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温时淡淡道:“抢婚。”
陈牧月猛地明白过来,道:“就是要娶她?”
陈贵妃点头,乜了一眼陈牧月,压低声道:“你自己想想,韩老太君这是何意?”
“若是成了倒还好,不管她泠鸢多高的身份,即使她是世子妃,只要不在我跟前,我眼不见为净,若在她不愿意嫁给宁王世子,那她会找谁来帮她……”
陈牧月眼眸瞪大,倏地起身,道:“永安郡王?”
永安郡王的身份,足以与宁王世子抗衡,且还能劝说韩老太君同意。
她愣了一会儿,道:“姑姑,你的意思是,若泠鸢不想嫁给宁王世子,不想成为韩老太君结交宁王府的一枚棋子,泠鸢就会去找永安郡王帮忙?”
陈贵妃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陈牧月脸色一变,皱眉道:“永安郡王待那个泠鸢向来好得很,肯定会答应的她的,她就算是一个郡王侧妃,那今后她在赵府,也压我一头。”
赵温时在一旁正要劝她,却见陈牧月立马起身,道:“不行,我得回赵府。”
她急匆匆往府门处走,赵温时起身要去拦。
此时,陈贵妃在他身后幽幽道:“侄女婿,陈府当初帮了你不少忙,你该对月儿好一些,她这人心思单纯,你对她一点好,她就当做宝,她对泠鸢这么不待见,想来在赵府,你对泠鸢的态度太好,让她多想了。”
赵温时转身,微微作揖,道:“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月儿是我娘子,泠鸢只是一个外人,该对谁好,晚辈清楚得很。”
陈贵妃抬眼,冷看他一眼,道:“你嘴上清楚,心里未必清楚,赵温时,你爹和你在朝中,多少都得仰仗我们陈府呢。”
赵温时脸色拉下,道:“晚辈谨记教诲。”
抬脚便往府门去,追陈牧月去了。
泠鸢这边,正与宁王世子韩承晔在府外道别,韩老太君非要她亲自把宁王世子送出府,她没有办法,虚情假意的客套,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韩承晔笑着与泠鸢作揖,道:“泠姑娘言谈不俗,举止优雅,实在是盛都世家小姐中难得佳人。”
他原是做个顺水人情,按着母妃的安排来看看她,顺道也来瞧一瞧赵长离看上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没想到这泠鸢言谈举止无一点娇矜,落落大方,顾盼生辉,笑起来,梨涡深深,令人迷醉。
今日走这一遭,不算白费,让她当侧妃,也不算是勉强。
若不是昨晚赵长离昨晚三更半夜去他府里,让他今日帮忙做一场戏,他其实还挺想让她做自己侧妃的,偶尔与她说说话,也是一件令人心情舒畅的快意之事。
泠鸢露出僵硬的笑,她不想言谈不俗,也不想举止优雅,看着刚才桌上的羊肉,她甚至想要喝酒,可她不能丢了韩老太君的面子,只能做做样子。
国公府教出来的小姐,即使是做做样子,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个侧妃绰绰有余,且眼前这个韩承晔,对于娶侧妃的态度,很像是当初的秦笙。
不管心中喜欢不喜欢,喜欢多少,只要能看得过去,再加上韩老太君的人情在,娶便娶了,反正都要过日子的,将就着些。
泠鸢心底升起一丝悲凉,福了福身子,道:“早就听闻宁王英明神武,宁王妃贤良淑德,今日见世子气度不凡,相貌堂堂,真不愧是宁王世子。”
韩承晔盯着她一脸勉强地说出对自己的恭维之话,心中暗笑。
气度不凡?
他今日在赵府做客,坐着的时候,耸肩搭背,随意搭着腿,怎么舒服怎么坐,走路大摇大摆迈着步走,没个正行。
相貌堂堂?
韩承晔掩了掩面,有些汗颜,指腹暗暗搓了搓脸上的灰。
昨晚三更半夜里,赵长离敲他屋门,自己被他硬是塞了七八斤的黄橘,吃得脸上像是长了黄疸似的,早上还扑了一脸的灰,腰腹间塞了一块枕头,看着足足胖了十斤,一整夜下来,眼圈都又黑又没精神。yLcd
这都能说是相貌堂堂,难为她了。
就在两人客气寒暄之时,府门外涌上来一群人,看穿着打扮,好像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十来个人,领头的是个老鸨。
一见着韩承晔,那老鸨手里甩着手绢,大声道:“宁王世子,可算是找着你这个大贵人了,每次都说年底结清,现在都正月初二了,我们一文钱都没见着!”
说着,领着身后众多青楼姑娘往石阶上走来,有上来拉扯韩承晔胳膊的,有坐在地上抱着他大腿的,架着他不让他走。
泠鸢被这些青楼姑娘推搡着,后退了好几步。
听她们吵吵嚷嚷,总算是听清楚了,韩承晔府中管得严,不给他钱出去狎妓,可他偏要去,每次都赊账,欠了人青楼好多的钱,如今这些姑娘找上门来闹。
“世子,你每次都要玩新花样,奴家不依,你偏要硬来,奴家身上的伤,可都是你弄的。”
那姑娘一边哭着,一边挽起袖子来,雪白手臂上,尽是伤痕累累。
看来这位韩承晔的花样还挺多的。
泠鸢抓着手帕,紧张地看向韩承晔,却见他一脚踹开那些姑娘们,双手插在腰处,粗里粗气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也敢来碰我宁王世子!”
食指嫌恶地指着那些摔倒的姑娘们,狠狠啐一口道:“你们一个个恨不得爬上我宁王世子的床,我睡你们,是给你们脸面,还敢问我要钱?脏得要死的东西,滚远点!”
第59章 世子,未必哦
泠鸢眼神示意府门内的执素,让她去请韩老太君,上前扶起那手臂受伤的姑娘起身,站在那些姑娘面前,对韩承晔道:“世子,你既如此嫌弃她们,当初又为何碰她们呢?若她们脏,与她们共赴鸳梦的世子又干净到哪里去呢?”
韩承晔以为泠鸢见到这么多青楼女子来闹事,心里会害怕,也会看不上自己,没曾想她会站出来,为这些低贱的青楼女子说话,觉得甚是有趣。
眼底虽有敬意,但戏还是得演下去的,要不然赵长离会找他麻烦。
韩承晔手掩着唇,轻咳一声,正色道:“照着泠姑娘的意思,姑娘你为这些个下贱的青楼女子说话,是不是也说明,姑娘你与这些青楼女子一样啊?”
“是。”
她回答得干脆,韩承晔有些始料未及。
泠鸢仰着脖子,轻蔑地看向他,道:“我确实与这些青楼姑娘一样,都是女子,既然同是女子,我为她们说话,理所应当。”
“你与她们不一样。”yLcd
韩承晔眼眸含着玩味,走近她,食指微微抬起她下巴,露出不怀好意地笑,道:“等你今后成了我的侧妃,在我床上欲仙欲死时,你才与她们一模一样。”
“世子,未必哦。”
泠鸢用力打下他的手,嘴角微微扬起,在他耳边道:“世子别太高估自己。”她眼神他身下移动,意味明显,笑道:“我目测着,即使我嫁给了你,也体会不到什么是欲仙欲死。”
他用男女房事羞辱她,她却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羞赧难堪,反而口出污秽之语,坦然用此来羞辱他,让韩承晔噎住了半晌。
他不禁抚掌,笑道:“泠姑娘,你不体验一下,又怎么知道呢?”
泠鸢冷笑:“世子没吃过屎,也知道屎不好吃吧?”
韩承晔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泠姑娘,你今日为了逞一时之快,就不怕今后入了我宁王府,被我折磨报复?”
她冷声道:“宁王府,我泠鸢高攀不起。”
韩承晔歪着头,笑道:“我选定里的人,就算你腿废了,爬上我床来,也要高攀得起!”
“怎么回事?!”
两人僵持之时,韩老太君扶着玉大娘走了出来,见着一堆莺莺燕燕,青楼女子,又看泠鸢一脸怒气,韩承晔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鸢,你过来。”
韩老太君拉过泠鸢的手,语重心长劝她道:“他是世子,府里就有两位侧妃,今后还有正妃小妾一干人等,在外面也会有别的女人,阿鸢你又何必因这些个女人置气呢?”
泠鸢冷笑,道:“他有几万个女人,都与我不相干,他既然睡了这些人,就得付钱,睡了还不付钱,我见着了,当然要为这些姑娘鸣不平。”
“这……”韩老太君无奈,在她耳边低声道:“为这么些青楼女子,得罪宁王世子,得不偿失啊。”
“哪里哪里?不算得罪。”韩承晔拱手作揖道:“这泠姑娘,本世子是要定了的,韩老太君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因此嫌弃她的。”
韩老太君笑道:“多谢宁王世子海涵,阿鸢别的都好,就是气性有些大。”
韩承晔盯着一旁气鼓鼓的泠鸢,笑道:“没事,娶回府慢慢磨着,气性就温顺了。”
此时正好白越前来,手里一把折扇合起。
韩承晔冲他挥手道:“白越,身上可曾带有银两,替我打发了这群不识好歹的人!”
白越折扇缓缓打在手心,看了一众青楼女子,笑着悠悠然上前,从兜里拿了一些银子,递给那老鸨。
那老鸨见着钱到了手,才领着众多姑娘散去,此时,那手臂受了伤的青楼女子也跟着老板走了,她走过白越身侧,擦肩而过。
泠鸢距那手臂受伤的青楼女子近,发现那青楼女子看向白越的眼眸里,好像有些不舍与感伤,转瞬即逝,不是很真切,泠鸢甚至以为自己看差了。
韩承晔草草辞了韩老太君,便跟着白越走了。
而此时,赵温时与陈牧月已经在不远处看了许久,众人散去,走上府门来,对韩老太君作揖,道一声回府。
韩老太君淡淡问他与陈牧月为何这么早就回府,两人说放心不下家里,就回来看看。
韩老太君只是点头,没再与两人再说话,而是一个劲地劝泠鸢别把刚才这事往心里去,让她宽心些。
泠鸢不作答,一直扶着韩老太君往前走,看了一眼赵温时,眼眸低垂含泪,故意装出很是委屈的模样来。
赵温时见着,心中一动,揣测她不愿嫁给宁王世子,可那宁王世子却又苦苦相逼,韩老太君也劝她嫁给宁王世子,泠鸢现在应该正是为难的时候。
赵温时忍不住,不禁开口,对韩老太君道:“老祖宗,我看那宁王世子不像是良人,今日泠鸢言语上又得罪了他,泠鸢若真的去了他府上,只怕是要被欺负的。”
韩老太君斥他道:“人家宁王世子是什么人?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么?泠鸢去他府上,不过就是多一个吃饭的人,等宁王世子哪一日想不起泠鸢了,懒得搭理她,有我这个老太君在,宁王府也不敢怠慢她,让她在宁王府好吃好喝住着,她又是侧妃,什么都不用管,多好的日子。”
陈牧月的手暗暗绕到赵温时腰上,用力掐了一下他,狠狠瞪了一眼,附和韩老太君的话,道:“是啊,鸢儿妹妹到了宁王府,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清闲,不必理会世俗,旁的人求都求不来的好姻缘。”
看向泠鸢,笑道:“鸢儿妹妹肯定也是愿意的,是吧?”
泠鸢苦笑着,只用一双求救的眼眸看向赵温时,咬着唇,眼底红了一圈。
赵温时被陈牧月那么一掐,腰间吃疼,但一见着泠鸢如此眼神,瞬间就顾不得疼了,就想起自己对秦笙的歉疚来,便对韩老太君道:“老祖宗,泠鸢未必就喜欢那宁王府的荣华富贵,你又何必非得逼迫她呢?”
第50章 你随意
“你懂什么?”
陈牧月厉声斥他道:“你以为谁都像我似的,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感情,不知会有多长久的感情,就急忙忙地嫁给你啊?人家泠鸢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怎么了?低人一等吗?我看我为了所谓爱情嫁人,才低人一等。”
赵温时自知陈牧月在气头上,故不与她吵嚷,跟着韩老太君就进府去了。
韩老太君回屋后,让泠鸢坐在自己面前,苦苦劝了她好半天,说什么宁王世子其实人不错,当侧妃并不委屈她,让她好好考虑考虑这门婚事。
韩老太君沉声道:“你嫁给旁的人,我总是不大放心,宁王府那,我这个老太婆还说得上话,你即使嫁过去了,受了委屈了,我还能帮着你一些。”
泠鸢点点头,手绞在一起,道:“我知道老太君是为我好。”
韩老太君摇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皱起眉来,眼角皱纹更深了,她缓缓道:“你不知道,我是真心为你好的。”
泠鸢抬眼看她,有些疑惑道:“老太君……”
韩老太君淡淡道:“你也累了一整天了,回去休息吧。”
泠鸢关心了几句韩老太君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小院中,执素却没在院子中,想着她应该又去赵静雀院子中去了。
晚些时候,执素回来,一边收拾屋里,一边笑道:“少爷少夫人又吵架了,我路过两人院子时,偷听了几句,好像是因为姑娘你,少夫人听不得少爷帮姑娘你说话,少爷强辩几句,说不过少夫人。”
泠鸢一笑而过。
她是秦笙时,赵温时与陈牧月用她来彰显两人之爱有多深,好像赵温时待秦笙越不好,越是能突显出他对陈牧月的爱矢志不渝一般。
赵温时常常在秦笙最需要他的时候,跑去陈牧月哪里,陈牧月听说他是撇下秦笙来看自己的,心中又得意又甜蜜。
独留秦笙一人面对赵府里里外外的风风雨雨,而她的夫君赵温时,去替他的青梅竹马遮风挡雨,如胶似漆。
她是泠鸢时,听闻两人因为自己吵嚷起来,心中畅快,喜闻乐见,这样的争吵,今后不知道会有多少。
泠鸢正喝着茶,放下茶盏,皱眉问道:“执素,今日怎么没见着郡王?他去哪儿了?”
执素道:“我听二小姐说,郡王好像回他外祖母家里去了。”
泠鸢点头,道:“也对,今日正月初二,即使他娘不在,他也该代替他娘回娘家看看。”
“姑娘问郡王做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没觉得郡王奇怪,就是觉得宁王世子有些奇怪。”
泠鸢奇怪的是,上次她去宁王府,虽然只是扫过宁王世子几眼,但也没见他像今日这样,走路大摇大摆,坐得东倒西歪的啊?
当日看宁王世子时,脸上更没有黑黄黑黄的,时不时佝偻着背。
那日的宁王世子与今日的宁王世子,判若两人。
执素道:“有什么好奇怪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挺好,暗地里不知道有多龌龊,今日是姑娘撞上了,才知道他这等不堪。”
“你说的也是。”yLcd
泠鸢以为那宁王世子的事到此为止,他奇怪或者不奇怪,都与自己无关,反正今日过后,那宁王世子还来招惹她,她就让执素拿着扫帚给打出去。
盛都某处酒馆内。
韩承晔咂了一口酒,斜乜着赵长离,指着他,啧啧啧几声,道:“郡王,且不说信阳公主那边让不让你娶,就单单论这泠鸢小姑娘,脾气大,性子烈,今后你可有得消受的了!”
赵长离悠然捏起酒杯,抿一口酒,道:“不劳世子担心。”
“就为了帮你,生生把我名声给搞坏了,还把我的脸弄成这样,我可告诉你,我要的匕首呢?给我!”
韩承晔之所以答应赵长离,为的就是赵长离腰间常别的一支淬金的斩龙含章匕首,为削铁如泥,刀刃处,寒光毕显,世上难得的好利器,是最负盛名的铸剑师亲手铸造的,那铸剑师早就去世了,这匕首世间也仅此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