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正是因为盗窃。”任逸继续勾画,把康猛和康招财圈了出来,“如果我没有猜错,康龙一家的手脚一直不算干净,不光只偷了马宏昌这一家,或许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顺些东西出来。”
“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笃定对方不敢报警?”许明峰摩挲着下巴。
任逸却持有相反的看法:“不,对方不敢报警是真,但是同样,康龙一家也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人报过警。”
“因为康龙一家对他们究竟送了什么,是不知情的。”
闻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事情到这一步终于开始有了眉目,货运司机并不知道他们其实是在运输毒品,而与他们交易的各大老板却心知肚明。
除了一直装作不知情的马宏昌。
“我想,苏维纳多次暴露给马宏昌看,就是为了拉他下水,谁知马宏昌却偏偏不上钩。而康龙和王春辉一家的到来,给了他最好的脱身机会。”
不用任逸更多的解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马宏昌注意到了这小偷小摸的一家,然后,他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如果我是马宏昌,我只需要告诉康龙,他们是在贩毒,这么大的数量足以被枪毙几十次,而就算他们不想再干,也会遭到毒贩怀疑,从而被灭口,那么,因为盗窃吸引来警方的注意力,就成了最完美的退路。”林祥打了个激灵,不由得佩服起马宏昌的狡猾程度。
这样一来,苏维纳注定会撤掉马宏昌这个站点,又不会对他起疑心,至于康龙,他们的孩子还未满18,不会受到多少惩罚,到时候他们再找个与之相关、说得过去的理由辞掉工作,或许就可以全身而退!
“怪不得当年老孙说马宏昌没有一点要追究的意思......合着都是计划好的一出戏!”林祥越想越激动,可转念一想,如此万无一失的法子,为什么康龙一家最后还是被灭了口,马宏昌也被发现是在伪装?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要忘了那个晚上还有另一个人出现过,”任逸突然道,“郭鹏斌。”
“郭鹏斌有过前科,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曾因为持有毒品而被处罚,尽管数量不多,仅仅是治安拘留。”
“根据张强的证词,郭鹏斌被杀的那个夜晚曾与马宏昌发生过争执。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彼此认识?郭鹏斌这个外地人,又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三番五次到访椿镇西街?我的推论是,他通过某种途径,知晓了马宏昌的秘密......”
马宏昌的信虽然不全,但对于整个案件来说,起到的作用绝对是重量级的。
遵城警方立即发布了有关张秀娥的个人信息,请求各地区协助办案,从这以后,他们不再是没有目标的无头苍蝇,最大的嫌疑人已经确认,现在需要做的只剩下了全力追捕。
沈乐绵也有了新的任务。
云城警方传来消息,方瑞亭最近一直和一个少年走得很近,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从青枝学校成功结业然后返回故乡的李享。
云城的气候炎热湿润,一下飞机便仿佛置身于硕大的蒸炉,连呼吸都是热的。
陪沈乐绵一起的还有蔡静宜和同队的小胡,原本林祥也是最佳人选,奈何最近局里事情实在太多,他没办法抽身出来。
“您好您好,你们就是从遵城来的同志吧?我姓柳,车就停在外面,来来,这边走,真是辛苦了。”一个负责来接他们的小警察说。
坐进凉爽的空调车内,一身热汗总算是消散开来。
小柳是个热心肠,从开起车一路嘴皮子就没停过,先是说云城的天气多么多么好,又说起云城的特产小吃,还有值得参观的旅游景点。
沈乐绵听得想乐,适当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您可是太热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来度假的呢。”
“要是平时工作处理的差不多,空闲时间,也可以去玩玩嘛!”小柳没心没肺地笑,结果一抬眼看见沈乐绵这样漂亮,又迟来的有些羞涩。
“您看起来挺年轻啊,也,也是干咱警察这行的?”
“我可不是,”沈乐绵笑了笑,“我顶多算是半个警察家属。”
“啊?”这下小柳更发懵了,“您都......结婚了?”
“这位是我们特意请来的沈老师,你这小孩,怎么光看着沈乐绵眼睛发直,难道我就不算是个美女吗!”蔡静宜装作不服气的样子。
小柳立刻改了口,道:“您当然也是!但您和沈老师不同,沈老师是大家闺秀型的,您一看就是当代穆桂英!”
有着小柳调节气氛,众人的心情都很明媚,就像窗外一望无际的蓝天。
沈乐绵的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忽然想起手机还没开机,果然打开以后,第一条消息就是来自任逸的。
[哥:到了吗?]
沈乐绵动了动指尖。
[棉花糖:嗯,到了,放心(可爱)]
这个点钟应该正好是中午休息,没想到任逸回得特别快,沈乐绵还没编辑好下一句就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提醒。
[哥:注意安全,保证身边有人同行,不可私自行动。]
[棉花糖:知道了啦,你的伤好些了没,让我看看嘛~]
这回倒没有立刻回复了。
任逸平时最烦的就是拍照,更别提自拍。
沈乐绵本就是捉弄心思居多,忍不住想笑,谁知隔了几分钟,任逸竟然真的发了张自拍给她。
还不是随便拍拍的那种,要颜有颜,要型有型,就是表情依旧僵硬,沈乐绵直接笑出了声,肩膀轻轻地抖动。
一旁的蔡静宜:“?”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蔡静宜好奇地凑了过来,结果一对上屏幕上自家老大那张大帅脸,险些被口水呛到去世。
“咳咳咳咳!我去,老大他是发情了吗?这么骚......”
前排的小胡幽幽道:“蔡姐,我可带了录音笔。”
蔡静宜上来就踹了他椅子背一脚:“你敢?!信不信不让你全须全尾地回遵城!”
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柳笑容逐渐凝固:“......”
姐姐,不是自己家的车不心疼是吧!
距离目的地还有段时间,沈乐绵把手机扣在胸口,侧着脸去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棕榈树。
那天得知任逸受伤后,原本想问的话便又没了说出的机会,不过沈乐绵已经不再纠结。
因为任逸也像她想念对方一样想念着自己。
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能让沈乐绵感到满足。
另一边,任逸刚刚忙完手头的工作,正想活动一下发酸的腰背,就看见手机一亮,是沈乐绵又给他回了条信息。
就是内容有点莫名其妙。
[绵绵:哥我好爱你啊啊啊(心)(心)(心)]
任逸:“......??”
这是......被他的照片帅到了?
任逸感到一言难尽。
他平时就非常不赞成队里有些女同志这种只看颜值不看内里的表现,没想到,他妹妹也是这样的。
“出去啊?任队?”隔壁二队的同事正巧出来打水,看见任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不由好奇道。
任逸“嗯”了声,没多解释,转身进了空荡荡的楼梯间。
那同事也是个神人,大概是觉得任大队长的神色不太对劲,便起了跟踪的心思。
于是,就听楼梯间里的冷峻男人一反常态,语气温柔到像是变了一个人。
“嗯,我也是。”
任逸松开语音,过会儿,又重新按下,嘴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好好工作,等你回来。”
第69章
“谁叫你开的枪?!”女人面部狰狞, 声音尖锐,不等面前的人做出反应,已然扇出重重一掌,“啪!”的一声回荡在昏暗的地下车库。
戈勒被甩得半张脸都歪了, 他缓慢地用舌尖舔了舔牙齿, 啐出一口血沫, 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却很快收敛起来, 只是无可奈何地笑了几声,说:“当时你们不也准备开枪的?我只是怕你下不去这个手......”
女人的胸脯上下起伏, 满身的怒意几乎要顺着毛孔溢出来。
“已经是第四次了, 戈勒, ”她阴狠地说, “管好你的人,不要再被我发现擅自行动。”
“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地下车库的照明灯电流不稳, 时亮时灭。
马宏昌被绑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身后是根同样被绑在一起的排水管。
他的嘴巴被塞进了纸团, 眼睛也被蒙了起来,只剩下耳朵在艰难地辨别着方位,分析每一个新出现的声响。
然而除了让他感到更加恐惧以外, 没有任何其他作用。
吧嗒,吧嗒。
有人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马宏昌的身体一下子绷紧, 两个眼珠在布条下惶恐不安地转,因为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椅子和水管不停地碰撞, 使原本就阴冷的地下室更加瘆人。
“唔唔唔,唔唔唔!”
“唰——!”
男人一把扯掉了他的蒙布, 露出一张相当俊美的脸。
马宏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形容,但那一刻他的想法,确实是这样的。
“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男人轻声说,暂时让他恢复了说话能力。
马宏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的声音很奇特,声调比一般人要高,却不刺耳,马宏昌平复了几下呼吸,冷静下来后,仍是不敢抬头看他。
顾迪不屑一笑。
“你看,我们大老板就是这么‘仁慈’,让你活到了现在......你难道不觉得感激吗?”
感激?
多大的笑话。
马宏昌嘴唇颤动,面如死灰,费了好大劲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只想走,放我走......”
“走?这就有些难为人了。”顾迪啧啧道,随意靠着一根地下车库的方形柱子,袖口挽到手肘,一手托着笔电,另一只手在触控板上慢慢地划。
“你也知道,我们老板不像大老板一样心软,你这种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死,可是女人嘛,无论表面再怎么冷血,总是比男人,多了点......感性,你觉得这是好还是不好?”
“......我不知道。”马宏昌用气声说,“我不想知道。”
“不,我就想让你说,万一说得好,我就真的放你走了呢?”
顾迪单手飞快敲了几个代码,修长的手指自然弓起,如同跳舞般灵活流畅。
可这本该赏心悦目的场景,却更像是刽子手无形的时钟,每一个按键敲落的声音,都是在提醒着你死期将至。
马宏昌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真的会放我走?”他艰难地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顾迪意味不明地笑。
马宏昌不再吭声。
良久,他才试探着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了锈的铁链。
“应该......是好吧?”
顾迪终于停下了动作,深灰色的眼睛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哦?具体说说。”
“感性,总比冷血要好,女人天生就是感性动物,这是,荷、荷门决定的。”
“你是想说荷尔蒙?”
“对......就是这个词。”
“然后?”
“然后......她毕竟和我有过一段,我又救过她,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受到情感左右......”
“那又怎样?”顾迪重新将视线落回屏幕,指尖摩挲着电脑边缘,从上到下,拂去并不存在的尘灰,“她并不会因此放你走。”
“我,我知道......”
“所以你觉得,大老板留你一命,却永远不给你自由,要比老板直接派人杀了你,更好?”
马宏昌哑然地张了张嘴。
顾迪却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敲起键盘,只不过这次的力度要更大。
“你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有总比没有好,却不去管,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它连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
马宏昌说不出话来。
“有的时候,有情比无情更可怕,不是吗?”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很轻,几乎像是在呓语,然后,他的目光忽然被什么所吸引,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
键盘的敲击声停止了。
“果然,”他自言自语道,“一不小心就会引来老鼠......”
“就是不知道,会是哪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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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要四份糯米饭!”男孩半撑在柜台,手里攥着家长给的纸币,响亮地喊道。
“来了来了——”原本在后厨的老板用围裙擦了擦手,小跑着过来,“是辰辰啊,又买这么多?”
“那可不,您厨艺好,我家都爱吃!”
“嘿,小嘴真是越来越甜了!等着,叔这次给你包几份大的!”
老板爽朗地大笑,把包好的糯米饭递给男孩,又给男孩找了零。
男孩脆生生地道了谢,然后便踩着拖鞋啪啪地跑远了。
这里是云城的一处普通的居民区,往南再走几百米就是海岸,风大的时候可以闻见淡淡的海腥。
云城气候炎热,冬天也可以只穿短袖,离开椿镇的这几个月,李享比原先晒黑了不少,又穿着件洗得雪白的短袖T恤,在阳光下反差很大,十分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