不得羞涩的燥意了,连忙唤:“叶湛哥哥。”
“……”
急急的嗓音中带着清甜,犹嫌不足,又轻声补了句:“叶湛哥哥,我错啦。”
叶湛直接僵在了江心,背影无由的带着狼狈。
他负手摸了下脊骨,修长的指又掩饰般的划过下颌,最终收拢在滚动的喉结上。
他得确保,自己失态不被姑娘发现。
可是,情绪像是忽然涌起的南江水,将叶湛眸底的冷静自持冲的粉碎。
他来不及认真聆听那句轻软的“哥哥”,心神就被那句勾着尾音的“我错啦”,冲的粉碎。
其实,在开口前,他已然做好了准备。
也是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叶湛凤目几经动荡后方才平息下来,葳蕤的凛冽扫空后留下一片苍茫的濡湿。
眼下的小痣被他克制的发红,薄郁着湿润的潮气。
他垂下眼,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柠檬。
她面颊微红,像是云霞吻上瓷白的肌肤。云霞下,是烟波浩渺的南江
姑娘黛眉蘸水,眉下轻波勾勒,一双桃花眼漾着清澈澄然的日光,比水还清,她仿佛在问:“这样喊,可以了吧?”
叶湛喉结浅浅滚了下,低笑温然,出声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意无边。
“学妹不习惯唤我哥哥的话,可以叫我的表字。”
?
柠檬没能想明白学长今天执着称呼的原因,还有哥哥与表字之间的逻辑关联,便见学长再次朝她倾身。
他左手摊开,五指撑开阳光,如竹骨生辉,右手懒着食指,在冷白的掌心中一点点勾着。
柠檬视线不由自主的随之起舞。
“我字砚舟。”
叶湛一面哑声说着,一面勾勒展示。
“砚,是砚柠的砚。”
说道此处,哑声刻意停顿了下,凤目撩起。
!?
砚,是砚柠的砚。
砚柠,夏砚柠。
一时间,柠檬桃花眸撑成圆形,里面山色光影震颤。
她忽然捏紧裙子,掐了掐掌心。
救命啊,自己的名字被学长这样念来,像是有人拿着冰雪制成的鹅毛,一下下往她耳蜗里刷。
沙哑中又洇着点清冷的味道。
酥麻的痒意自耳根麻过脊骨,一下下冲击着柠檬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
不知自己有没有听错,柠檬总觉得,自己从化开的霜雪中听出点欲。
欲?怎么可能。
这念头稍稍探头,便被柠檬啪叽一下浑然拍飞。
罪过,罪过。她怎么能给向来克制禁欲的学长,扣上这样的帽子呢?
柠檬脸颊被连天霞光照的更红,意识到自己失态,她轻轻眯了下眼,掩饰掉不自在的情绪。
叶湛不缓不慢的收回目光,挑指继续勾勒着。
“舟,是舟楫的舟。”
话音随着他最后落指敲下,四围水音哗然而动。
江水从跳岩缝隙中穿流而过,白浪涌动间,柠檬心间那股涌动的燥然被缓缓抚平。
无端,她脑海里浮出这样一句——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学长的表字,取得真是极雅。
仿佛南江浩渺,清波荡漾间,忽从天际漂流落下的一叶扁舟,飘飘摇摇出没在柠檬心湖里。
“学妹。”柠檬尚在怔愣中,耳畔传来一阵似笑似叹的气音,“怎么在发呆?”
“……”
音调哑而疏懒,尾音勾一勾的,勾的她心尖都跟着颤悠。
学长学探花郎,学上瘾了吧?
她纠结的看了他一眼,他仍散漫的笑着,声音随着潮水簌簌蜿蜒:“学妹,学长的表字好听么?”
柠檬心里的小猫闹腾的厉害,面上却不显,极其官方的答:“极好听。”
“那为何。”叶湛刻意的停顿了下,咬字酌句的漫声,“你在发呆?”
暗示意味极其明显了。
柠檬撩起眼皮,看着他动了动薄唇,仿佛又要学着探花郎说些让她心慌意乱的话,干脆先发制人:“砚舟。”
又觉得着实不太尊重,语气强行一拐,在后头添了声哥哥。
所以,连起来落在叶湛耳里是:“砚舟,哥哥。”
“……”
叶湛脸上慵懒的神色一滞,唇角拉平,笑意霎时零落。
“怎,怎么?”柠檬紧张的问。
叶湛揉了下眉心,没太敢继续逗姑娘,便岔开话题:“没怎么,说回云隐寺吧。”
“好。”
似乎看出柠檬力有不逮,叶湛带着她从江心走到桥尾,最后在江畔旁的一方木椅落座。
他道了句稍等,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动片刻,朝柠檬扬了扬。
“学妹,我给你点了杯热奶茶,等故事讲完,差不多也到了。”
“……谢谢。”
经历过砚舟哥哥的大场面,一杯奶茶已经不足以让柠檬脸红,她反而开始在心中历历细数近日以来学长给她投喂过的零食。
巧克力,牛奶糖,姜茶,饼干等等,这样算起来差不多有十多种……
再联想到自己刚才在早餐店内一通胡吃海塞,喂,学长不会把她当成饭桶了吧?
心里宽面条落泪,黛眉折起展平,长而卷翘的睫毛也藏着良多的戏份,抬起压下,几经变换后,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引得闲坐在旁的叶湛侧目。
他撩起眼,看着姑娘几经变幻的侧脸,忽而挑指敲了敲扶手。
“哒。”
很轻的一声,柠檬呆毛一弹,倏然回神,语气有点谄媚:“学长,您请说。”
从砚舟哥哥到学长,关系回落的不止一星半点儿。要是再任由她胡思乱想下去,可能关系得被这姑娘拉出一条银河。
叶湛低声笑了下,而后提醒。
“云隐寺。”
“嗯嗯。”柠檬桃花眼里冒着星星,“您说您说。”
“但是呢,哥哥并不打算现在告诉你。”
“哈?”什么江探花行为。
叶湛笑了下,解释:“寺院源流都在庙里碑廊,每一笔篆书都镌刻着厚重的历史,耳听不如眼见,待哪天天空闲时,我带你去,给学妹慢慢讲。”
“不过现在,作为补偿——”
叶湛语气悠悠的,似含着温柔的江风:“我给学妹讲个故事吧。”
柠檬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学长,您也有故事啊?”
“什么?”
叶湛眉目一怔,而后寸寸变冷。
“什么叫,我也有故事讲?”
他温声重复着,低哑咬字唤她。
“学妹——”
第46章 醋
叶湛的眉眼已经寸寸冷了下来, 凤目含风压雪。
偏生柠檬丝毫没有觉察。
她将被江风吹乱的耳发往后挽了挽,桃花眼儿弯弯的:“对呀,探花郎也给我讲了个故事。”
“云隐寺?”
“是。”柠檬唇边的小酒窝勾出个崇拜的漩涡:“你们文学系故事真的又多又浪漫呀。”
叶湛:……
他扯了下薄唇, 指尖扣住扶手, 滞住心口满溢的情绪:“他也和你去了?”
柠檬点了点呆毛:“是呀。我和探花郎在山下偶遇的。对哦,他也告诉过我, 云隐寺是姻缘寺呢。”
“是么。”叶湛垂下眼, 稍一侧眸, 便将花枝酒吧里听见的‘深山偶遇’和‘救命之恩’联系在一起。
他不由得摁了下鼻梁,遮住唇侧冷笑。
无他,他曾与江逸之有过一个约定——以后若有心仪的女孩, 要带她去云隐寺见证姻缘。
也算是祖辈的一点儿约定,而现在这情况……
偶遇, 是上天眷顾他么?
叶湛揉了下喉珠, 清冷滞涩的嗓音打开:“江淮尘文采斐然,故事定然讲的极好。”
柠檬没太能听出里面那点意思,点头夸赞探花郎:“字字珠玑。好听,就是太悲了, 听的心里都空了一半。”
柠檬叹气,再次回想花枝神女和辰槐, 心里犹然凝了一朵化不开的乌云,堵得厉害。
想了想, 她补充道:“悲剧固然让人印象深刻, 但我是俗人,就喜欢脑补一些团圆美满的画面。所以, 当时我顶着探花郎莫名的眼神,重构了结局。”
语气甚是亲昵。
叶湛紧了下指, 冷白的手面清筋凌厉划分,注意到柠檬瞥过来的眼神,又倏然松开。
“那,学妹,要不要听听学长的?”
他刻意将声线压低,语调带着点浅浅蛊惑:“很甜,且是真事。”
柠檬揉了下被勾的酥麻的耳根,忙点头:“当然要听!”
她兴奋的说着,侧过头,腰杆挺直,双手搭在膝盖上,端的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可是,等了半天,没听见那把冷如清玉的嗓子再次开口。
柠檬清凌的桃花眼飞速眨动着,似在催促。
“别急啊,学妹。”笑意涌上叶湛狭长的眼尾,眼底那颗薄青色小痣也温出阵阵暖意:“等哥,咳,我稍微组织下语言。”
柠檬敏感的察觉他停顿的地方——
像是在自称哥哥?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耳畔忽然递来一折温热。
松香合着清冷的雪松气,随着学长俯身的动作,尽数倾泻而下。
俊颜瞬时凑了满眼。
柠檬被逼的眼眶发热,呼吸发紧,思绪瞬间凝滞。
她觉得自己像是溺入了一片浅褐色的深海,乘一叶小舟,在学长的瞳孔深处飘摇游曳。
美的让她心醉。
柠檬呆呆地看着叶湛。
看着他凤目浅翘,睫毛下压,里面倒映着一粒小小的乌青色的影子。
待要细看时,学长忽然仰头——
凌厉的下颚切割开阳光,精致优雅的喉结清然滚动起来。
禁欲,却又存在感极强似的,勾勾缠缠的把柠檬呆怔眼神照彻。
只听哑然一笑,生冷的江风拂来,把叶湛乌发吹散。
那人垂着眼,眸中笑意斐然如渊。
他接着刚才的话不缓不慢的继续。
“毕竟,说给学妹听,一定得,字字珠玑。”
叶湛锁着姑娘的桃花眸,哑笑:“得把学妹空掉的一半心,补全才是。”
……
???
这句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好像刚才发生过的?
江风摇动而来,记忆被倏然带回——
学长:“江逸之的确文采斐然。”
她无比认同点头:“字字珠玑,故事却过于伤悲,听的心都空掉一半。”
然后,美色倾了过来。
学长笑着看她:“那我讲个故事,得把学妹的心补全。”
啊啊啊!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学长知不知道,柠檬受不住这个!
试想一下,暗恋的人在你眼前。
他用着最无辜,最清冷的语调,最疏懒的语调,却说出像是吃醋的话。
什么用最甜的故事,把心里空荡的补全。
柠檬脸上云霞翩飞,她想捂脸嘤咛几声,把唇舌中的热气散去。
奈何学长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着实避无可避。
而且,柠檬也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用啦!
林英姐给的计策她是一套没用上,追人不成,反而被眼前这位清正温雅的人,施了美人计,撩的她死去活来。
只见叶美人微微垂下眼睫,开始讲故事,音调悠悠缓缓的,宛如南江长流——
故事并未从云隐寺讲起,反而折开一笔,讲了叶明澈与白歌尘的定情之前。
彼时,叶明澈是个跛足的穷小子,镇民眼中死缠烂打的小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