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遥控器在宁锐手中,虽然钛合金非常坚硬,但这样胡砍乱砍,保不齐真有线路遭殃。
男人反抗的方法只是将她往身后挡,还想要绕过她往前冲,顾凌怎么会给他机会?她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用Alpha信息素化解了他的力量,而后将他一下扑倒在地,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双腕。
“玄渊,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身为一个Omega,就是会被Alpha信息素压制,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你以为这次,我还会傻乎乎的让你逃出手心?”
见玄渊蹙惊讶的瞪着她,顾凌越发怒火中烧:“我要是不拦着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把自己烧成灰,然后一切交给天意?”
他不做声,眸光一偏。
顾凌却将眼睛直怼上他眼睛,他往哪边看,她的脸蛋就往哪边移。
盯了约莫十来秒后,她俯下身近乎凶残的亲吻起他,从额头到鼻尖,脸蛋,直至含吮住那两片温热的唇瓣。
“不会,不会再放开你。”胡乱吻了两下后,她便用额头抵住他额头,浑身都在承受不住什么般微微发抖。
明明凶狠如狼的是她,女人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莫名其妙从眼眶滚落,滴到他脸颊上,又顺势滑落至他的嘴角。
“玄老师,求你,别犯傻。”她喃喃说着,眸光痴痴又凄楚,这一刻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32020523号,还是影后顾凌。
女人的Alpha信息素将他包围,如果不做点什么,他的手指尖也好,浑身的骨骼也好,都会臣服于这种生理反应,便如此刻忍不住的细微战栗。
“松开我。”他冷冰冰的说。
“好,但你不要再往前走。我才放开。”
他点了点头,顾凌松开他手腕,这才发现刚才力量太大,竟把他手腕皮肤都捏破了皮。她尴尬的站起身,伸手去拉他。
玄渊狼狈的站起身,他摘下眼镜,盯住她眼睛:“看着我。”
顾凌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他眼中射出的精神力白光控制住。
一刹那,她的眼睛就直愣愣,眼珠里风起云涌,无数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在视网膜前掠过。
身后响起脚步:“都别过来。”玄渊喝止住想要上前查看的宁锐与黑袍人。
他声音里难得浮现出怒气,目光所及之处,顾凌整个人都如同提线木偶般飞起来,飞到转换炉的正上方。
玄渊也飞起来,两束白色的精神力光芒连通着彼此,他很快来到顾凌正前方,脑后原本及腰的灰白长发像是飞速生长的蛛丝,铺天盖地的朝身后散开,竟完全束缚住了背后那具顶天立地巨人像的脸。
“顾凌,你知道你在阻止些什么?”
“顾凌,你知道你在强求些什么?”
“我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到现在还不清楚?”
“为了复兴玛雅文明,我可以死,所有人类都可以死,宇宙可以毁灭。因为那就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白色精神力交互间,男人的记忆向女人倾泻,女人之前为了钱而选择拯救宇宙的任务,也赤.裸裸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他眼前。
玄渊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不远处实验室传来那些斧头砍向金属硿硿声更让他眸光狰狞。
烦死了,那些愚蠢的,只配给玛雅文明当炮灰的人类,不知道都在瞎忙些什么?
他咆哮,雪白脖颈青筋凸起:“这个宇宙毁不毁灭,玛雅文明都将复苏。玛雅人未来将冲出这个宇宙,进入高维宇宙,那才是我的归宿。”
继而轻佻,声音也很快平复,那是玛雅人与生俱来的自控力:“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电影吗?拯救宇宙的女英雄什么下场,不过是被反派绑上床欺负个够。”
“如果你今天非要挡着我面前,想要我停下来,那就......”玄渊手一扬,悬空在巨像四周的达摩利斯剑便有一把直直飞入他的掌心。
他牵过顾凌的一只手将剑柄塞入她掌心握紧,又用剑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英俊的眉目闪过厌倦:“来,杀了我。”
玄渊此刻说的这些话,顾凌没有一句听入耳朵,因为她已经陷入了精神力白光织就的幻梦。
那些智脑MAX曾经向她描述过的灭世场景,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
世界风雨交加,雷鸣电闪
滔天的巨浪,消失的山海,破灭的城邦,粉碎的星辰,下沉的黄昏,还有尖叫着死去的老人与小孩......
女娲巨像嘴角扬起诡异微笑,无边无际黑暗席卷每一点微光
神与魔的距离,只隔了一线不容于世的疯狂。
某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带着嘲讽:“自以为是想要拯救别人的人,才最可笑。”
不,不,不
她的额角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都快咬出鲜血。
“死亡不是我的敌人,感情才是。”
不,不,不!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我都不需要!”
不,他在骗你。神在骗人!
“要么毁灭我,要么,滚开!”
剑尖颤抖,有两股极大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内心,一股控制在他握于她手腕的劲,一股控制在她心底。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胸口的皮肤已被刺破,雪白的新西装染上鲜红。
“这是我最后一步路,如果不走下去,我就再也无路可走。”神明清冽沉郁嗓音几乎要刺穿她的血肉:“我怎么能停下来?停下来,只要一想起那么多的牺牲,那么多的误解,那么多压抑过的感情,我用什么面孔去面对?”
她眼前的世界血色弥漫,那是人类的血,跟太阳的灰烬混在一路。
世界,毁灭了。宇宙,没有了。
巨大的痛苦中,眼前那座越来越高的神明巨像脸庞逐渐清晰,一点点变成了顾凌熟悉的模样,她听到神像喃喃一叹:“我真的,有些累......”
神明的声音像是一个疯子终于清醒恢复了理智,又像是一只被时光遗弃的丧家之犬,氤氲着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惆怅。
顾凌的手一软
噗嗤一声,攥在掌心达摩利斯剑便顺着男人手臂的力道,直直将他胸膛捅了个对穿。
她眼前的幻象消失
他轻轻一挥手,柔白的精神力包裹着她将她推远,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张开双臂直线坠落。
不——
顾凌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玄渊坠入转换炉,整个人消失不见。
一百多米高的距离,她安全落地。
顾凌怔怔的仰头看向整个空间最高的巨像,玄渊的发丝还包裹在女娲巨像的头部,但他的人已经没有了,应该说是气化掉。
他会活过来吗?
以女娲神明的方式。
就在顾凌发愣的瞬间,楼下的电梯大门打开,安岚海带着其他人冲出来,顾凌还没来得及哭,手里就被艾琳娜公主塞了两把斧头:“快,快把神像脚底的盖子砸开!”
“什,什么?”
“玄老师掉下炉子前,我们刚好砍断了高温制热的控制线熄灭了高能激光束,切换成废渣炉模式,不过废渣模式虽有快速降温系统,玄老师只怕也要受很大的罪。”
顾凌瞪大眼睛,刚刚软掉的双腿一下来了力气,她飞快从地上弹起,举起手里的斧头冲过安全线,冲到神像底部朝外的金属管道盖子。
人手两把消防斧,十来把斧头一起砍,没一会儿,钛合金的螺丝松掉,板砖一般厚的金属盖子被奥里吉王子,安岚海,艾琳娜,明萱儿,宁钰,季景和,顾凌,还有最末尾的糖糖排成长龙,一起用双腿撑在地上,一二三用力咬牙切齿的扒开。
轰隆——灼热的气浪涌出,盖子弹开震飞众人。
圆形管道里伸出两条表皮部分黑糊部分雪白的大长腿——炉内的余温已经让玄渊身上的所有衣物,包括鞋袜全部烧光。
奥里吉王子跟安岚海最先反应过来,忙爬过去一左一右攥住那两只脚踝,将已经烤至半焦糊浑身冒烟的男人从炉子里拖出。
“呜呜———”糖糖看清玄渊的惨状时哇的一声就哭了,指着玄渊的胸口:“爸爸的胸口有个大洞,爸爸死了。”
顾凌一步步走进地上躺平的男人,怆然跪倒,将浑身滚烫的他搂入怀中。
玄渊身上大部分都是焦糊的,连头发都成了黑炭状鸡窝,但皮肤还在不断自愈,只是胸口刚刚被达摩利斯剑刺穿的部位,剑虽然融化消失,胸口内部的焦炭状伤口却无法自愈,所以眨眼看去,男人胸腔空荡荡一个大洞,心脏都消失。
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根本不用调动任何情绪,眼泪就莫名一颗颗从眼里滑落。
她想,她大抵也是疯了,才会为一个真正的疯子哭的这样伤心。
周围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所以顾凌没有看到,糖糖突然晕倒,不光是糖糖,这间实验室的其余人都突然被极大的能量冲击到昏厥。
清醒着的只有两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顾凌,和刚刚鬼门关走一遭,并没被女娲神像收下他献祭灵魂的玄渊。
迷迷糊糊中,玄渊看到糖糖手腕上那串晶石手链,彷入找到家园一般飞入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闪出五彩斑斓的光。
一束温柔的五彩光在天空闪耀,那是成年后女儿的脸。
虽然满面黔字,她眼中却带着最幸福温柔的神色:“爸爸,你曾问过小时候的我,如果有天世界毁灭,糖糖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时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可长大后的糖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有天世界毁灭,糖糖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想要爸爸跟妈妈永远陪在我身边,想要世界不被毁灭,想要我爱的你们全都好好的。”
那句话说完,女儿的身影就彻底消失。
画面一转,他看到最早和他一起计划着改造世界的同类,年轻X星帝王那张微笑的脸:“呀,老友,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好最幸福的事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是完成身为火种的使命。”
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此刻眼前会看到死去的人。
难道是他也死了?
X星帝王的脸闪着圣洁的光:“要我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才对。要是重来一回,给我什么都不换。”
玄渊喃喃自语:“老婆,孩子,热炕头?”
X星帝王:“亲情,友情,爱情,你什么时候懂了,什么时候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不会执着于那些实现又或不实现,并不太重要的事。”
玄渊又喃喃自语:“那我什么时候能懂?”
昔日的同伴没有回答他,身影同样像星光般散落消失。
焦糊的细胞重新变成粉红色,组织与血肉肌理生出,黑炭一般被烤焦的皮开始蝉蜕般脱落。
顾凌是在情真意切哭了几分钟后才回过神不对味
头顶嘎嘎的开裂声非常恐怖,高耸入云的女娲神像脸上的精神力发丝散去,露出酷似玄渊的清冷脸庞,却又在她眼前裂出无数条细缝
“你怎么......”怀里传来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又哭了?”
顾凌瞪大眼睛,震惊的看向又活过来的男人,伸手轻轻点了下玄渊刚长好的雪白胸膛:“这,这刚才还是个大洞呢?”。
离他们最近的糖糖被顾凌用另一只手反手弹了个脑瓜崩,一下给疼醒坐起身。
她摸着脑门,不可置信的看向顾凌怀里的玄渊,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顾凌飞快脱下外套给玄渊盖住。
“爸爸!”糖糖扑向玄渊,扑的他闷哼一声,随即伸手搂住孩子。
他坐起身,左手搂着孩子,右手搂住顾凌,脸上焦炭般的灰黑簌簌落下。
两个女人都将他胳膊抱得死紧,像是害怕他又会突然胸口破个大洞,再也醒不过来。
他伸手试了试使用精神力,却已经完全使不出半丝异能。
这下好,死亡的地狱里走一遭,他真成了个普通人。
玄渊的神情一时变得很奇异,像是不解,又像是愤怒,茫然......但很快,那些全都变成放下了一块巨石的解脱与释然。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此刻的模样。
焦糊狼狈一片,却用最大的力气紧紧回搂着怀里的女人跟孩子。
心头蓦然闪过一阵细密的胀痛与劫后余生的回温,忽然就明白过来好友果然没有骗他,他终于明白自己在高台上那种意兴阑珊到底是因何而起。
原来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真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在意的人,最应该在彼此都活着的时候,倾诉没能及时说出的爱意。
他张了张嘴:“顾凌......”
话还没出口,脖子就是一疼,顾凌竟勾首一口咬在他腺体上。
源源不断只属于她的Alpha信息素钻入他的经脉,随着滚滚洪流般的血液用遍全身。
她咬的那么深,那么紧,猝不及防,不留一丝余地的永久标记。
让他浑身都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好半天,她才从他后颈拔出自己的牙齿,眸光执拗又凶狠的看向他双眸:“玄老师,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不是有嘴不会说话的32020523号,也不是无脑只知道维护你的人参精。我是顾凌,蓝星的大影后,演戏是我的爱好,也将为我的终身职业。”
玄渊:“啊?”
顾凌:“我看上你了,不是演戏,是真心的!”
玄渊脸颊再次微微发烫,仿佛炉火的余温还在面皮滚动一般,蚊蝇一般轻哼:“嗯。”
顾凌:“我刚永久标记了你。”
玄渊咬紧了嘴唇,垂眸眼帘轻颤,刚刚被烧光的长睫毛肉眼可见的重新生长,又成了两排掩饰眸光的细密小扇。
糖糖瞪大眼睛,悄悄的捂嘴笑起。
顾凌:“所以,玄老师,请接受我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