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选择站队,身上贴的标签就是明晃晃的雍州世家,太子党。
他这样做, 在别人眼里就是窝里反吧?
旁人怎样看他?
他爹娘那边他又该如何交代?
白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这么为阿寂考虑。而谢无忌也根本没想过白驰会这么为他着想, 若知道,早一头扎过来了。
他是很没安全感的, 一次次的被抛弃, 让他已很难再相信人。
他潜意识里觉得若是自己遇到危险,只要白驰在一定会救他。这样的信任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可是他不想一天到晚活在水深火热生离死别中啊。
他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小桥流水, 岁月静好,烹茶煮饭, 与子偕老。他心里最理想的生活就是相知相爱的俩个人依偎着慢慢变老。可如此平淡的生活,他又清楚的知道留不住白驰。
好在白驰没有纠结太久,因为雷鸣过来了。
雷鸣大概是怕白驰误会,进门就说:“将军昨日醉醺醺的被几名宫人搀着走,属下觉得那几人有些奇怪, 便一路远远跟着,那些人越走越偏,属下有几次差点跟丢。直到郡王把将军带出来, 属下才跟着一起来了郡王府。”
白驰没什么所谓的点点头,反正阿寂不会害她, 她刻意同他撇清关系, 只是不想一直欠他的情罢了。钱财易还,人情难还呐。
雷鸣:“将军可知昨晚是谁想害你?”
白驰摇了摇头, 心里还在惦记着遗诏的事。
雷鸣:“是姬承功。”
白驰:“他想毒杀我?”好小子,好大的胆子!
雷鸣的表情有些奇怪:“不是,是,是……”他支支吾吾,一言难尽的样子。
“是春、药。”崔朵忽然跳了出来。
她和她爹住在郡王府有阵子了。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除了谢无忌的寝室,书房,其他地方她就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而谢无忌带了白驰回来,也没瞒崔有道,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崔朵先前被拦在外头,现在才得了机会跑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上前先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白驰一时分不清,她这声“姐姐”是哪个“姐姐”,若是谢无忌的小,大可不必。
雷鸣终于捋顺了舌头:“是,是那种药。”
白驰卷好诏书,也学着谢有思藏在袖子里,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牙口真好。”
谢无忌揣着手贴墙站着,没错,他就是想知道白驰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真以为有点武艺傍身,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结果,她就这么个反应?
牙口好……什么牙口好?
崔朵这就问出了他的疑惑,“姐姐,什么牙口好呀?什么意思呀?”
白驰点了下她的眉心,往后推了推,诏书在手,心情很好,也愿意贫几句,“等你到了姐姐这个岁数,睡过男人也生了娃,遇到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雷鸣有些自闭的抬头望屋顶,这是他能听的话吗?
崔朵很感兴趣,上前就要挽她的胳膊:“姐姐,跟我详细说说呗。”
白驰逗她:“就是技术不错的就收了,磕碜人的要么再见要么弄死。”
崔朵:“哇!”
谢无忌自觉被内涵到,背靠墙上,神情沮丧。
崔朵又急吼吼道:“所以李振也是你养的小男人吗?还有他,他也是吗?”
无辜被戳到的雷鸣:“!!!”
谢无忌:“?”
白驰不料小丫头这么发散思维,敷衍的笑了下,“混说!他们都是我最得力的属下。”她站起身,“好了,回去了。”
雷鸣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慌慌忙忙开口:“将军您是跑了,可姬承功还是欺负了其他女孩子。”
白驰脚步一顿,崔朵自来熟,上前握住她的胳膊,一叠声的问她李振有没有相好,家里兄弟姐妹几人,父母可还建在?
白驰尚未分心回答,听了雷鸣的话,回头看去。崔朵看看她,又看看忽然哑巴了的雷鸣,插话道:“这个我知道,听说是太子未婚妻,小娘子寻死被救回来了,听说她爹娘都赶到宫里告御状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现在什么时辰了?”白驰一面大步往外走,一面问。
谢无忌遛的不及时,转过身又转回来,假装自己刚刚来。
白驰看向他说:“我得进宫一趟,咱俩的事回来再说。”她指的是遗诏。
谢无忌想的有些美,咱俩的事啊,好呀好呀。
雷鸣追着她跑,急匆匆道:“事情是昨夜发生的,据说王娘子是今早才被接回家的。现在已是申时三刻了。”
原来都到傍晚了啊。难怪感觉腹中空空。
白驰到了门口,还没出门,哒哒马蹄声响起,回头一看,大黑嘴里还嚼着果子,颠颠的跑来。
谢有思追着它跑,手里还拿着新鲜的果子。
白驰翻身上马。
谢有思:“哇!”
白驰回头看一眼,忽然弯下腰朝他伸出手,“给我。”
谢有思愣愣的跑过去,迟疑着将果子递给她。
白驰接过,大黑努力往回扭过脖子,大张嘴阿巴阿巴。白驰咬一口,脆甜可口,“谢谢。”
刚巧府门大开。白驰一抖缰绳。大黑箭一般的射了出去,恨不得将白驰颠飞出去。
看得出,是带了点私人恩怨在身上的。
*
白驰赶到宫门口,正巧遇到大长公主的车架,她主动避让,退至一边。
大长公主停了车架,这次竟没有让人将她叫过去,而是纡尊降贵亲自下了车,到了她面前。看她神情,微蹙眉心,神情憔悴。
白驰不着痕迹的将藏了遗诏的袖子往身后藏了藏。见人已到了面前,躬身行礼。
大长公主是来同她道谢的,关于瑞雪的事。见她衣裳单薄,忽然解了披风要给她披上,“倒春寒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年轻不知道上了岁数腰酸腿疼的痛苦。”
白驰突然给她整不会了,本能的往后让了让。
大长公主本就没她高,一下子没披上,也有些讪讪,轻声道:“你一个女子,在都是男人的官场闯出一条路属实不易,照顾好自己。”她就这么将披风挂在了白驰的臂弯上。不紧不慢的回了车辇,看背影多少透着些沧桑的无奈。
白驰心里琢磨着难不成是姬后护着侄儿?同大长公主闹翻了脸?她这忽然同自己亲近,是想离间我们?
她匆匆递上腰牌,直奔悦庭殿。
姬后果然在那里,正在批阅奏章,除了面上盛怒未消,看不出异样。
“你来啦!”姬后看了她一眼。
白驰:“方才在宫门口,刚好遇见了大长公主。”
说完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有试探之意。
姬后不以为意,“她就是那样,容易多愁善感,大概是心疼她那个侄子婚姻不顺吧。眼看着婚期在即,又遇上了这事。”
白驰:“那皇后打算如何处理姬承功?”
“呵!”姬后冷笑一声,眼中显出厉色,“他闯出如此滔天大祸我还能饶了他!当然是抓了交给刑部定罪!白驰,你要是心里有气,只管同刑部的人说往重了罚他,此等祸害死不足惜!反正我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侄子了!”
白驰又与姬后聊了好一会才搞清楚事情原委,可笑那姬承功还不认罪,非说自己对白将军倾慕已久,才犯下糊涂事,又着急辩解自己是因为吃了药才没控制住。他愿意娶了王娘子赎罪。
这理由,是也不是,他设计白驰是真,吃药也是真。后来白驰跑掉,他心有不甘,刚巧遇上了王娘子。
皇宫大内,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王娘子也是因为对白驰心生神往,原本该从东宫直接离开,又绕了大半个宫苑,走到举办宴会的大殿。她也并不是单身一个人,随行还有伺候的小丫鬟,谁知就被色.欲熏心的姬承功给撞上了。
要说这姬承功呢自从上次接风宴见到王娘子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后来也曾想过要弄到手里,可没多久就听说她被指婚给了太子,心中再不甘,也只能认命了。
今夜就这么遇上了,他只道是老天要趁了他的心愿,不顾下属阻拦,也不管王娘子哭喊,又将小丫鬟给打晕了。就这么幕天席地,在宫舍外将王娘子给强了。
随后清醒了些,又觉得事已至此,王娘子已是他的人了,除了嫁他别无选择。至于太子那里,或许有些麻烦,可他最近大概是同福王的春秋大梦做的有些离谱。又或者他这有实权无品级的监察司大都督还没干几日,本事没学会却将胆子给养肥了。丝毫惶恐也无,竟还大摇大摆的将王娘子给掳回府,又是一.夜折辱。
王娘子一.夜未归,王尚书和王夫人虽心里有些难安,却也只道被太子绊住了。心里还有些隐秘的欢喜,只盼着这对未婚小夫妻能培养出感情,往后日子还长,若是隔着心就太苦了。
谁知天大亮后,小丫鬟一瘸一拐的跑回家,哭诉着说小姐被通国公掳了。
小丫鬟是后半夜醒过来的,抱着腿在角落里缩了一晚上,宫里早就下钥了她出不去。又不敢乱找人帮忙,只苦苦等着天亮宫门重新开启,谎称昨夜喝多了酒,跌在空无一人的宫舍昏睡了一.夜。门卫并无怀疑,昨夜大宴,有这样经历的人不止她一个。据说昨夜就有个宫人偷喝琼浆玉液,醉死在了外头。
王尚书听完丫鬟的话后,心神大乱,急急忙忙带人去救女儿。
谁知那姬承功无耻的很,当场就死皮赖脸的叫上了岳父。
第94章
王尚书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通国公府的下人忽然神情惊慌的来报,说王娘子自缢了。
王尚书浑身冰凉,失魂落魄的跟着跑去了后宅,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门心。他只恨手上没有刀剑, 否则非生劈了姬承功不可。
王尚书发了疯, 姬承功留王娘子不住,只得放他父女二人离开。
姬承功大概是没料到王娘子如此刚烈, 昨夜他折磨了王娘子一.夜, 自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己度人, 也以为王娘子定是快活非常。见识了他的本事, 自此后定然是离不开自己。哭哭闹闹不过是做戏, 怕被人笑话。
他是如此的笃定,可当王娘子被他父亲带走后, 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悄悄从后门溜走去找了福王。
姬承功给白驰下药,福王也有参与,俩人私下里来往密切,自以为太子被拉下马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这样的话, 必然要和谢家彻底决裂。福王清楚的知道他的那位大姑姑是有多么的心疼她的太子侄儿,那是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可以舍去的珍爱。
福王将自己看成他母亲一个阵营的,可是他并不相信白驰的忠心, 他总担心白驰会叛变,但是他又粗鄙而浅薄的认为, 要想控制住一个女人, 那么名节便是她们的枷锁,他不相信没有不在乎名节的女人。毕竟像郎子君那样的疯婆子是极少数。所以他很乐意姬承功和白驰能有些什么。姬承功也发自内心的认为只要和女人有了首尾, 那女人定会待你别有不同。他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收服了姬后身边的一位年轻的嬷嬷,就是偷偷给白驰下药又将她引出来的那位。
却说王尚书将女儿带回家后,王夫人查看了女儿凄惨的模样,再也控制不住痛苦的心情,当即推搡着丈夫一起告御状。
夫妻俩个叩在清凉殿门口就开始哭了。高宗皇帝听完后震怒不已,但是此事涉及到姬后的颜面,高宗皇帝一时不便做主,想等迟些时候询问姬后再行发落。
王尚书夫妇见高宗皇帝迟疑不决的态度,心就凉了半截,王夫人甚至心中暗想,姬承功那厮如此害我女儿,若我女儿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吊死在廷尉府门口。他姓姬的丧尽天良,那我就算舍去这一身血肉也要为我幺女讨回公道。
夫妻俩个心灰意冷,人都已经退出清凉殿了,又被消息灵通的姬后截住。
姬后神情激动,怒不可遏,当着王尚书夫妇的面下发敕令,下令逮捕姬承功,交由刑部发落,严惩不贷。
不多时,又有人举报姬承功借姬后之名贪污受贿,勒索百姓,强抢民女等罪状十余条。
十日后,诏书下达,姬承功被流放抚河,同时剥夺一切官爵,家产充公,废除姬姓,其家眷一律贬为庶民。
都说贼子作恶,自有天收。姬承功在流放途中被杀手用砖块生生砸死,死状凄惨,后来又被扔进河中喂鱼。差役怕无法交差,对上级官员报告“案犯幡然悔悟,因愧对祖先投河自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王娘子被毁了清白,日夜以泪洗面,好不容易被母亲劝的肯出来走走散散心了,又偶然听人背后议论,说她本就是喜欢勾.引人的狐媚子,同太子未成婚的时候,就整日痴缠太子,恨不能自荐枕席。后来连大长公主背后夸她的话也不知被谁曲解成长相淫邪,不安于室。又说她平日就不好好穿衣服,袒胸露乳,被糟蹋也是活该。
这些恶毒的言辞简直就是封喉的剑深深刺伤了王娘子本就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日,她同母亲出门,寻了个机会就要跳崖。幸而白驰正巧在附近办事,见王娘子状态不对,尾随其后,顺手救下。
后来王娘子对着她哭了小半日,等她母亲来接她,人已经虚脱了。
王夫人对着白驰千恩万谢,提起王尚书,说其已有辞官之志,只是姬后压着不放,只准了他两个月的假,让他回家稍作调整。
白驰回去的路上刚巧看到谢无忌的马车,后者一直惦记着那日白驰走之前说的那句“咱俩的事回来说”,可那日发生了姬承功的事后白驰一直忙的脚不沾地。姬后英明神武不骗私的决断给了白驰启发,她觉得可以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魏岷之又被紧急召来,他最擅长舞文弄墨的玩弄人心。监察司大都督的职空了下来,姬后直接让白驰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