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欢印第一次发作将她折磨到痛苦的顶峰之前，郁晚两眼一翻，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谢无祈伸手，稳稳地将人接住。
等郁晚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那张梦幻的粉色公主床上。身前盖着谢无祈的外袍，而谢无祈本人正立在床边，一眨不眨地垂眸注视她。
几乎是在她掀开眼皮的下一秒，就听对方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无祈眉眼中的担心不似作假，郁晚穿书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努力终于看到了回报。
见郁晚不说话，谢无祈蹙眉深思，指尖探出灵力游走在郁晚身上，“第一次发作并不致命，怎么会......”
与此同时，郁晚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惊呼声：“宿主，你也太厉害了！”
“怎么说？”
“你都不知道，昨天在你昏迷之后，谢无祈他整夜都在以灵力帮你梳理体内的经脉！”
郁晚笑了下，虽然她清楚谢无祈这么做是出于愧疚想要弥补她，但这已然算是突破。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他还做了什么？”郁晚好奇道。
“他将自己的一瓣莲心给了你！若非如此，凡人在合欢印之下连第一次发作都熬不过去。”
“莲心？”郁晚惊讶道，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谢无祈不是修士么，“他自己的莲心...又是什么？”
系统说：“我也是才刚知道，因为原书中他从没有展露过原身，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一层设定，包括我！谢无祈他不是人！”
郁晚：“？”
“他是冰莲之灵化形成人，是不同于人、妖、魔的很特别的存在，你可以将他理解为一具天道打造的完美容器。”
郁晚一惊，或许这才是谢无祈一生坚守正道，甘做剑宗最锋利的无情剑的真实原因？完美的承袭了天剑宗的意志。
“怪不得书中天剑宗仙人掌门总说谢无祈是双世剑最契合的主人，他原身乃是冰莲之灵，又被培养成如今这般心若磐石坚守正道的模样，自然最适合掌握双世剑，不会受其魔性一面的影响！”系统后知后觉道。
“郁晚？”
听到谢无祈的声音，郁晚回过神来，“好像没事了，是我自己扛过去的？”
谢无祈短暂的顿了一瞬，复又“嗯”了一声，“可你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郁晚：“我又不像你有修为，寻常人就算发热也没有恢复这么快的。”
言毕，少年舒展的眉头再次蹙紧。
沉默半晌，只听他字字铿锵道：“你放心，合欢印并非没有解除之法，我一定会在第三次发作前帮你将这道印记除去。”
“若是第三次发作时，你还没有帮我将这道印记除去呢？”
合欢印发作三次不解，不与转印者合欢，则会爆体而亡。
谢无祈愣住，语气冷凝，“不会有这种情况。”
郁晚额头的合欢印记鲜红而又靡丽的盛开着，令她原本温软的眉眼添了几分妖异。
谢无祈失神的抚摸过那一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有这般冒犯的举动。他的指尖颤了下，绕过脑后抽出束发用的羽色飘带。
奶白的玉带上飘着几丝朱红，尤似雪中红梅。他催动灵力，将其幻化成一条近乎透明的抹额。
他的两手捏着抹额两端，将它覆于郁晚额前，刚好遮住那一抹靡丽的红莲印记。宛若玉带的抹额才一束紧，肉眼便看不出痕迹，恍如消失了般。
谢无祈敛下黑眸中的情绪：“这合欢印记太过明显，为避免有心人拿来利用，还是遮上一遮。”
郁晚点头，指尖摩挲过额头，继而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恢复了呀？”少女的眼眸清澈灵动，那张纯净无害的脸上无一丝怀疑与芥蒂。
她分明清楚，自己曾借此故意试探折辱她。如今却只字不提，不问也不怨。
谢无祈狼狈地避开那双过于明艳灵动的眸子，哑声道：“恢复了......早就恢复了。”
“这样啊。”少女软糯轻快的语调传进谢无祈的耳蜗，他只觉呼吸一紧，下一秒就听对方继续道：“恢复了就好，我之前一直很担心你呢。”
谢无祈猛地抬头。
“既然你恢复了，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快些将那些失踪的女子救出去，离开这里了？”郁晚的眼睛亮亮的，然而从对方故作轻松的笑意之下，谢无祈还看到了深藏的不安。
她在害怕。
是因为合欢印么？
鸦黑的眼睫如山崩般狠狠落下，在少年苍白的眼睑上映下一道阴影。
然而，就在他自责之际，身旁的少女裹挟着一股熟悉的清冷芙蓉香气，移到了他的眼皮底下，跪坐在床边。
她带着一身他的气息，双手小心翼翼捧上他毫无温度的下颌，“谢无祈，欠你的我都还清了。”
“以后我就能堂堂正正的说喜欢你，再不是为了什么恩情。”
“谢无祈，我很开心。”
少年乱了呼吸。
第14章 报仇
合欢印只有以树榕草、浮生花、鬼川泪三物炼制出的符水才能彻底祛除。前两种草药虽然稀有，但灵界内就有生长，唯有最后的鬼川泪，并不在灵界之中。
鬼川位于魔域边界处，鬼川泪其实就是鬼川河水，只因后来鬼川枯竭，一夜间几乎尽数蒸发，才有了后来的鬼川泪。
如今，只有魔域内魅魔的皇族手中才有几滴仅存的鬼川泪。
“正好，待我从那魔物口中问出鬼川泪的下落，再将她连同她那暗杀我的魔物一并斩杀。”谢无祈语气平淡。
郁晚：“会不会太草率了些？”
谢无祈口中的那魔物指的是魅魔宫中的宫主，也就是如今魔尊唯一的女儿。
他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对方的生死，难不成是要逼魔尊与灵界开战么？
虽然自魅魔一族现世，魔尊统领魔界与灵界为敌，且因着“开启转生石，则可以召唤十万死魂，获得魔神之力”这一古老预言的降临，魔、灵两界近些年来一直争锋相对水火不容，但到底没有真正的开战。
如今正在大战一触即发的关头，直接将人魔尊的亲闺女斩杀了，那岂不是公然挑衅宣战？
“草率？”谢无祈摇了摇头，“天剑宗此行下山的目的便是除去在人界作乱的魔物。”
“可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魔理当也有好坏之分对不对，难道都要一概而论将他们统统杀尽？”
谢无祈稍顿，然后道：“其他魔我并不清楚，但魔宫中的这两只，必须斩杀。”
那不还是要杀人家魔尊亲闺女。
郁晚小声道：“可她们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吧？”
谢无祈看了郁晚一眼，若非他知道郁晚只是心思单纯无害，都要忍不住再次怀疑她是在帮那魔物们说话了。
他解释道：“魔宫掌殿曾暗杀于我，我自然要亲手将其斩杀。至于说那位宫主，她在桃泽山为非作歹，囚困山下村民，我自然有杀她的理由。”
郁晚不太同意，“我怎么觉得那些女子是自己不想离开呢？”
“就像那日你借口混入魔宫的理由一样？”谢无祈看向郁晚。
说话间，谢无祈已经带着郁晚来到宫女所居住的院落。
郁晚惊讶于谢无祈的深藏不露，“你何时打听出她们住在这里的？”连她都是仗着天然的身份便利，才知晓那群村里的女子正是住在此处。
而谢无祈分明被关着，竟然也知道？
郁晚心中暗暗吃惊，怪不得在原书中谢无祈能将那魅魔一族的小殿下反杀了。
谢无祈没回郁晚的问题，他递给郁晚一叠符纸，便停在院中像是不打算再向前。
谢无祈：“这些符纸可以将那群女子传送下山。”
这就是要将这个任务交付给郁晚去办了。
屋里约有十来个凡人少女，她们其中有人见过郁晚，认出她来，“是你？有什么事么？”
郁晚将自己的来意告诉对方。
半炷香后，郁晚垂着脑袋出来。
见郁晚独身一人走出来满脸一言难尽的样子，谢无祈不禁蹙眉。
郁晚摇了摇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露出手心中的一叠符纸，“她们都不愿意离开。”
谢无祈才刚启唇，就察觉周遭陡然袭来一道阴森寒气，与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血气。这味道令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很是不适。
黑雾降临，缭绕的魔气中渐渐露出一张沉郁阴柔的脸。魅魔缓缓睁开那双上翘的桃花眼。
“谢无祈，在我魅魔宫中如此行径，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来人正是魅魔宫掌殿九颜，他如今已是归元境初期，归元境相当于修士的元婴，比金丹巅峰的谢无祈高出一阶，但这高出的一阶就犹如天堑鸿沟将二人隔开一个大境界！
怪不得他这般倨傲，原是修为在谢无祈之上。
修真界中，相差一个境界就足矣将对方碾压。
郁晚后退几步，自觉躲到谢无祈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没有修为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总不能再成为别人的累赘，被当做把柄送到敌方手上。
“是么？”谢无祈眉眼间一派沉静，明明是嚣张狂妄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让人觉得本该如此，“这话待我将你神魂碾碎后再说也不迟。”
“你似乎对我很有敌意？”青年邪魅的脸偏了偏，探究的视线飘向对面。若他没记错，他并未与谢无祈有何过节，可他眼中的狠厉却又是真的......
似是回忆起什么，谢无祈黑眸间浮上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无耻魔物，敢暗杀我却不敢承认了？”
说罢，少年嗤笑一声，反手一挥，手中的弟子剑便带着破竹之势飞向远处。
通体银白的剑身因一道横贯中心的裂痕而多出几分不羁，剑光灼目，似要划破苍穹。遁入魔气之中，瞬间便将周遭的黑雾斩碎。
九颜化作魔雾避开，待重新恢复人形落地时，袖摆一角飘然坠地。
他的脸色变了变，重新审视面前的少年，这次带上了几分认真。
“倒是小瞧了你？”九颜轻蔑一笑，“但也不过如此了！”
顷刻间，黑雾暴起，其间夹杂着嗜血的笑音扑向对面，如黑云吞日般欲将眼前的少年彻底吞噬殆尽。
谢无祈的身影瞬间便被淹没，然而不过瞬息，一道刺目的白光倾注着开天辟地之势生生从黑雾中破开一道光柱。
只见少年衣裙翻飞，墨发飘扬，迷乱四窜的黑雾中隐隐露出他双目微垂的沉静侧颜，黑眸中的悲悯碎裂只残留一抹杀意。
如玉般的指骨在他身前结印，白光尽头，赫然是一柄通体漆黑足有半人高的长剑。
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柄剑并非通体漆黑，而是一面阴如永夜，一面亮如白昼。
而爆发着刺眼白光的那面，正对那道黑雾。
剑光如丝，黑雾如困兽般无所遁形，九颜被逼现出人形，半跪在地猛地咳出一滩血。
谢无祈乘胜追击，人影未动而剑光已至，他手中的长剑停留在九颜颈侧一寸的位置。
他淡淡重复道出对方先前的话，“的确不过如此。”
九颜的脸色瞬间一变。
郁晚简直没眼看，她都替这位掌殿感到脸红丢人。
转眼间，前一秒还嗤笑对方不过如此的人就成了笑话本身。
九颜僵着脸，余光落在颈侧，“双世剑？”
双世剑乃是上古之物，其名便涵盖了它的两世。一世辅神，一世辅魔，亦正亦邪，神魔大战后落入鬼灭河中。
他竟不知，双世剑竟重新现世，还落入了一个剑修少年手中。
看他驱使双世剑，显然是已经将其契约，收为本命剑！
思及此，九颜的神色几经变化，在死亡的威压之下，他仍是忍不住施放属于归元境强者的神识，探向对面。
谢无祈能靠双世剑的威力压制对方，却无法阻挡跨境强者在神魂领域以神识强行探察他。
待他想做出反应时，已经有些迟了。
剑拔弩张的二人齐齐愣住。
“冰莲......”
还未待九颜说完，谢无祈的黑眸中陡然迸发出一股杀意，“找死！”
话落，两道女音同时响起。
——“谢无祈！”
——“剑下留人！”
第15章 弑魔
郁晚的心差点儿都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忍不住问系统：“你不是说原书中无人知晓谢无祈的原身么？怎么来了个魅魔宫掌殿，就将他看穿了？”
慢慢解释道：“原来他是冰莲之灵化形这件事的确是化神期强者都无法轻易看出，但你忘了么，他为了救你将一瓣莲心给了你，虽然只是九瓣之一，但不完整就是不完整。所以才会被比他境界高的人看出端倪！”
郁晚，“那岂不是以后比他境界高的人都能看出来？”
“你不用太在意这条设定，双世剑自从被剑宗收服后，一直没有人能契约它，历任掌门也从不敢让人轻易尝试契约。此剑亦正亦邪，一念成魔一念成神，若没有一颗绝对纯粹的意识去契约它，很难不受魔剑那一面的影响。谢无祈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对他契约双世剑的交代......”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慢慢也不知道。
原来如此......慢慢都让她安心，郁晚就没再纠结这件事。
只要不会影响到她的任务，谢无祈爱是什么是什么。
身穿一袭黑纱的女子扭着曼妙的身姿走到众人视线中央，这一次她没有再以黑纱遮面，而是露出了那张绝色的脸。饶是修真界美人遍地，但任谁看到这张脸都会忍不住在流连移不开视线。
天道最完美的作品不外如此，每一处都似经过丈量测算。若要非挑出一些不完美之处，或许就是那双眸子稍差了些味道。
不若郁晚那双灵动的眼眸，灿若星辰，撩人于无形。
谢无祈的目光落在黑衣女子的脸上，带着昭然若揭的审度，那双黑眸像是在说“让我剑下留人，你凭什么？”
似是看出他眸中的冷意，黑衣女子玉手翻转，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晶莹一点，在日光下璀璨而耀眼。
谢无祈眸色一沉，心有所想。
“谢剑君身上的合欢印竟然消失了......”她若有所思的视线落在谢无祈身后的郁晚脸上，话音一转，继续道：“但我想，你应当依旧需要此物。”
“鬼川泪？”谢无祈猜测道。
“正是。”女子声若碎铃般清脆，“本宫便以此物换掌殿性命可行？”
说着，她又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堂堂天剑宗弟子，应当不愿连累旁人因自己而死吧？”
郁晚听出她在说自己，对方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胁谢无祈。
对于谢无祈而言，掌殿九颜不仅仅是一只魔物，还是与他有暗杀过节的仇人，他会为自己放弃报仇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