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样讲,夏春天只好承认:“……嗯……我暂时住在他们家……”
温娜娜定定盯着她看,看她表情还算诚实,才说:“我们父辈关系走得近,所以小时候就认识了。”
她这是在回答刚刚的那个问题,夏春天听出来了,却不敢再继续瞎打听,反正大少爷以前认识什么人,和谁关系好,又关自己什么事。
“嗷—”她低着声音,“刚刚抱歉啊,我因为好奇瞎打听了。”
温娜娜却没接她这句话,只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说道:“我平时有经常去的店,但不在这边,周末可以吗?我带你去。”
她话题转换太快,夏春天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买安全裤的事情,立刻喜出望外赶紧使劲点点头,说:“嗯嗯,好,可以的,谢谢你。”
一连串的话,头点得像拨浪鼓,马尾摇晃,温娜娜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看夏春天边说边点头,竟莫名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在看到她站起身准备走时,伸手拉住了人。
“加个联系方式。”
她把手机直接掏出来,夏春天有点愣,在学校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用手机吗?
但愣怔须臾,还是哦哦两声,拿桌上的笔唰唰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十一个数字大大咧咧躺在温娜娜的草稿纸上。
温娜娜:“……”
我是说加个□□。
她攥着眉心看面前的女生,见女生一脸单纯瞧着自己,刚要说话上课铃响起,夏春天回了座位,加□□的事于是作罢,温娜娜心想,日后再说好了。
再到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纷纷涌向食堂,夏春天有些纠结要不要故技重施,一抬眼,李绝已经和徐泽往外走了,没办法,只好先跟上去再说。
然而人潮涌动,大家穿着一样的校服,男生腿长走得快,夏春天一个没注意就把人给跟丢了。
不过好在还有徐泽这个热心肠。
夏春天买完饭边走边找人的时候,徐泽不知道怎么眼尖看到了她,竟举手朝她招呼喊道:“夏春天,这里有空位子!”
他边喊边用手指着自己那桌,李绝坐在他的正对面,没有好脸色睨着他。
周围窃窃私语,有目光看过来,李绝反而从头到尾没有看夏春天一眼,夏春天冲徐泽笑笑,坐到他们旁边桌的空位上。
隔着不远不近刚刚好的距离。
徐泽不太明白夏春天的用意,但也没有在意,夏春天更是完全不在乎大少爷对自己的态度,反正只要自己履行了合同就行。
很快李绝吃完端着盘子起身走人,徐泽还在后面嚷嚷他怎么吃这么快也不等自己,夏春天怕再把人跟丢,赶忙随便扒拉了两口也跟了上去。
李绝和徐泽从食堂出来后首先去了超市,夏春天担心人太多会跟丢没敢进,站在超市外面谨慎等着,等他两出来再又远远跟了上去。
两个男生在前面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走,最后在篮球场上停下来。
徐泽直冲向球场中央,有男生抱着球朝着场边的李绝喊:“一起啊!”
李绝摆手:“不了,你们玩。”
他站在阶梯上,长腿而立,垂下来的一只手指节分明,只用食指和中指掂着气泡水的瓶颈,另只手懒懒插在裤兜里,夏春天离得远远看着,然后就见李绝像是有感应突然转过头,隔着人群也看了过来。
夏春天迅速把视线收回来转向别处,心里自我安慰对方没有看到自己,等了一会儿,再抬头找过去,却见李绝已经走了过来。
夏春天飞快脑内风暴,等会儿大少爷又发火的话自己要说什么,但是李绝只是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直直看着她,一语不发。
夏春天第一次见他这样,更觉得有些陌生有点害怕,不自觉吞了吞口水,问李绝:“你今天不生气吗?”
好稀奇古怪的问题,李绝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办法对眼前的这个女生有任何好感,人莫名其妙,出现得莫名其妙,做事莫名其妙,现在连讲话也莫名其妙。
“我要生什么气?”他不悦地问,“况且我生气你就不再跟着我了吗?”
夏春天脑内转了转,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李绝勾了勾嘴角。
“我不知道李正义到底想让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也不想猜了,你想跟就跟吧,但是——”
他往前走了一步。
夏春天隐约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有点涩苦,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见李绝忽地弯下腰,那张好看的脸骤然放大,冷淡平视着自己,下一秒,唇角牵动:
“离我远一点。”
说完不等夏春天是否接话,直起身擦肩就走。
春末夏初的微风这时起,摇动树枝,扬起少年人的衣角,哗哗啦啦的,夏春天站在风里,摸了摸自己的心跳。
再回头看,李绝已经快要消失在了视线里。
我竟然被他吓到心跳加速了吗,夏春天疑惑,她盯着男生挺得笔直的背,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正咚咚作响。
但是管他呢,既然大少爷开了金口可以跟,那不是正合心意,夏春天这样想,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等她再快步跑到班级门口,李绝已经回到了教室,此时脱下了制度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坐在座位上。
夏春天跑得气喘吁吁,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站在门口平复了半晌才走进去。
因为忘记了带水杯,今天中午又需要去买矿泉水喝药,刚才李绝他们进的时候自己没去,走在回来的路上时才突然想起来,就赶紧去买了又赶紧回来,跑得太急太快,这会儿夏春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都有点疼。
回到座位,夏春天马上从包里找出药来吃,好在上次徐泽去帮忙拿水的时候她多注意了两眼,这次就轻门熟路找到了矿泉水的货架,拿了自己最熟悉的普通矿泉水,庆幸的,这次的瓶盖很好拧。
白色的药丸从喉咙咽下留下丝丝苦涩,但没有立马起作用,夏春天埋下脑袋趴在桌子上等待恢复,所以也没看到李绝望过来的眼神。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投进教室,或许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夏春天感觉自己没趴一会儿好像就突如其来一阵困意,半梦半醒间,貌似还听见了徐泽埋怨什么的叽叽喳喳声。
这一觉没持续多久,睡得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夏春天索性醒了就没再趴下,翻开课本写起作业。
作业做得不太顺利,缺了半个多学期的课,新学校的不适应,老师教学的不同,都让她觉得多少有些吃力。
磕磕绊绊写完,再到下午的课,夏春天总觉得头脑不太清醒,有种昏昏沉沉的熟悉感,这感觉并不陌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卷土重来,但可能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夏春天差点就忘记了它的存在。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温暖,夏春天扭头往外看了看,手抚上胸口,幸好已经吃过药,希望这次也可以早点过去。
下课铃响了又响,第三节 课的铃声响起后,没多久,教室的同学越来越少,夏春天刚开始没意识到,等察觉到时,教室里学生已所剩无几,夏春天往黑板上的课表上看,下午第四节的后头写着计算机三个字。
原来下节课是计算机课。
夏春天下意识去看李绝的位子,却和他撞上视线,两人目光一触即收,李绝起身离开了座位,在徐泽的勾肩搭背下走出了教室。
夏春天赶忙也起了身,但是刚站起来的瞬间眼前突然剧烈晃起来,紧接着就黑了几秒,夏春天经验丰富地抓住桌角快速闭上了眼睛。
五秒,十秒,二十秒……
再慢慢睁开眼,眼前终于总算恢复了正常清明,她犹豫片刻,从包里摸出药瓶揣进了外套的口袋才走出去。
可等走到了教室门口,夏春天又愣住了。
第一次上这门课,她并不知道计算机教室在哪里。
幸亏现在还没打上课铃,走廊里还有零零散散的人,夏春天没得选择,只能走上前去问:
“你好同学,请问计算机教室怎么走啊?”
被问的女生很热情,听夏春天问了这么奇怪的一个问题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就热心地指了路,还担心夏春天没有听懂,特地把她拉到护栏边遥遥指了个大概方位。
夏春天被她的热心惊到,说谢谢,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旁边人的鞋子,才发现原来旁边还站了个男生,赶忙连连道歉。
一套流程下来,等夏春天上上下下爬完楼梯找到计算机教室时,上课铃已经响过了。
第一节 计算机课就迟到,夏春天不敢休息,揣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急急跑到门口喊报告。
计算机课的老师是个年轻女人,明显有些不满意夏春天的迟到行为,蹬着高跟鞋“哒哒”走到门口,那声音听得夏春天很是心烦,仿佛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夏春天看她走到自己面前,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训斥起了起来,第一句话还能听清,再到第二句第三句,女人说了什么陡然就变得什么都遥远了。
夏春天心中警铃大作,颤抖着手想要伸进口袋去拿药瓶,可是还没等到药品在掌心拿出口袋,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一声闷响。
女老师的叫声顿时响起,尖细锐利,刺地教室里的同学都愣了一瞬。
然后班长带头以最快速度跑到门口,只见夏春天面色苍白,倒在地上。
第6章 第6章
夏春天醒来时,空气中有很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旁边拉起蓝色帘子隔离开了一个单独空间,像是学校的医务室。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发现腿上搭着不知谁的黑色制服外套。
蓝色的帘子似是听到了内间的动静,唰地从外面拉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插着口袋,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夏春天,转身坐回了桌边的椅子上。
“醒了同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男人背对着夏春天一边在写着什么东西,一边问道。
夏春天移动身体坐到床边,猜测到男人应该是校医,回答他:“没有了。”
半晌,校医坐着转过来和夏春天面对面,若有所思地开口又问道:“以前有过类似情况吗?”
夏春天直视着校医的目光,片刻垂眸低头:“没有。”
校医没说话,依旧审视着面前的瘦弱女生,夏春天感受得清晰,抬头见校医看着自己,转移话题:“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教室啊?”
校医转过身重新坐回桌子前,“没有不舒服的话,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夏春天说哦,然后乖乖坐着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医务室往班级走。
但是一走出医务室,夏春天就停住了脚步。
学校太大了,不知道怎么来的医务室,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回高二四班的教室。
下课铃应景响起,只顷刻,刚还安安静静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四面八方转瞬就涌入了许多人,夏春天站在走道中央,一下子就变成了人群中不起眼的某一个。
这感觉实在不太妙,周围明明那么热闹,可都好像与自己无关,夏春天抱着别人的制服外套,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那么点孤独。
但这想法只有一瞬便消散,有些人是没有资格拥有这些情绪的。
夏春天挪动脚步正准备去问路,身后忽然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温娜娜走过来,“夏春天,你怎么还没回去?”
她问话的语气还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走近了夏春天发现她的眉间隐隐皱着,夏春天嘴巴张合两下,正好想起手里的衣服,于是说:
“衣服,不知道谁的,想还回去。”
温娜娜瞥了眼她手里的黑色外套,说:“李绝。”
“衣服是李绝的,也是他帮忙送你去医务室的。”
夏春天忽地有些愣,这实在出乎她意料,哦哦两声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温娜娜又走近了一点,“校医老师说你是低血糖,你低血糖不舒服怎么也不说一声?请个假而已的事,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天倒在地上看着有多吓人?”
她絮絮讲,说吓人,夏春天倒是听出了一点责备的味道,像是小时候自己一牙疼,杜梅就责备说不该吃太多糖果一样。
夏春天只是有些惊讶,校医问自己问题的时候,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不知为何,什么都没问,反而告诉他们自己是低血糖。
温娜娜见夏春天不说话,以为她是还没从低血糖中缓过来,低头从包里掏出一盒盒装巧克力塞到她手里。
“低血糖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很多,我正好今天买了一盒,你现在吃一点可能会舒服些。”
那盒巧克力不大,只一长条,上面写的都是英文,不是夏春天平常熟知的那些牌子,她直觉这个很贵重,而且自己低血糖本就是个幌子,刚想说不收,但温娜娜只是把东西塞给了她就走了。
夏春天攥紧那盒巧克力,看着温娜娜走远的漂亮背影,心中一股淡淡的愧疚。
怀着这份愧疚,她倏地想起来自己忘记了问路,然后却在一转身之后,看见了李绝。
大少爷穿着白衬衫,斜挎着黑色的单肩包,肩背挺括,眉眼淡淡,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包,不知道站在了那里多久。
夏春天眨巴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赶忙跑过去,又看了看李绝手上拿着的白包,不确定地问:
“你是在等我吗?”
李绝下巴扬着,眼皮垂着,低着眼瞧她,片晌,把包丢过来。
“我只是来拿我的衣服而已。”
语气寡淡无味,说完视线移到她手里的黑色制服上,夏春天赶紧把衣服递给他,不忘道谢:
“谢谢你的衣服,还有送我去医务室。”
李绝听完冷哼一声,“我只是怕别人以为我们家亏待你。”
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
“低血糖吃饭就多吃点,别每次饭量像只猫似的,搞得像我们家不给饭吃一样。”
夏春天被骂懵了,哑口无言,可是就像温娜娜的责备,这通骂反而有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她刚想说什么,李绝已经长腿一迈,扭头走了。
夏春天:“……”
悄悄把背包挎上跟在了后头。
晚饭时,李绝破天荒地安静吃饭,夏春天像往常一般吃完就放下筷子,刚想和坐在对面的李正义打个招呼就上楼,结果一碗红枣乌鸡汤被推到自己面前。
白瓷碗里的鸡汤浓郁澄澈,上面飘荡的一颗红枣鲜艳欲滴,夏春天看向汤被推过来的方向。
李绝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看了眼夏春天不解的神情,不情不愿解释:
“吴妈特意给你做的,你不喝一口不太好吧?”
他说得正经,煞有其事,夏春天疑惑,吴妈为什么要特意给自己做这个?因为低血糖的事吗?可是自己也没有告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