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渝说着话时,眼神中眸光流转,带着少女怀春的感觉,脸色红润,似乎在形容一件特别引以为傲的事情。
竹臣看着她一脸崇拜南宫叶就的神情,笑了笑:“然后呢?”
龚渝接着说:“我对他一见钟情。”
竹臣其实可以理解,南宫叶就的长相实在是人间少有,就算他再讨厌南宫叶就,都无法对着那张脸说出普通两字,因为实在不普通。如此俊俏,并且还在那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龚渝当时的年纪正是花痴,会有这种一见钟情之感实在是不奇怪。
“当时围猎场并没有人来报说有皇室的人会来,不然我哥定不会让我去,他是心情不好,没地方泻火才来的,看到我这个不属于围猎场的人自然有几分怒气,我哥为了保我,就说要卸去这一职务。但是南宫叶就勾嘴一笑,带着点恶趣味说,跟他比射箭,若赢了,我俩都可以留下。”
“我哥在围猎场那么久了,闲暇的时候就在练习射箭,有时候能一整晚不睡,射箭技术实在无人能比,可他得罪不起皇室的人,有时候有人来找他比拼,他都故意射歪了,射斜了,可这次为了保我,他使出了自己真实的箭法。”
听到这里,竹臣嘴角扬起:“南宫叶就输了,对不对?”
他有点好奇,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输了,该是什么表情。
龚渝抬眸:“是输了,但你觉得他会发火?”
“没发火吗?”
龚渝摇摇头:“叶就看似脾气不好,但他其实很细腻的,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愉快的将我哥带到军营里培养。”
“哦?”竹臣微微震惊。
“我哥本来就对上战场的事感兴趣,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并且还是营队里最傻最蠢,空有力气的那种人,”
龚渝笑了笑:“很多人瞧不起我哥,但是叶就能发现他的闪光点,对我哥重点培养,我哥也不负众望,在叶就的小营队里,断层式成长。”
“那两年,我跟叶就经常碰面,我对她的喜爱都快写在脸上了,但他向来对我爱答不理,我还因为他不理我,偷偷晚上在被窝里哭呢。”
竹臣哼哧一笑,抬手勾了勾龚渝的鼻尖:“真是个小傻子。”
龚渝撅嘴:“我犯傻的事多着呢,之后,五年前,民国覆灭,那场战役,我哥功劳最大,可以说没有我哥上线指挥,蜉蝣根本打不下民国。我哥一战成名,被王上所发现,直接封为将军,并纳入了蜉蝣国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竹臣当然知道,他自己就在那种环境长大,他点头:“说明你哥,不再受太子管辖了,直系人,变成了王上。”
“没错。南宫叶就当然不服,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野心那么大,自然不可能让我哥跟王上那么近。于是,他的矛头就转向了我,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太子殿下,突然被夺舍了般,对我无微不至,情话撩的人腿都是软的。”
“腿都软了?”竹臣憋着没笑,小声道:“那得有多恶心。”
龚渝哈哈大笑:“可我当时喜欢死他了,特别吃那一套,他几乎没怎么追,就把我骗走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爱过我,但是他装的真的很好,让我有一种,他喜欢我的错觉。但是后来,我们成亲没多久,他就显出了原型,跟女人厮混….无视我,连睡觉都不会跟我睡在一个屋子。”
竹臣眯眯眼:“他不怕你跟你哥说吗?”
龚渝摇摇头:“他笃定了我不会说,因为我太爱他了。可事实是我确实不会说,我不会跟他闹僵的,因为只要我是太子妃,不管他找多少个女人,她们都爬不到我头上。而且叶就从来没有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要娶她,他几乎就是玩玩,玩完就扔一边了,所以我跟他成亲三年有余,他也没有纳妾。”
竹臣觉得有些不适,喃喃道:“你不觉得恶心吗?”
“现在可能有点,”龚渝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当年就跟傻子一般,被那样骗,那样伤害,还觉得是自己问题。我就想办法,缓和我们的关系,有时候尝腻了外面的女人,他也会….….偶尔来我房里,但第二天一早,就会让人端来避子汤,他不允许我有他的孩子。”
“他以为我乖巧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从来就不会看着我喝下去。有一次,我没有喝。然后不久,我就怀孕了。”
竹臣诧异:“你们俩,还有过孩子?”
龚渝点点头,眼眶里已经积攒了眼泪。
竹臣一慌,小心翼翼道:“出生了吗?”
龚渝愣了一会,换了几口气,才道:“出生了,他叫乐儿,是个男孩。”
竹臣懵住,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乐儿啊,心中微微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龚渝下一秒说出的话,让他身体一僵。
“他三个月的时候,我找不到他,后来….….”
龚渝声音哽咽:“在后院的井口里,发现了他尸体。”
“!!”
竹臣瞳孔放大,心中刺痛,连他都接受不了,龚渝身为孩子的母亲,是怎么….….怎么坚持下来的….….
他慢慢移动到龚渝的身边,张开臂把她搂在臂弯:“对不起,我不该好奇的….….”
龚渝却哼哧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开心,但她仍旧强撑着:“没事啦,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已经释怀了。”
真的能释怀吗?
竹臣皱了皱眉头,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究竟是谁….….害死了乐儿?”
龚渝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不知道,直到现在,依旧不知道。”
第五十二章 我们和离
竹臣愣了一会,以南宫叶就的那种性格,就算再不喜欢龚渝,对于自己的孩子惨死在井里这种事居然现在都没有找到真相?这怎么可能。
他问:“南宫叶就他,喜欢乐儿吗?”
龚渝脸上逐渐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她点点头:“叶就他特别喜欢乐儿,虽然是我偷偷留下的,但是他知道我有身孕后并没有逼着我打掉,孩子出生后他时常偷偷去看,虽然嘴上不说,但我能感受到,因为他看乐儿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是我从没见过的神情,温柔,有温度。”
竹臣皱眉,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南宫叶就不去找到真相为乐儿报仇?
龚渝还没发现竹臣暗暗皱眉,她接着说:“乐儿在的那几个月,叶就就好像是正常人一般,难得许久没发过脾气,连府上的丫鬟都见过好几次他的笑容….….可惜好景不长。”
龚渝再次哽咽:“失去乐儿后,他一段时间闭门不出,他的难过,也不比我少。”
竹臣想问既然南宫叶就如此喜欢孩子,还因为孩子变得像个正常人了,那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孩子。
突然想起龚渝之前说她吃药的后遗症是不能生育,可是那药….….
他疑心起,拿起龚渝放在桌子上的斗篷,贴上去嗅了嗅。
龚渝不解:“怎么了?有什么味道吗?”
“就是没有味道才可疑。”
“啊?”
竹臣一脸认真的盯着龚渝:“你今日,没有熏乌沉香吗?”
“乌沉香?”龚渝道:“我从来就没有熏过乌沉香啊。”
“!”
竹臣心口一颤,皱了皱眉头:“你从没用乌沉香熏过衣服?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乌沉香味?”
龚渝一脸懵,诧异的拿起自己的衣摆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我身上有味道吗?我不喜欢用那些香料,从来就没有用过那些东西。”
这怎么可能,竹臣分明闻的到———但是味道很淡,他学医的,对这些东西可能比较敏感,换个人可能就嗅不出来了。
既然不是衣服上的味道,那就只能是从龚渝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掀开龚渝的袖子,洁白的胳膊露出,龚渝微微吃惊,见竹臣抬起她的胳膊往鼻子上放。
———果然!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是他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女孩子的体香是乌沉香味啊。
竹臣道:“你无法生育的原因,大概不是因为吃了那药。那药我尝过,也钻研过,后遗症是心理上的,会令人产生抑郁,长期心悸或慌乱,但绝对不会导致人无法生育。”
“什么….….?”龚渝皱着眉头:“可我确实是无法生育了….….”
“便是乌沉香的作用。”竹臣解释道:“这种香料及其毒性,如果只是熏在外面的衣服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不能让这香料侵入到身体里,不然就有可能会导致不孕,你身体上的香味很明显,怕是已经侵入了。”
龚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连乌沉香是什么都不清楚,若不是竹臣今日告诉她,她估计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种香味。
“如你所说,你并没有印象,应该是有人在你睡觉时偷偷熏上的,而且大概已经熏了很久了……因为我第一次见你,就闻到了。”
可他那时候还当是女孩子讲究,拿着香料熏的衣服,没想到居然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味道。
龚渝身体颤抖,讲话有些模糊:“是南宫叶就干的….….”
除了南宫叶就,她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竹臣看着龚渝痛苦的表情,有些后悔告诉她,可那香危害极大,导致不孕只是其中的一个,龚渝身上得到痨病,怕也是那香导致的。
他暗自皱眉,南宫叶就真的喜欢孩子吗?如果他真的喜欢,会因为害怕龚渝再次怀上他的孩子而如此大费周章吗?
“如果是趁你睡觉偷偷熏的,乌沉花可能就在你的….….床板下,你回去看看,一定要将花拿出来清空,如果可以,换间屋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龚渝已经泪流满面苦不堪言了,南宫叶就居然这么对她….….她还傻傻的以为哪怕有一瞬,南宫叶就心中是有她的,可没想过他竟然如此厌恶她,厌恶到对她偷偷做出这种事。
竹臣以为她是难过自己没有机会做母亲了,便安慰哄她:“你不用担心,你还年轻,我为你找些补身体的药品,你好好调养,再过几年,说不能还能有孩子?”
龚渝却摇摇头,眸子里尽数的悲伤:“凌硕殿下,不必劳烦,我已经无药可救了。我现在依旧爱南宫叶就,依旧愿意为他失去生命,但我已经不愿意再为他生个孩子了。”
———
龚渝听了竹臣的话,回到房间立即遣散了下人,自己在屋子里,拿着工具,撬开了床板。
随着床板抬起后,浓重的乌沉香味扑面而来。
“….….….”
龚渝呆愣住,看着床板下面一个与她床榻严丝合缝的熏香板,上面放着许多干瘪的乌沉花,正往上熏,香味一点点往上飘,龚渝腿一软,跪到了地上。
她在回来的路上,还期待着竹臣只是嗅错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可现如今亲眼所见,她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眼泪已经哭干了,龚渝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了,但是心脏难受的不行,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心口快要炸开了,她慢慢扶着床沿站起身子,冲外面的丫鬟大声道:“去把殿下找来。”
丫鬟在门外道了句是,就匆匆离去了。
南宫叶就进了屋门,看到了这么个场景。
龚渝的床板大开着,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清晰可见,而龚渝,正一脸无恋的坐在旁边的地板上,抱着腿,小小的一只令人怜爱,听到动静后她缓缓抬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朝南宫叶就一笑:“来了?”
南宫叶就被扑面而来的乌沉香熏到,皱了皱眉头,看到那大开的床板,心口一慌:“谁让你打开的?”
“我不打开,你准备瞒我到何时?”
南宫叶就表情难得有些慌乱,这几日龚渝见的人只有竹臣,而竹臣医术了的,心中逐渐有了方向,他怒道:“是不是南宫凌硕告诉你的?我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好端端的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龚渝怒了,南宫叶就自己干的好事,还要迁怒于别人,她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
南宫叶就下意识的去扶。
龚渝直接把他推开:“凌硕殿下不是什么好人?那你是什么好人?你在我床下面放这种东西,可是凌硕殿下拿把刀架到你脖子上逼你这么做的?你自己做的事情,怨别人干什么?!”
南宫叶就看着龚渝失望的表情,一时无法言说,心口抽痛的厉害,他知道这事是他不对,于是声音不再强硬了,他放软姿态,哄道:“渝儿,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乐儿的事伤神了一整年,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们不要孩子,也可以过的很好。”
“你说什么?”龚渝颤抖着身体,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我身体不好?我身体不好是因为谁?你可知我的痨病因何而来?还不是因为你放的这些乌沉花?!!”
“什么?”南宫叶就不解道:“我不知道….….你患上痨病,是因为乌沉香吗?”
他握紧拳头,解释道:“渝儿,我不知道,那人跟我说,只会无法生育,没跟我说会让你患上痨病,不然我绝对不会….….不会做的。”
龚渝已经失望到极点了,她一点都不想听南宫叶就解释了,说不出的酸软填满了她整个心脏,沉默了许久,她道:“南宫叶就,我们完了,你休了我吧。”
南宫叶就瞪大瞳孔,不可置信的看着龚渝:“你他妈说什么?”他一拳打到龚渝身后的床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以及骨头震碎的声音。
龚渝假装没听到那骨头嘎吱嘎吱响的声音,她真的觉得自己挺贱的,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她还是心疼南宫叶就,想把他的手抱起来吹吹。
可她当然不会那么做:“我说,我们和离。”
她不顾南宫叶就快把她盯穿的眼神,一边流泪一边道:“我已经没办法生育了,你是太子,以后的储君,不要孩子根本不可能,你还留着我做什么?你与歌姬舞姬日夜承欢,有没有我都没多大的区别。你放过我吧,叶就。”
“你他妈….….”
南宫叶就已经快控制不住了,手指的疼痛感现在才有所察觉,但是都没有他的心痛:“你怎么能把自己跟那些人比?”
龚渝疑问道:“有什么区别吗?我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她们每日见到你的次数,甚至都比我见到你的次数多。”
“你跟她们是不一样的!!”
南宫叶就想说,你比她们重要,他从没想过让龚渝远离自己的生活,而那些女人,睡过一次后就不厌其烦,不想再碰。
龚渝绝对是他留在身边最久的一个,并且还明媒正娶的娶了她,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提出这种要求。
龚渝嘲讽一笑:“有什么不一样的?南宫叶就,你真的喜欢过我吗?你真的会有喜欢的人吗?我与那些人的区别不过是你不会对她们费心思,想出这种如此卑鄙的方法让她们无法生育,而是一碗避子汤下肚。”
“那现在想想,好像我确实不一样,最起码你愿意对我动心思,虽然不是什么好心思。”
说完,龚渝疯癫的笑了笑,她的笑充斥着失望,嘴上咧着笑容,表情却比哭还难看,眼泪一股股的涌出,她又开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