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连郁晚都不曾注意自己此时的声线有多娇,似钩子一般撩人,还混杂着一半哭腔,“谢无祈,我好难受啊。”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院中便爆发出一道惊人的白光。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撞上两侧墙壁,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谢无祈的目光落在郁晚蜷缩的身形上,眉头紧蹙。他反手用灵力将门重新紧闭,在屋内设下一道防止窥探的法阵,才快步走到床边。
床上之人听到动静,缓缓掀开眼皮,鸦黑卷翘的睫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光珠向外看去。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从那一角略显凌乱的素色衣摆一路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滚滚晶莹如珠丝线线,脱落砸在白净的床榻上,氤开一朵水花。
“你回来了。”她伸手攥住他的衣角,下意识地重复呢喃:“好难受。”
郁晚的嗓音发颤,身前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散乱,露出曲线优美的锁骨和胸前一片似雪的柔白。她半垂着眼,眸若抽丝,撩人心弦。
谢无祈寒着一张脸,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郁晚脸上,边施放灵力探查她的身体,边问道:“怎么会突然发作?”两次发作间隔,分明应至少相隔一个月才是。
郁晚艰难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方才钟离寥寥离开没多久,便开始浑身滚烫……她点到为止,以谢无祈多疑的性子,无需她多言,他自会顺藤摸瓜地想下去。
果不其然,谢无祈立时抿唇,他的神情虽没有明显波动,但郁晚知道这已经是他不悦的表现。
郁晚趁机卖惨,“我会不会死?”
“不会。”谢无祈脱口而出。
她攥着他衣角的手又紧了紧,将人往自己床边拽,“可是我好难受,谢无祈,你帮帮我好不好?”
空气霎时沉寂下来,许久才听得一声回应,“不行。”
少年似乎是陷入自责,双眸定定,无声爆发的威压如同一只沉默的拒收蓦地张开血盆大口。
“抱歉。”若非是他得罪钟离寥寥,也不知于害她身受牵连。
这一句道歉不仅是因他牵连她而自责,更多的是他无法答应她帮她缓解合欢印带来的痛苦。
见他面色冷静,又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郁晚的眼圈泛红,语调哀婉,“求你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郁晚咬了咬牙,支起身子想要伸手去环他的腰。
就在她觉得自己赌错了,双手摸空,身形不稳往床下坠时。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突然倾身,粗糙的指腹贴上她柔软的后颈,将人抱坐捞起揽入怀中。
谢无祈被郁晚逼得没办法,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又怕她真的摔伤。
天旋地转间,郁晚隐约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无奈的叹息。
她像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扑进谢无祈怀里。
真不愧是冰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沁人心神的凉意。
合欢印烧的她神思混乱,眼下一切全凭本能驱使。
发觉郁晚的得寸进尺,谢无祈脸色骤黑,阻止她的动作冷冷看她,“郁晚!”
若换了平日,郁晚或许会怕他冷脸,可此刻她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她像是被夺了心爱玩具的幼童,登时便哭闹起来。
她双手被谢无祈攥于手中束在腰后,此刻无助地仰着脸,眸子晶亮,“谢无祈,你的唇形一看就很适合接吻。”
如此直白露骨的话,谢无祈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嗡”地一声断开。
良久,就在怀中少女身上的肌肤几乎连他一并灼伤之时,他像是艰难地下了某种决定,那双浓墨似的眸子猛地阖上。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死。
第二次毒发,也不是不能将合欢印哄骗过去。只要将倾注他气息的精纯灵力渡入她体内丹田中……一念起,接踵而至的便是心神剧震,连呼吸都变得错乱无章。
“那就,试试。”
试什么?
郁晚胡乱地想。
良久,谢无祈一手托住少女纤细的腰肢,一手安抚地轻轻落在少女的后颈,固定住她乱蹭的脑袋。
手指触及那片柔软肌肤时,竟不知是何人颤得更厉害。
“郁晚,我只是为了救你,绝无他意。”他沉沉开口,对着怀中人,更像是对自己说。
然而郁晚根本听到他近乎呢喃的话语,只将对方先前久久的沉默当作无声的拒绝,干脆主动靠近他。
郁晚蹭蹭他的面颊,鼻尖轻点,略带茫然的视线落像是失去焦点,随意散着。
也就迟疑了一秒,谢无祈敢肯定,他只被迷惑心神恍惚了一秒,就被郁晚的气息压住了呼吸。
眼睫翩飞,搅乱了他的心神。
神魂震颤,心跳如擂,原来是这般滋味。
那张端方自持的脸上露出些许绯红,更多的则是无措。
到这时,竟成了他似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予索予求。
谢无祈恨不得立刻死去。
饶是他做足心理准备,却仍在对方主动凑上来的那一瞬乱了呼吸。
少女漂亮的唇努力地贴着他,无声祈求。
他的呼吸愈发僵硬,但事已至此,他渐渐定下心神,顺着呼吸将精纯灵力渡过去。
郁晚惊愕启唇,被咬的嫣红的唇角闪过一丝潋滟,她呆呆低下头,反应过来谢无祈此刻在给她回应时,翻涌的浪潮险些在一瞬间将她淹溺。
陌生的触感冰凉刺骨,一股前所未有的酥麻自皮肤周围蔓延扩散。
霎时间,她的眼前只剩无尽虚浮的纯白,所有的感官皆在那一截玉骨似的沁凉指尖炸裂开,绽放出靡丽的娇花。
谢无祈的眼尾染上几分红。
他垂下眼,遮起黑眸中的浓稠,还不忘哑着嗓子提醒郁晚,“试着用丹田吸纳我的灵力,让它运转周身。”
什么?
郁晚一愣。
等等。
难道刚才她感觉到的,是他的灵力?!
闻言,郁晚的双颊几欲滴血,晕成娇滴滴的一片,不是羞而是臊。
支支吾吾半晌,她才憋出一句:“我不会……怎么吸收灵力?”
谢无祈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深吸一口气,将紧扣在郁晚腰后的另一只手缓缓绕向郁晚的丹田上方,然后示意她感知丹田的位置。
大掌之下,少女轻颤。
掌心隔着严实的衣衫落在少女的丹田正上方,灵力倾注,怀中之人似有所感,轻呼出声。
谢无祈欲盖弥彰欲盖弥彰般猛地咳嗽两声,恰好盖过那道错乱的气音。
他稳着声线,教她运转体内的灵力,“将我渡给你的灵气沉于丹田,深呼吸。”
如此反复数回。
月色爬上雕窗,郁晚随意抓起不知何时掉在床榻上的锦帕,擦拭自己的眼角。
“住手!”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郁晚哪知道自己随手抓到的东西,正是谢无祈常揣在怀里的那方锦帕。
就算知道,恐怕她仍会直接拿来用。
谢无祈盯着那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帕子,眼神暗沉。
她......她怎么能用他的帕子!
谢无祈的视线火烧火燎,郁晚被他盯得生出几分心虚。
“用便用了,莫说帕子,方才就连帕子的主人都借我用了,你还在乎它?”郁晚强撑淡定。
如此狂悖的话,谢无祈只觉双耳当即火辣辣地烧起来,被郁晚偷偷缠上的指尖也像是一并被烫伤了般。
这一刻,他只想甩开她的手,然而那根根纤细柔软的指节似藤蔓般却将他死死缠绕着,越挣扎越挣脱不开。
他又不敢蛮横地掰开她的指尖,怕伤着眼前脆弱的凡人,只能沉默着任她愈发肆意妄为。
郁晚抓着他的指尖把玩,似是想起就在方才两人做了什么,脸不由得泛红。
她抓住脑海中清醒的那根线,问慢慢:“你帮我查一下他的动情值。”
系统一噎,“晚晚,你可真是敬业!”任谁看她方才都像是完全被欲念左右,谁曾想她竟然还挂念着这个!
它看了眼面板,发出小小一声惊呼,“数值居然将近到一半了!”
万事开头难,这已经是巨大的突破!
郁晚莞尔一笑,现在谢无祈已经勉强能接受她的接近,她便可以继续在这条路上徐徐图之。
当然,攻身为下,攻心为上。
既是难以攻克,便更要双管齐下!
须臾,那股子本就未散的燥意海浪般再度席卷而来,郁晚任由自己的思绪随之沉浮。
她不似谢无祈那般定力超强,遇上这种事,面上尽是无措。
脑海里就剩下一个念头,便是谢无祈能给她舒服,这样想着,郁晚不觉张开五指,与他十指交错缠绵相抵。她攀上他的肩膀,脑袋往他怀里拱,声音似贪懒的猫儿,又娇又软:“谢无祈……”
她又开始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埋在他胸口的声音闷闷的,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谢无祈,我还难受。”
谢无祈将怀里的人往外推,然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郁晚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根本不是他那点儿挠痒似的力道能推开的。
他那只空闲出来握着床边的手几乎将床边捏碎,直到怀中的少女得寸进尺,抬腿横跨软在他腿上,手臂青筋凸起的少年仅剩的那点儿自持彻底崩塌,木床边缘生生被他掰碎一块。
木刺扎进手里,唤回他片刻清醒。
谢无祈沉沉出了口气,扔掉手中的碎屑,将手上的血迹背在腰后蹭了蹭,才缓缓落在郁晚肩上轻轻拍着,“忍忍便过去了。”
他警告自己刚才是迫不得已,那样的事断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如今她身上残余发作的合欢印并不会伤及性命,只是难捱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熬过去。
郁晚还准备说什么,一道刺目的光芒突然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是谢无祈腰间的通讯玉牌。
见谢无祈只盯着玉牌看,却未有动作,郁晚的心莫名慌了下,“是谁,你怎么不接?”
谢无祈眉间飞速闪过一簇厌色,“钟离寥寥。”
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名字,郁晚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光芒闪烁,玉牌连通。
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女音:“谢剑君,我得知一件事,想必你会十分感兴趣。”
谢无祈显然不欲与她兜圈子,冷声道:“何事?”
“与那位郁晚姑娘有关的事。”
谢无祈顿了一息,就听对面道:“你知不知道郁晚她,有一个未婚夫,名唤九颜……此人现在被我抓了。”
“魅魔宫掌殿?”谢无祈问。
郁晚猛地一惊,连面上的迷茫脆弱都险些维持不住。
原来如此,钟离寥寥从始至终便未曾想过会让谢无祈替她解毒。她既要拜谢无祈为师,又怎么会断送他的无情道!
从一开始,她的杀招便不是诱她体内合欢印发作,而自始至终都是九颜!
九颜被抓若是道出郁晚的身份,那郁晚曾经所做的一切算计都将真相大白。届时,她合欢印发作不过是咎由自取,谢无祈恨她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救她?
一道沙哑的嗓音从玉牌内传出来,“晚晚你在哪里,我被他们抓了,以你我二人的关系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么?”
郁晚听着九颜近乎绝望的怒吼声,颤着唇骂道:“我与你有何关系,你在说什么胡话!”
对面之人像是早有预料,嗤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打算救我了?亦或是还想与我撇清干系?”
郁晚不住地摇头,双颊因合欢印发作而染上的嫣红还未褪去,似含苞待放诱人采撷的花骨朵,娇艳欲滴。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她甩开玉牌去牵谢无祈的手,谢无祈浓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锁住郁晚的表情。
如玉的指骨掐在她小翘圆润的下颌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他当真是你未婚夫?”
郁晚摇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不必劳烦谢建君跑一趟,我已经将人带来了。”院门叩响,钟离寥寥将声音附着于灵力之上传入门内。
谢无祈凝视郁晚良久,直到起身走到距离院门只差一步之遥时,郁晚才大梦初醒般,忍着身上残留的不适感追上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他娶了别的女子,我同他的婚约早已做不得数,我没有骗你。”
谢无祈回首,目光落在郁晚未来得及穿鞋的双足上,纯白的棉袜沾了泥土,狼狈得很。
他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储物袋内取出一双自己未曾穿过的干净长靴。
郁晚只见面前人沉默地弯腰蹲下去,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颗黑乎乎的头顶。
正在她奇怪谢无祈要做什么时,便感觉脚踝被一道沉稳的力量捉住,棉袜褪去,略带凉意的皮肤捏着棉袜袜筒干净的部分缓缓擦过她的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