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郁晚觉得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危险,谢无祈原本想要杀他诶,怎么现在她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就对对方感恩戴德了。
而且,他真的有了一个孩子。
“你今晚已经第十三次叹气了。”坐在郁晚对面摆动灵宝的念念抬起头,飞速扫她一眼,又将注意力落在自己手中的灵宝上,“漂亮姐姐,你还是留着明日此时叹气吧。”
郁晚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后反应过来。
对了,她是谢无祈幼崽本月的第三十一位新娘亲,所以很有可能,明天结束后,她也会像前三十一个一样光荣下岗。
在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眼前的小团子会迎来他下个月的第一个新娘亲。
郁晚连为自己叹息的劲儿都没有了。
这一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谢无祈不仅堕魔,性格大变,做了魔界的魔主,还有了眼前这个小家伙。
“那你的娘亲呢?”郁晚其实并不想问,但她的确对,与谢无祈一起生下眼前这个小家伙的人本能的感到好奇。
”你说我的娘亲?”念念停下来摆弄灵宝的小胖手,抬头朝着郁晚灿烂一笑,“不就是你嘛。”
郁晚愣了下。
念念似乎是玩儿累了,仰头打了个哈欠,左右张望一眼,最后又将视线落在郁晚身上,勉为其难地慢吞吞向她走了过去。
“困了?”
念念点头。
郁晚连普通的小孩都没带过,更不知道一个魔族的小孩该怎么哄。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念念提醒道:“我父尊每晚都会抱着我,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
郁晚有些意外,现在的谢无祈看着比原来还要难以接近,但他竟然对这个小家伙这么耐心?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他或许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娘亲。
郁晚不敢再想下去,忙牵起念念的手,领他上床。
从刚才起,就一直是她们两个人,偌大的宫殿,连个侍女都没有。
念念在郁晚的帮助下慢吞吞爬上床,才回答起她的问题,“我父尊不放心那些魔侍照顾我,他也不喜欢被人侍奉。白天如果他不在,会留身边的魔将陪我。”
所以他就这么放心她?郁晚没说话,在小家伙的催促下踢掉鞋,一齐躺在床上。
“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郁晚讲完一个故事后,看着原本从昏昏欲睡变得精神起来的念念,有些无奈。
这下轮到念念沉默了。
他抿着小小的唇,犹豫很久。
“你如果那么想说,等到后天再告诉他也不迟。”
略带嘲讽的声音闯入耳蜗,郁晚循声看去,就见谢无祈一身暗红色长袍,缓步走了进来。
又是居高临下的姿态,青年的视线微冷,吐出两个字,“下去。”
郁晚意识到他是在‘驱赶’自己。垂下头,也不说什么,配合的翻身下床。
念念说过,以往都是谢无祈来哄他入睡,某种程度上,自己的确是‘鸠占鹊巢’。
她一言不发往外走,想给床上的父子俩留出一些私密的空间,毕竟在这个环境中,她显然才是那个突然闯入他们世界的外人。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又听身后传来一道比先前更冷几分的声音,“谁让你走了?”
郁晚语塞,一天紧绷的情绪都因这句冷漠的话而断裂。
她突然很委屈,因为对于她而言,不过离开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但是她也清楚,没有人应该在原地不前,毕竟那对于谢无祈而言,是漫长的一千年。
所以,他有怎样的改变,她都没有资格指点。
她是最没有立场抱怨的人。
郁晚吸了吸鼻子,忍下鼻腔里酸涩的感觉。
“转过来。”
郁晚下意识一抖,乖觉地转身,只是脑袋依旧低低垂着。
她看不到谢无祈的表情,对方自然也就看不到她的。
谢无祈的目光落在远处,他突然有些烦躁,声音也越发阴沉,“我竟不知,你们飞花宗名气不大,里面的修士脾气倒是不小。”
郁晚忍不住嘀咕:“是你让我走的。”
“你说什么?”谢无祈冷笑一声。
郁晚不敢再说话,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背手站着,视线落在足尖。
床上,念念双手拖着短小的下巴,一脸惊奇地看着。
谢无祈察觉到念念好奇的目光,脸上的不自然一晃而过,又是惯用的手势,将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扭过去,冷声道:“你该休息了。”
念念不疑有他,乖乖躺下,闭上眼睛,等待着父尊给他盖上小被子。
这是他们两人一惯的默契。
也是念念独特的撒娇方式。
但是今天,柔软的锦被迟迟没有落下。久到躺在床上的小团子都忍不住违背父尊的命令,再次睁开眼。
然后,他就看到忘记给自己盖被子的父尊,正黑着脸,朝着被他凶得瑟瑟发抖的女修走去。
第53章 二更
“想走?”谢无祈冷笑一声, 漠然地看向门外,“明夜过后,你一定会怀念可以待在这里的日子。”
郁晚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 那意思就是,明夜之后她很可能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所以, 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可怜又愚蠢的女人。
郁晚突然有点后悔, 如果一开始就和谢无祈挑明身份,虽然会比较难以解释她死而复生这件事, 但对方的态度会不会因此而好一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 ,床边隔开一道法阵, 郁晚只来得及看到谢无祈斜躺在床上,温柔与念念说话的背影。
她想了想,得出答案, 不会。
对方有意防着她,她也不会自找没趣,朝着先前谢无祈指给她的美人榻走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郁晚在一阵酥麻的痒感中醒来。
吹在脖颈间的呼吸温热,她忍不住护住脖颈,嘀咕道:“谢无祈,你别闹。”
说完, 郁晚便立刻清醒了。
她猛地从榻上弹起来, 对上两张一大一小,极为相似的脸。
念念满脸好奇, “你做梦怎么会叫我父尊的名讳?”
郁晚赶忙去看谢无祈的表情,就见谢无祈的视线早已瞥向别处, 像是刚才的对视只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对方从始至终根本没有听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郁晚放下心来,这才凑近面前的念念,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都是你父尊太吓人了,所以害我做了噩梦,刚才的事,你不要和他讲好不好?”
念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知道父尊是最爱他的人,所以虽然父尊有时候冷脸的样子的确很骇人,但他也并不会害怕。
但是除了他以外,魔宫里害怕父尊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他很能理解。
远处的谢无祈身形微微僵硬,原本涌到唇边的冷言冷语被生硬咽下,他挥手命守在殿外的魔卫进来,自己则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于是,等郁晚收拾好睡过的美人榻,再一转身,屋里哪还有谢无祈的踪影。
一直到夕阳西下,她都没有再见到谢无祈。
直到夜幕降临,谢无祈带着一身寒意以及身后几名魔卫,再次出现。
念念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他抬头看了郁晚一眼,小声道:“希望你昨日所说的,你是四阴时体质的人,那句话不是在骗人。”
这一点郁晚的确没有撒谎。
现在这幅身体与她在现实世界中的一模一样,她自己的出生年月怎么会记错。
虽然修仙界的四阴时体质与现实生活中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略有区别,但也大差不差,她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但她不明白,谢无祈为念念找新的娘亲,为什么会提这样怪异的要求?
难道是这样的体质类似于炉鼎?只不过她这个是育儿版的?
没等郁晚琢磨明白,两个魔卫已经在谢无祈眼神的暗示下朝她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递上一支缩小版的箭矢,另一人手中捧着一个古怪的法器。
郁晚接过箭矢,目光在那支缩小版的箭矢上顿了下,才抬头问道:“什么意思?”
为首的魔卫鼻孔朝天,下颌朝着郁晚手中的箭矢一点,“话那么多作甚,你只需要用灭元弓取心头血,再将血滴在全阴石上就可以了。”
灭元弓?
郁晚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
再次垂头看向自己手中缩小的箭矢。
一股前所未有的怪异感觉猛地涌上心头,她急于去找谢无祈的视线想要证明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锁住对方的视线,就被他轻巧避开。
见郁晚一直不动,她对面的魔卫显然有些失去耐心。
这样的事情,这个月以来他们日日都做。对于这些出现在魔宫的女人,他们太清楚她们的下场了,无一不是短暂的留在魔宫一日,待全阴石验出结果后,又永远的消失。
若说最初他们还对这些可能留在魔宫的女人心存敬畏,那后来一个月的验证也足矣证明,魔主根本不会留下她们。
所以,见郁晚迟迟不动,耽误时间害自己可能要无法交差,魔卫也不再等,作势便上手去夺郁晚手中的灭元弓,口中还振振有词道:“磨磨唧唧,你既然下不了手,那小爷我便帮你,省得耽误了我们兄弟的时间是小,耽误了我们魔主的时间才是大!”
郁晚一时失神,灭元弓被对方抢过去。
箭矢划过手掌,她下意识惊呼出声,手心中的痛感让她狠狠皱起眉头。
然而还没等她发作,原本趾高气昂矗立在她面前的魔卫“砰”地一声便被甩开,狠狠撞上一旁的琉璃花架。
琉璃碎了一地,盛开的花也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郁晚这才注意到,那些花架上摆着的,都是同一种花。
这种花在灵界被叫做“断情”,因其从不开花而被人所熟知。
但在魔域,断情还有另一个名字,初颜。
它开在魔域,四季常盛,芬香不止。
灭元弓掉在脚边,因沾染了鲜血,逐渐蒸发成清透的迷雾。
这是灭元弓独有的特性,因为她用过,所以极为清楚。
郁晚也顾不得掌心的伤口,猛地抬头去寻人,就见那人沉着脸,大步走向门外。
原本捧着全阴石的魔卫,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
郁晚绕开他们,便追着那道身影往殿外跑,一直追到那日她被魔卫押送去见谢无祈的大殿上。
月光无声沉寂。
空荡的殿内,郁晚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猛烈震颤的心跳。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过往的足迹在脚下叮铃作响。
同时奏响在两个人慌乱的心上。
郁晚抿了抿唇,回来后第一次有些局促。
静坐的青年像是猜到她要做什么,从原本的沉默阴翳中挣脱出来,缓缓抬起头,身子向后一仰。
他懒散斜倚在魔尊大殿的宝座上,玄色衣衫微微敞开,浅褐色的眸子里漫着不羁和轻佻。
再不复往日的高冷出尘和疏朗蕴藉。
郁晚在回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与他这么近及距离的对视,是以,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本漆黑漂亮的眸子像被蒙上一层暗黄色的纱,变成了略显暗淡的浅褐色。
开口时,她的声线都在颤抖,“谢无祈,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她艰难地扬起一抹笑,连唇角都僵了。
然而对面的青年并有给出任何反应。
就那么无声的,看了她许久 ,久到郁晚的眼睛都因为长时间紧张地睁着而干涩。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沉默下去时,他微微动了。
原本懒散后仰的身子前倾,缓缓掀起眼皮,朝她敷衍一瞥,漫不经心地嗤笑道:“你是谁?”
谢无祈唇边的讽刺蔓延开,紧接着,他陡然起身,逼近郁晚。脸上讽刺的笑意不复,而变成了令人胆寒的阴沉。
直到他几乎贴上郁晚颤抖的身体,才停下脚步,一字一句重复道:“所以,你究竟是谁?”
开口时,郁晚的嗓子都哑了,“谢无祈,我是郁晚啊。”
“郁晚?”青年学着她惊慌的模样吐字,下一秒,冰冷的语气似毒蛇吐信,“所以,我是该称你为魔尊之女,还是飞花宗的小弟子呢?”
“亦或是,她们都不是你。”
冰冷的指腹落在郁晚的下颌,在感受到她的颤抖后,青年似乎被取悦,轻笑一声,手中力道渐渐收紧。
冷寒的视线如刀锋,一寸寸凌迟过少女的眉眼。
“谢无祈......”郁晚是真的有些怕了,一种前所有的,脱离掌控的感觉涌上心头。
而让她最终崩溃的,是她发现无论如何在脑海中呼唤慢慢,对方都没有丝毫的回应。
慢慢虽然时常会反应迟钝,但绝不会与她彻底失联。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也是这一刻,她陡然惊醒,不光呼叫慢慢对方没有应答,是她自进入穿书局就从未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