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见你049
尤妮曾经无意间透露, 许夏致是自律到变态的人，无论前一天熬夜多晚、工作多累，但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 就像是打了一针满血恢复剂，直接进入清醒期。
她工作如此，在旁人身边更是如此。
但今天——
庾殊看着她困顿的模样，又把她往怀里带带, 心中充满隐秘的喜悦。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夏致才拖着调子道：“你今天又下戏早了？”
说着, 朝外挣了挣。
得, 这是彻底醒了。
庾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手臂却愈发收紧些：“嗯。”
他身形看起来清瘦, 但一层轻薄的T恤下的肌肉力量不可忽视。
许夏致没挣脱开, 仰着头睨他。
窗外寂静漆黑，许夏致估摸了一下时间，皱起眉头。
“你之前不是住片场的酒店吗？”
庾殊朝后靠靠, 语气自然：“家里有人，我不想住酒店。”
午夜的风掺杂道不明的暧./昧，从窗户中悠悠挤了进来。
室内昏暗, 只有月亮抹下如水的光。
许夏致唇线微弯，她揪着夏凉被，半晌, 道：“这么晚，挺危险的。”
“而且, 睡太少了。”
庾殊故意问她：“你担心我啊？”
下一秒, 一个坦诚的单字音节干脆利落地响起“嗯”。
庾殊怔住了。
他没想过许夏致回答。
他的印象停留在南江扬声的休息室，许夏致像是个河蚌似的, 威逼利诱套不出一句“男朋友”。又或是其他任何时候，只要他有意多调侃一句，她就各种胡拉乱扯。
他松开许夏致，起身又坐回到许夏致的对面，看她。
借着月光，许夏致淡雅的面容被水色的线勾勒在黑暗里。她眼睛很亮，盛着汪水似的波光粼粼，嘴唇嫩红，像刚刚铺洒上露水的小蔷薇。
对于感情，人是容易满足又更容易贪心的生物。
刚刚那一股欣喜还来不及放大，此刻就被名为贪心的欲./望所替代。
庾殊抿紧唇线。
许夏致仰头看他，继续一件事一件事道：“明天我要做直播。小兔说他们明天到北徽，我估计要出去玩。”
“你明天要是下戏晚，就不用硬说下戏早回来了，要不然睡也睡不好，多困呐。”
说着，她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庾殊没说话。
许夏致却像被哈欠精附体，困意浮了上来，一个接着一个打。
就这样，她还不忘记用被窝里的小腿挤挤庾殊，用比清醒时软几分的声音叮嘱：“你听见了吗？”
庾殊的心软成一片水。
他盯着许夏致一张一合的唇瓣，答非所问：“困了？”
许夏致朝里缩了缩：“嗯。”
庾殊喉结一沉，声音有点低哑：“那你给我说个晚安吧。”
许夏致眨着眼睛看他，有点迷惑，但还是慢吞吞道：“......嗯。”
“晚安？”
话音落，庾殊陡然凑近。
他手摁在材质极佳的被子上，居高临下，锁住猎物一般圈住许夏致，单手把她从被窝里往上带带。
许夏致眼睛睁大，只觉得唇边一烫。
眼前仿佛无数的烟花炸开，噼里啪啦声把她大脑轰地一片空白。
短短的一秒，场景转变如此之快，她的呼吸被夺取遏制，视线被暗色阻隔，所有的感官退散，只加强了触觉，密密麻麻、向大脑中枢急速传递信息。
就在她喘不过气来时，庾殊突然退开一寸。
氧气的流入伴随他略是不稳的、华贵清冷的声线，带着点哑。
“所以每天都想回家。”
许夏致耳尖一热，十五秒前所有的困顿像是被打包扔到了距离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外太空，现在的她，无与伦比地清醒。
庾殊替她掖好被子，视线向窗外看了一眼，再收回时，就像带了月光。
他低笑：“想回家，讨个像这样的晚安。”
.
许夏致接到小兔的电话时，正在被窝里躺着。
卧室内光线昏暗，透露出一种清晨五点的感觉。
她伸出一只胳膊，不知道何时，睡衣的袖子已经蹭了上去，露出一截藕白的胳膊。她闭着眼睛摸了摸手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小兔停了半晌，像是消化什么重大信息点一样，带着颤颤巍巍地欣喜：“昨晚还好吧？”
许夏致：“？”
她揉了揉眉骨：“你们坐上飞机了吗？”
小兔：......
“看来你真的乐不思蜀了，不是，一定是我偶像能力太强了。”
许夏致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之后亮着的屏幕顶端有一行小的字眼：
6月14日，10：57am
许夏致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后，看到了黑色屏幕上自己震惊的脸。
她转眸向房间四周环视，视线直到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上。
一束光也没有透露出来。
她的记忆蠢蠢欲动，昨夜的场景烧的她面颊发烫。
庾殊他、他......
“你说你偶像怎么了？”
小兔嘿嘿笑了两声，“这不太好意思重复。他的能力——”
许夏致打断道：“我说性格。”
“那必然绅士有礼、矜贵雅致、温柔克制......”
小兔哒哒哒的四字词语还在一个劲冲击许夏致的耳膜，她露出一个复杂的笑。
昨晚那事是一个绅士能做的出来的吗？
她记得当时的错愕。
她盯着庾殊，对刚刚发生事情的防不胜防让她呼吸都变得深沉。
夜色在两人之间流转，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庾殊的脸。
那张毫无瑕疵的容颜上没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他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尝了糖霜似的抿了嘴唇。
“所以每天都想回家。”
“想回家，讨个像这样的晚安。”
松散的防备被他冲得岌岌可危，许夏致不敢碰她被咬到的下唇，只好钻进被窝，咬牙恨恨道：“我要睡了。”
庾殊也不多做停留。
许夏致自诩她是个记仇的人，所以等庾殊走到门口，她非扳回一场似的指使道：“光太亮了！”
庾殊低声一笑，折身回来拉好窗帘，又在她床头放了一杯水。
他单手抄在兜里，在仰视的视角里挺拔如玉树。
他靠前走来，道：“晚安。”
许夏致叹出口气，揉了揉眉骨。
手机里响起小兔的问话：“所以，你这是睡没睡？”
许夏致：......
“你不做敬事房大总管真的是皇帝们的损失。”
她扭身下床，先拉开了严严实实的窗帘。
临近正午的阳光无比灿烂，远处棉花糖似的堆起几团团云，胖乎乎地挂在天上。
许夏致拿起手机，调好滤镜，顺着窗外拍了一张云与童话城叠加的画面，发到微博上，完成了老板交代的打卡任务。
之后，许夏致走进洗漱间，一边刷牙一边玩手机。
【Y.】：昨天听你说要直播，书房的柜子里有完整的设备。
【Y.】：左边书柜最下面的一层。
许夏致盯着手机屏，半晌，她慢吞吞打字：我又不露脸。
言下之意，她不用他的东西。
庾殊大概是在拍戏，久久没有回话。
许夏致洗漱后，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下，为什么不用呢？
她走去书房。一路上想，虽然她不露脸，但收音设备好一点，对她直播间的听众来说，也是好的吧.....
再说，不用白不用。
许夏致按着庾殊说的，打开左边的书柜，先把东西搬了出来，随后又四处找电源口。
完成布置后，她拍拍手站起身，向后一靠。
咣——
许夏致下意识护住头侧身朝前跨了一步，片刻，才慢慢放下手回过身。
最中间的一个柜子被她起身时撞到，透过玻璃，许夏致看见二层的牛顿摆从底座支架上翻了下来。
她向左右拉开了柜门，拿出牛顿摆检查了一下，后又探眸看向设计感十足的底座。
都没损坏。
许夏致舒了口气，她垫脚把牛顿摆放回原处，关上柜门。
就当她提步离开书房时，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她停下脚步。
她大脑的某一根神经元开始跳动，让她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庾殊的书柜。
许夏致转身回去，打开柜门。
刚刚一瞥足够把许多物体的影像烙在了她的脑海中，她没犹豫，拨开第三层的几本书，从中抽出两本笔记。
不知怎么，许夏致心紧绷地厉害，就像是被一根细线悬起、收紧，连带着她的手都有点不稳。
那两本笔记的封皮她简直不能再熟悉。
许夏致目光轻颤，随后变得有点疏冷。
她抬抬下颌，翻开一本。
清逸潇洒的字迹，偶尔还带有独特性格的花体，整本英语笔记都是干干净净的、竭力做到最好的样子。
许夏致翻开旁边的一本，依旧如此。
绿色标注重点，橙色标注补充，红色是非重点、熟悉就行......一丝不苟、一处错误也没有。
无论是字体还是内容，纵然相隔十年，许夏致也认得。
庾殊他，曾抄完了她的笔记。
许夏致记忆中暗淡的一角被这两本笔记冲破。
庾殊他并没有不重视她熬夜两个月的成果，至少拿到这个笔记时，他曾认认真真学习里面的内容。
许夏致竟然生出一份复杂的欣慰。
她指尖轻轻剐蹭过还锋利的页角，朝前翻了翻。
笔记的扉页，用加粗的中性笔，工工整整写着名字：
许夏致。
时间的齿轮像被卡住。
许夏致手里拎着扉页，轻薄米黄的纸在这个角度透出淡淡的光。
扉页怎么会是她的名字？
许夏致猛地看向第三层书柜，眼神带着狐疑。
她俯下身，视线在第三层巡回。终于，在特别设置的夹层上，找到一个透明文件袋。
里面装着的，是她曾扔进垃圾桶的笔记本。
第50章 想见你050
画面、声音、甚至是呼吸, 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
时间飞快向后回溯，高压潮./湿的夏季在岁月层层的掩埋下卷土重来。
萧漫尖锐的、寸步不让的质问如跗骨之蛆，顺着许夏致削薄的脊骨向上爬, 最后贴在耳边：“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家的？！”
阿殊，你没发现许夏致从来不刻意整理笔记吗？！
她喜欢你！
......
那个夏季没有风，但她的身体却像是灌了北风，呼呼呼吹着, 连灵魂都仿佛摇摇欲坠。
两本笔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顺着窗户被萧漫无情的扔了出去, 一张一张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隔着一道玻璃、数米距离, 许夏致仍然能听见。
那是她维持十二年最优生从高处跌落的声音。
摔进雨后的积水里。
......
十七岁的许夏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楼拿回笔记, 又怎么众目睽睽下挤进教室, 把笔记扔进垃圾桶。
但二十七岁的许夏致却能清晰回想起来。
她无论是意气风发还是狼狈不堪，肩背都是绷直的。
能够摧毁她的，从来不是无关紧要的萧漫。
而是她小心保护着的心意被撕扯在天光下, 是她不敢逾越、无声安静的克制被泼上脏水、贬低到一文不值。
“萧漫，我没打算私藏任何一个女生的东西。”
任何女生——
感性的崩坍她无从阻止，可她的尊严必须维持。
许夏致看着被学习委员张嘉树从垃圾桶捡回来的笔记, 对方有点可惜：“夏夏，你这笔记扔了也是扔了，要不两千卖给我？三千也行！”
许夏致第一次见庾殊发火, 他本是极其雅正温和的人，但那天他无比暴躁且有失水准。
她看着被他掼在墙上的张嘉树, 语气疏冷：“都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