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旖旎的想法还没消散,脸色就变了。
那条……项链呢?
刑拙看他脸色变来变去,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以为他终于知道慌了。
她扬了扬眉,唇角露出一抹礼貌的笑,握着他嘴里的筷子拔出。
筷子脱离牙齿那瞬间相互撞击,江宙顺利咬到口腔。
他疼得“嘶”了声,捂着嘴巴神色复杂望向刑拙,胸膛微微起伏,满腔的疑惑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问了?岂非是告诉刑拙他在乎得不得了!
不问?他心里跟猫爪子挠着似的,要疯了!
刑拙站直了身子退开,望着筷子上的口水颇为失望,又重新把筷子塞进他手里道:“给你用吧。”
然后转而抓了他没用的筷子,拿着饭碗开始吃饭。
净水器是她给江宙散发时想出的。
河水并不干净,用于喝的话难以下咽,也就意味着水源宝贵。稍稍一打听就知晓,附近的水源都是由星球主张钊把持,价格由他操控,若是能让河水干净且能食用,这生意绝对能让她迅速赚够离开垃圾星的钱。
典当项链本就是无奈之举,人命比死物重要。
以前她以为那条项链是在卧底星盗团时,云稚送的。这推测并非毫无依据,云稚喜欢四叶草,在办公桌上种植了一盆,更何况她卧底星盗团,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喜欢上任何星盗Omega,接触的云稚可能性最大。
项链多是恋人间的信物。
从云稚嫁给桑故来看,送项链的人并不是云稚。
因为,她不会接受一个心意不明的Omega送的项链。
至于赠送者是谁,她无从查寻,只知道这项链很重要,一直戴着。
这次事发突然,她相信对方知晓她为了救人,不会怪她。
本以为进入通讯塔招曲新过来,彼时她就能顺利赎回项链。哪知道垃圾星通讯塔开放还得等待五日,她与当铺老板约定三日,得尽快筹够足够的钱,把项链赎回来才行。
刑拙吃了几口饭,沉吟了下觑了眼噘着嘴不满看他的江宙:“不饿?”
“饿。”江宙匆匆低头,心里早就是惊涛骇浪,握着筷子吃了两口饭闷闷的,怎么也吃不下。
到底去哪儿了?
她是把它扔了?为什么不见了?
“你好好在医院休息,五日后通讯塔才开启。”
刑拙抬眼看他,定定道:“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去了。”
这时,江宙骤然想起刑拙给他付的医药费,再联想到她空荡荡的脖子。
那一瞬间他好像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他把筷子拍在小桌子上,抬眼直勾勾盯着她气势汹汹质问:“你是不是把项链当了!?”
刑拙淡淡道:“当了。”
她并不需要小情敌愧疚,像谈论天气般继续吃着饭道:“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们流落在这里本就需要用钱,当了对我们的行动会方便些。”
“是不是因为我病倒才……”
江宙怀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问。
刑拙打断了他:“不是。”
她微微蹙眉,罕见解释道:“就算你没病倒,我也会当掉。”
江宙那点希望被掐灭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仿佛在深渊不断下坠,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他此前那些泛着甜蜜的想法一扫而空,融化的心冻成冰霜,心尖仿佛遭一刀刀划过似的,骤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为什么会觉得她心里还有他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那条项链是他的心啊!
她彻底当成身外之物,随随便便就当掉,他对她一点都不重要!
刑拙脑子里还在盘算着下午雇佣工人做净水器,找人推销一事,没注意到江宙的异常。
算上通讯塔的食用费用、两人五日的日常开销、医药费等,少说两万。若是要赎回项链,依照约定她得支付当铺老板三十五万。
赚快钱最好的方式,实际上是进赌场。
可惜他们老刑家有规矩,经商需要清醒的头脑,小赌怡情可以,大赌就不成了。
再者,张钊就是赌场的老板,她若是去,很容易被盯上。
久久没听到江宙说话,刑拙抬眼看他眼眶猩红,这是感激得都想哭了?
她哪儿知道江宙因为她几句话心肌梗塞得想杀人,无比欣慰拍拍他肩膀道:“咱们是共患难的朋友。”
不必这么感动。
这话落在江宙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甜言蜜语的时候不说是共患难的朋友?搞他的时候不说是共患难的朋友?现在倒是会把关系瞥得一干二净!
混蛋混蛋混蛋!他是疯了才以为她还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江宙咬着唇翻身盖上被子,硬邦邦道:“不吃了!”
他缩在被子里狠狠揪着床单,气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砸到床单里,胸腔微微起伏着,可又倔强的不愿意让她看出蹊跷来,嘴唇被生生咬破了,猩甜的血液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以前她不清不楚时他只是当她混蛋,此时此刻当真听她把关系断得干干净净,才彻底明白他是真正被甩了。
他和她,真的分手了。
刑拙不知道他怎么又闹脾气了。
不过她没有哄人的习惯,更没有哄Alpha的习惯,甚至觉得他这脾气发得毫无道理。
更应该发脾气的难道不该是她?因为典当项链,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她得抓紧时间赚够钱。
“刑小姐,刑小姐……”
没等刑拙多想,外面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冲进病房,一看她笑得跟朵煤炭花儿似的,兴高采烈道:“我把我兄弟都找来了,只要您支付报酬,他们都愿意做这个……”
刑拙微微颔首,赞赏道:“干得不错。”
这人是她在外推销净水器时救下的,当时差点被人打死。
小年轻丁二狗,他这会儿挠挠头不好意思。
看着面容精致的刑拙,他微微红了脸道:“举手之劳的事。”
他是从赌场里逃出来的,今早被赌场打手抓住。
他不回去,打手们在集市上差点把他打死,好在千金一发之际刑拙出手相救,否则他一条命就没了。
其实他帮刑拙也有自己的考量,在赌场混迹久了,多少能分辨出达官贵人。
刑拙做事不紧不慢,说话不怒自威,出手揍赌场打手的眼神比张钊还要锋利,衣服材质不俗,做出的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是个文化程度不低的知识分子。
她绝不是垃圾星的人。
若想彻底摆脱垃圾星的控制,抱住这条大腿,或许可行。
江宙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悲伤都要逆流成河了。
钱钱钱,她就知道钱!她脑子里是不是除了她的商业就没别的了?
哦,有的,以前不还有心心念念的云稚么?
刑拙不紧不慢安排着让他们搜集材料,租三个房间用来当工作地点。
丁二狗听了又蹬蹬蹬跑下楼去,心急火燎的样子,十分积极。
刑拙用完餐下楼。
江宙听她一步步离开房间,脚步声消失得干净,掀开被子透了口气,坐在床上揩了揩眼泪再也压抑不住哭了起来:“呜呜呜……我TM……”
还没哭两声。
刑拙就推门进来了。
四目相对。
江宙那瞬间血液冲上脑门,透着模糊瞪着突然杀回马枪的她,几乎要窒息了。
靠!她看到他哭了,她肯定觉得他还特别特别在意她!
这认知让他恨不得原地爆炸,悲伤难过又气急败坏,嗓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骂道:“你回来干嘛?!”
刑拙颇为意外,这没闹脾气,哭起来了?
“午餐。”她扬了扬手里的面包,啧了一声,把面包塞到他手里,她恍然大悟,合着他是感动得哭起来了,她几乎都没多想,手指抚上他脸颊揩掉他眼泪,好笑道:“怎么赛场上叱咤风云的江宙,还是个爱哭鬼?”
江宙呆呆看着她一举一动。
一颗心冰凉的心因为那指尖轻抚而些微颤抖,好似关心的话让他更想哭了,委屈得无以复加。
以前这只手,也会这么抚摸着他的脸,嵌入他的发丝,一遍遍安抚着他。
刑拙也察觉自己似乎不该给alpha擦眼泪,这举动到底是亲密了些,她速速撤回手,想了想安慰道:“江宙,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你赶紧恢复,恐怕过两日,我们的生活就没那么平静了。”
温凉的指尖一撤离,江宙如梦初醒。
他看着alpha一张一合说话,表情淡淡,十分努力憋着情绪,尽量表现得平静“嗯”了一声。
等刑拙离开。
江宙扔掉面包,埋进枕头无声哭了起来。
明明以前就知道她不要他了,他现在又哭什么?她看到他哭成这样都无动于衷,不就说明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了么?
以前,以前已经回不来了。
他的女朋友,他在星盗团当卧底的女朋友回不来了。
第8章 08.赌场风云。
离开医院的刑拙回想起小情敌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心底沉甸甸的。
真是感动么?她越是回想,越觉得似乎还透着一点点悲伤。
可他有什么好悲伤的?他得救了,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刑拙想不通。
Alpha的心思好难猜。
抵达目的地,她才看到丁二狗带来的十五个人,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这十五个人还携带着她需要的材料,砂石,棉花,塑料瓶等,她并不多废话,由丁二狗率领一群人前往棚户区,哪里的棚子多且便宜,非常适合成为大本营。
刑拙瞧了瞧,觉得不错,付款给了房东。
随后,她将这些人分成几组,像流水线般将净水器流程交给几组,但并不把所有技巧交给一个人,最后组装部分全部由她完成。
一下午下来,一千二百八十六个净水器制作完成。
傍晚时分,她并没有差遣一家一户人推销,而是在棚户区最密集的地方让丁二狗和他的朋友打了一架,引起一群人围观,随后通过两人的嘴说出争抢净水器缘由,并且还让丁二狗亲自演示了一遍。
净水器的摆摊地点,没过一个小时就挤满了人。
八点净水器全部卖掉,分掉丁二狗和几个人的工钱,刑拙赚了两万三千块。
她与丁二狗等人相约明日再集合。
随后,她购买好食物回医院,倏而想起没给江宙留点钱,这会儿恐怕饿着了。
哪知她回去,没瞧见江宙人影子。
一问小护士,那小护士对她爱答不理,涂着指甲油道:“小哥哥问了我当铺在哪儿,我指了指,他就跑了,叫都叫不住……哎……”
“去了当铺?”
“应该是吧。”
刑拙把食盒塞给她,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帮我放着,我一会儿回来吃。”
去当铺恐怕是想找那项链,她都不着急,他那么着急做什么?
人现在没回来,恐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要知道垃圾星不比帝都星的治安,这里充满混乱不安定,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又还生着病,若是真遇着什么事儿,单打独斗难以脱身。
她脚下生风朝当铺跑。
晚上月黑风高,集市不似白日热闹,死气沉沉的,再加上隐约弥漫着股酸腐味道,显得阴森恐怖。
当铺关门了,黑漆漆的一扇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刑拙蹙眉敲门,并不是很有耐心。
就在她准备砸门进去,门“咯吱”一声开了,那尖嘴猴腮的当铺老板披着睡衣,烦躁开门骂骂咧咧道:“谁啊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有个朋友,男性alpha,大概这么高,”刑拙并不跟他废话,用手比划了下,眼神冷冷逼视道:“他应该是来问那条四叶草项链的,你见过么?”
当铺老板“嘿”了声不太高兴,甩甩袖子要朝里面走,没好气道:“没见过!”
这都什么人?烦死了都。
白日里来了个疯子揍了他左眼,晚上又来一个!
刑拙一把揪住他后颈朝后一拽,往门上一推,揪着他衣领直勾勾盯着他,嗓音蕴含着寒意:“说!”
这一拽一推,当铺老板那骨头撞得发疼,手脚发麻,借着微光看对方眼神,把他吓得够呛,不知道到底招惹上什么瘟神,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道:“有有有!”
“他问你,你怎么说的?”
“我……我我……”当铺老板额头冒着冷汗,在她蹙眉逼视下磕磕巴巴道:“我说,那项链卖给星球主张钊了,他揍了我左眼……哎哟,现在还疼呢。”
“然后呢?”
“我看那小伙子那样,应该是去赌场找张钊了。”
刑拙素来不容易动怒,这回胸膛微微起伏,死死盯着贼眉鼠眼的老板,拽过他朝前一拉,一膝盖顶在他胃上,旋即在他惨叫声中,一拳揍向他右眼。
“嗷嗷……疼疼疼……”
当铺老板朝后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捂着眼睛直叫唤。
刑拙朝前走了两笔,觑见旁边放着的竹竿,一把捞过朝后一挥。
“砰”的一声,当铺的招牌直接砸落,摔在地上烂了,她把竹竿朝当铺门上一扔,那竹竿狠狠刺入木门里。
当铺老板:“!!”
当铺老板:“啊啊啊啊!”
刑拙懒得理发疯的老板,抬眼望见远处依旧灯火敞亮仿似一座巢穴般的建筑。
那里就是丁二狗说的赌场,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
赌场外面闪烁着不少霓虹灯,五颜六色,混合光显得脏兮兮的。
赌场分为八层,真正使用的有五层,有两层是供富人住宿的,另外一层是专属于星球主张钊享乐的。
一走进去,到处弥漫着乌烟瘴气的味道,有烟草的、果汁的、劣质香水、酒味等,刑拙拨开人群朝里面走。
“不是吧,上面那谁真赌自己五十年的工作时间?”
“什么五十年工作时间?跟卖身有什么区别!”
“你们不知道,那Alpha长得特好看,张钊要是赢了,那alpha估计就是被送人。”
“这回,张钊亲自上场赌,那alpha悬咯。”
“据说,是为了一条项链。”
“那不得看看?”
“……”
刑拙耳朵尖听到消息,跟着看热闹的人朝前走。
实际上,一楼的不少客人都在朝同一方向,一部分是想看看那alpha长得多好看,一部分是看热闹,另一部分则是待价而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