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看着正常,又感觉微妙,两个人精,悄悄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温娜娜率先答应,说行:“那我们就先走一步。”
夏春天点点头,挥手和他们道别。
他两一走,气氛又变沉寂。
司机过来需要十几分钟,附近也没有什么可以暂时坐一会儿的地方,两个人隔着距离,倚着后面的中心花坛建筑,都不说话各玩各的,李绝玩手机,夏春天玩花坛里的草。
等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走过来两个模样漂亮,但打扮成熟,气质看着像二十几岁的女生。
夏春天站在一旁没敢明目张胆,只敢偷偷看,听见其中一位用好听的声音问:
“你好帅哥,可以要一下你的微信吗?”
原来是搭讪啊,夏春天心想。
女生们要微信的讲话礼貌得体,和她们的成熟气质非常符合,夏春天拿眼眼睛偷瞧,发现怪不得。
李绝本来就高,今天带着黑色鸭舌帽,只穿着件圆领的深棕色短T,和帽子同色的工装裤,倚在花坛边玩手机的时候,肩宽腿长,气质优越,乍一看就像是她们的同龄人,即使戴着帽子,也掩盖不住的出众。
但无奈可惜,大少爷不解风情,眼皮一抬,语气冷淡,吐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未成年,只玩Q|Q。”
第21章 第21章
夏春天扭过脸, 看看天,看看地,憋着笑等了半天, 两个女孩最后不知是什么表情走的,但夏春天大概也能猜到, 无外乎是这么帅的一张脸, 怎么会长着这么欠的一张嘴?
马路上车声响起,打断夏春天的乱想, 司机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下。
李绝捏着手机先上了车,夏春天跟着坐进去, 两人之间距离远得仿佛还要再坐第三个人。
大少爷一直低头玩手机, 夏春天觉得自己像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以前李绝讨厌自己, 拿话呛自己的时候, 自己总想着大少爷什么时候态度好一点, 说话少一点, 别让自己太难做。
现在好了,人不故意为难自己了, 也不说话阴阳怪气了, 甚至连话都不讲了,自己反倒觉得不适应了,夏春天坐在针落可闻的车内,没忍住翻了自己一个白眼。
她想只是为了改变一下气氛, 缓和一下关系,草稿打了满腹安慰自己, 搜肠刮肚,绞尽脑汁, 最后主动开口道:
“那个……我今天和连淮南是偶然碰到的……”
她找了个话题率先解释,猜测李绝如果是在生气的话,也肯定是因为这个。
上次在酒吧门口,他就说让自己离连淮南远一点,结果今天看到自己和连淮南站在一起时都不想走过来,也不知道连淮南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让他一直这么耿耿于怀。
但是半晌,大少爷依旧低头看着手机,只回了一个字。
“哦。”
夏春天:“……”
好一座冰山,夏春天实在不擅长哄人,递下的台阶却没人愿意走,索性作罢,算了,反正自己解释过了。
结果过了片刻,大少爷突然抬头望向自己。
夏春天没敢动,问:“怎么了?”
李绝看了她几秒,语气生硬:“没了?”
夏春天:“?”
没了是什么意思?
李绝还看着她,“你的解释就这一句话?”
夏春天心想我的天呐,大少爷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那不然呢?
“那个……”她脑内风暴,“我们其实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就……”
“就……你就来了……”
她磕磕巴巴,终于回答完了这个问题。
李绝似是不满意这个答案,收回目光转过头继续玩手机,没说话。
夏春天实在好奇,问他:“你到底和连淮南有什么恩恩怨怨啊?”
李绝不理她。
夏春天继续道:“大家都班里班坊的是不?有话好好说,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况且,以咱们两的交情,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真的?”李绝蓦地打断她的话,转过脸瞧着夏春天。
那目光带着些不容欺骗的强势,夏春天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骑虎难下:“昂,对啊。”
李绝视线灼灼,“一直?”
夏春天脑筋转了转,“昂,一直。”
“没骗我?”
“我发誓,从来不骗你。”
她故作坚定地迎难而上,心虚地举起四指,直视着李绝的眼睛,看到大少爷盯着自己倾刻,然后扭过脸看向窗外,嘴角微微翘起,看来还算是满意这个回答。
夏春天舒了一口气,原来大少爷喜欢好听的话,早知道就不用那么费劲心思。
良久,李绝终于又回过头来看她,表情认真,语气郑重,一字一句。
后座车窗玻璃没有严密关上的缝隙里,呜呜传来马路上的车鸣声,像是一首正在进行的交响曲,李绝在这背景音乐下紧紧盯着眼前的女生。
「你喜欢夏春天吧?」
他想起温娜娜那日这样问自己,他当时心想,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可是今天他买水回来发现连淮南站在她身边时,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害怕。
两个人距离亲密,温言笑语,女生的表情,是从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放松和自然,那一刻,李绝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总看连淮南不顺,又为何总对他们两走在一起的画面反感。
那不是生气,也不是偏见。
那是羡慕,是嫉妒,也是占有欲。
他想,温娜娜难得讲了句有用的话。
于是他说:“夏春天,你可要记得自己今天讲的话。”
“你最好是真心。”
夏春天被李绝的话怔住,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下来,她甚至拇指压在掌心,保持着发誓的手势开口保证:
“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李绝似是不屑,冷哼了一声,眼睛转向前方。
夏春天好胜心被激发。
“你别不信啊,你要是觉得小狗不行,那就天打五雷轰总行了……”
「吧」字没了音,被大少爷捂过来的手掌,扼杀在了夏春天的嘴巴里。
“你干嘛?”夏春天把他的手推开。
李绝蹙着眉头:“不要胡乱讲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会当真的。”
“……”
夏春天沉默了两秒,没忍住耸肩笑起来。
“大少爷,我们可都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这些封建迷信要不得的。”
李绝不接话。
夏春天正了正表情,想到什么,又问道:“我看网上有些什么玄学可以改变运势,改变人生……”
她瞄了李绝一眼,“还可以挡灾换命的,你信吗?”
李绝嗤之以鼻:“你整天上网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刚不是还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看,你也说封建迷信要不得,那你干嘛还信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夏春天笑。
李绝没说话,片晌,才说:“我从不信神佛,我只信命。”
他转过脸继续看向车外。
“命运,就是无法改变的。”
夏春天点点头,赞同道:“嗯,有道理。”
她把目光投向车前方。
只是一望无边的马路上,不往前走就不会知道前方到底是该直行还是左拐,但不管怎么走,行驶的目的地都是永远改变不了,除了行驶的这个过程,有人可以抄近道节约时间,有人迷路堵车被迫浪费时间。
就像人类的最终归宿都是死亡,有的人可以平淡的死,有的人却是痛苦的死。
这个就是所谓宿命。
八月末的夏季,晚间很多时候天边都会乍现绚烂美丽的晚霞,夏春天侧头从车窗边上往外看,今天依旧如此。
九月,新亚中学开学,高一生正式变成高二生,高二生正式成为高三生,黑板上出现了全国高三生的统一标志:高考倒计时。
马上要迈向十八岁成年的高三生们果然是不同了,只是两个月的暑假没见而已,再见面夏春天忽然觉得大家都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
开学典礼上,李绝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平日里总是嘴坏的大少爷,身着白衣黑裤,站在黑色话筒前,眼神清澈明朗,话语声坦荡热烈。
骄阳挂在树梢,微风摇动枝桠,树叶唰唰作响,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声音飞扬在明日高空里。
夏春天坐在台下看他,听见周围有女生窃窃私语,她们说李绝志向高远,毕业肯定也不会留在国内,还有的说李绝父亲不是普通人,不管李绝出不出国,他的前途都一片光明。
夏春天静静听着,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台上的男生。
她想,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骄傲的少年,就该走在风里。
开学典礼结束后,收拾场地回班级。
高二四班变高三四班的新学期来临,周万生自然是讲些什么东西的,再加上又是走到高三这种重要时刻,虽然坐在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是家里已经准备好了后路,但流程该走还是要走。
讲话的过程里,周万生说因为今年国庆中秋连休,所以国庆后,学校的运动会高三生还是需要参加,让班长有时间的话,可以提前把报名集齐。
台下大家悲观不通,有人拍手鼓掌可以不上课,也有的抱怨不想出去晒太阳,夏春天撑头看向窗外,外面伸过窗户的树枝,明明还是茂绿的,却已经有叶子开始落下。
夏天也要过去了。
中午吃饭,学生们往外走,夏春天从最后一班站起来,跟在人群后头,李绝和徐泽混在人群中,徐泽勾着大少爷的肩,不知道在跟他嘀嘀咕咕说什么。
夏春天的肩膀上也出现了一只细细的手臂,手腕上一串银色手镯,夏春天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温娜娜。
“你怎么一个人?要不要和我一起?”
夏春天看看她旁边,问她:“你朋友今天没和你一起吗?”
温娜娜说:“不是啊,她饭卡落班里了,马上就来了。”
夏春天摇摇头,“还是不了,我和你朋友也不熟,她估计也会尴尬,”
她看了看李绝已经快走远的方向,说:“那班长,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真的走了。
她不是怕温娜娜的朋友尴尬,她是怕自己尴尬,和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夏春天宁愿一个人。
她赶紧加紧两步跟上李绝。
大少爷今天好像很悠闲,以前仗着腿长,走起路来飞快,有时候夏春天为了不跟丢,都要在路上跑起来,今日反倒跟在后面自己还能调整速度。
快到食堂门口时,徐泽频频回头看夏春天,夏春天不知其意,两人视线交流半天没弄个明白,就见李绝突然停了下来。
男生高瘦挺拔,衬衫袖子挽在手肘处,正午耀眼的太阳光从他头顶照下来,让站在台阶上的他看着像是在闪闪发光,夏春天不知怎么,忽然就看愣了。
李绝挑着眉,眼皮微抬,居高临下的声音懒散。
“怎么那么慢?”
“过来啊。”
第22章 第22章
下午放学, 夏春天跟着李绝和徐泽一起走出校门口,徐泽一路抱怨,才升上高三的第一天就觉得累, 不知道今后的一年要怎么过完。
李绝笑他:“你高一高二也这样说,不还是平安长大了?”
徐泽仰头望天:“可是真的好累啊!”
他转头寻求夏春天的附和, “夏春天, 你说是不是?每天都是上学放学,周末还有那么多的作业……”
走在李绝身旁的女生, 拽了拽肩上斜挎包的背带,“还好吧。”夏春天说, 语气轻飘飘的。
“你们连早晚自习都没有, 马上就升高三的高二暑假, 也放了整整两个月的假, 而且高三了还可以参加运动会, 这还累吗?”
她走神般自顾自地讲完, 旁边的人突然噤声, 夏春天才猛然惊醒,扭头一看, 李绝和徐泽正瞧着自己, 夏春天赶紧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夏春天口齿伶俐的却找不出一句可以圆的话,因为她就是那个意思, 她就是觉得这样的学生生活并不累,她就是在某个瞬间, 觉得这些人贪心,什么都有了还嫌不够。
可是她也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身边都是如此,他们便会下意识理所应当地觉得全世界都是如此,夏春天心里清晰明了,可仍忍不住去憎恶,憎恶他们的天真,憎恶他们的理所当然,憎恶他们的没有恶意。
但说到底,真正憎恶的东西是什么,自己早就知道,命运让她无可奈何,也让她不得不尔,最该憎恶的,是自己总抛弃不掉的对比心,夏春天放弃挣扎,垂下眼帘,最终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