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疑惑看她。
“哦,就是你们的陈将军,我是他同乡。”
那人不苟言笑,没理她,领着人掠过她继续巡逻去了。
沈栀栀只?好另寻打探,最后得知陈良焕在西院的演武场,她这才赶过去。
演武场扎了许多帐篷,是用来安顿螭虎军的。
她远远地见陈良焕站在帐篷门口?跟人说话?,便热情地招了招手:“阿焕哥,是我。”
陈良焕抬眼,露出笑来,跟那人交代了些事后,径直走过来。
“栀栀妹妹?你用过早饭了吗?”
“嗯。”沈栀栀高兴:“我还以为你昨晚离开?了呢。”
“不会,我听裴大人的令,接下来要在岱梁待一段时日。”
“多久?”
“暂时不知,兴许两?三个月,兴许半年。”
“咦?这么久?”沈栀栀诧异。
陈良焕也?不瞒她:“大人决心整顿岱梁,命我带兵坐镇,以免有人钻空子生乱。”
“哦。”沈栀栀听到这个消息又高兴又有些失落。
高兴是因为阿焕哥会在这待很长?时间,失落是因为裴沅祯还没这么快回京城,那她得继续待在这。
“栀栀妹妹寻我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沈栀栀笑道:“多年没见阿焕哥了,跟你叙叙旧。对了,阿焕哥什么时候离开?村子的?后来回去过吗?你阿娘还好吧?村子里的人怎么样??他们知道你当大将军了吗?”
沈栀栀一口?气问了许多,陈良焕无?奈莞尔。
他正要开?口?回答,不远处就有人喊他。
“陈将军,大人找你。”
“好。”陈良焕应声,随后对沈栀栀歉意道:“栀栀妹妹,我还有事,得空再叙。”
沈栀栀见他面色疲惫,想必昨夜一宿没睡,嘀咕道:“你怎么还要忙?大人也?是的,不让你歇息吗,这时候还喊你去。”
陈良焕笑,挥手与她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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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庄的事忙了大半天才结束。当然主要是裴沅祯在忙,而沈栀栀闲了大半天,没事干索性站在演武场看刘淳跟士兵们比武。
刘淳这人别看瘦弱白皙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可打起架来很厉害。
厉害到什么地步?
他手持一根木棍应对十余螭虎军,两?刻钟过去,竟无?一人能近他的身。
沈栀栀在一旁暗暗点头赞赏,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是对的。
结束后,她跟着刘淳往回走,鼓励他:“我觉得你若是去京城当侍卫统领一定能行。”
“真的?”
沈栀栀点头:“考文功名你不行,那就考武功名啊。去宫里当个御前侍卫什么的不很风光吗?”
“可我只?想当裴大人的。”
“为何?”
“其他人不熟。”
“......”
沈栀栀说:“但大人身边已经有侍卫统领了,你没机会的。”
“副统领也?可以啊。”
“副统领也?有人当了。”
“哦。”刘淳很苦恼,但随即又自我安慰道:“无?碍,我还年轻,等大人的侍卫统领年迈卸任了我再当也?不迟。”
“......有志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胡乱聊,回到前院时,小厮过来通知他们:“大人即将返程回别院,请沈姑娘尽快收拾行李。”
沈栀栀惊讶:“这么快就回去?”
刘淳问:“你不想回去吗?”
“不是。”沈栀栀忖了忖,问小厮:“陈将军跟我们一起回吗?”
小厮道:“小的不知。”
“那大人可有说哪些人回去?”
“这个小的也?不知。”
“哦。”
沈栀栀不想这么早回去,她还没跟阿焕哥叙旧呢。想了想,先回去收拾行李,这事晚些再问裴沅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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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沈栀栀收拾好东西。大门口?,裴沅祯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沈栀栀一进去后见他阖眼靠着打盹,面色些许疲顿,原本想问阿焕哥的事却又不忍打搅他。
只?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坐下来。
过了会,裴沅祯开?口?:“怎么不说话??”
沈栀栀道:“大人不是睡着了吗?”
“没睡,在想事。”
“是不是荆城的事?”沈栀栀问:“我听阿焕哥说大人接下来要整顿岱梁官员,这么大的事会不会很难办?”
裴沅祯掀眼,面色温和:“为何这么问?”是不是担心他?
沈栀栀老?实道:“若事情难办,那我们估计得在岱梁待许久了,也?不知何时能回京。”
“急着回京?”
“嗯。”沈栀栀点头:“我想着快些回村去。”
“......”
裴沅祯心口?一堵,怎么看她都怎么不顺眼,索性又闭上眼睛。
“大人,”沈栀栀又问:“陈将军会跟我们一起回别院吗?”
裴沅祯不想理她,没吭声。
“大人?”沈栀栀探头打量他:“大人累了?”
“唔。”
“那陈将军回别院吗?”
“你为何如此关?心他?”
沈栀栀理所当然:“我们是同乡,好不容易在异乡碰见,关?心关?心不是应该吗?”
裴沅祯语气凉凉:“只?是同乡?”
沈栀栀这话?就听不懂了:“何意?”
裴沅祯道:“你以前说想回村嫁他,你急着回京是不是也?这般打算?”
他突然提这个,沈栀栀顿时涨红脸,支吾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我以前说的话?......那是......”
“是什么?”
“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见阿焕哥只?是想跟他叙叙旧。”
“若只?是叙旧,你们上午不是已经叙过了吗?”
上午?
沈栀栀想起上午也?就在演武场帐篷边说了一小会话?,她气:“那也?算叙旧?我才问了几句,阿焕哥都还没来得及回呢,就被你喊走了。”
说到这里,她狐疑看向?裴沅祯:“大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裴沅祯斜眼:“我为何要这么做?”
“也?是。”
沈栀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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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陈将军何时回城内?”
大不了,到时候她寻个时间去见他。
沈栀栀心想。
却不知这话?又怎么得罪了裴沅祯,他沉着脸阴阳怪气地说:“你们一个村头阿焕哥,一个村尾栀栀妹,哥哥妹妹,果?真郎情妾意。”
“......”
沈栀栀憋了憋,没憋住:“阿焕哥不住村头。”
“......”
第70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裴沅祯心口堵, 沈栀栀觉得他小气吧啦也不想多说?。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别院。
阿檀独自在别院里待了两天,担忧又?害怕,总算见到沈栀栀回来, 她?高兴得像只小蝴蝶。
“姐姐你回来了?”
沈栀栀蹲下去抱住她?瘦弱的身体:“回来了, 阿檀在别院过得好吗?”
“嗯。”阿檀点头:“就是很想你。”
刘淳抱着剑,不是滋味地站在两人身后。
他忍了会?,问:“小丫头, 我是你主子,你光想别人不想我?”
阿檀莫名其妙, 这也要争?
不过她?乖巧点头:“想的, 也想哥哥。”
刘淳听了顿时裂开嘴,从袖中拿出包糖来:“呐,路过铺子的时候给你买的,喜欢吗?”
“喜欢。”阿檀笑起来。
她?献宝似的从屋子里搬出一盆草来给刘淳看:“哥哥, 你的兰草我没?养死哦,还好好活着呢。”
刘淳居然很高兴,薅了把她?的小脑袋说?:“我怎么?觉得你养得越来越好看了呢。”
沈栀栀左看右看那?盆丑不拉几的野草,再看看主仆俩傻乐的模样。
心情复杂。
裴沅祯回别院后, 似乎比以往更忙。
荆城胜爷被抓,也不知是谁人传出消息,说?裴沅祯带兵来清剿荆城, 弄得人心惶惶。据刘淳打听的消息说?, 荆城码头几乎每天都有富商拖家带口逃离此地。
但?也有为之欢呼的, 那?就是荆城的百姓。裴沅祯捉拿了荆城恶霸, 百姓不用交两份税钱, 奔走相?告。
尤其是得知裴沅祯把从胜爷府邸抄家得来的所有钱财都归还百姓时,众人跟过年似的振奋。
在荆城, 没?人喊裴奸臣,皆呼裴青天。
沈栀栀听到这话时,彼时正在吃早饭。也不知为何,居然有点淡淡的心酸。
她?匆忙吃完,摸了摸阿檀的脑袋:“你慢些吃,我去忙了。”
阿檀抬脸:“姐姐要去忙什么??”
沈栀栀跟她?解释:“我不是肖夫人,我其实跟你一样只是个婢女。阿檀要帮主子养花,我要给主子伺候笔墨呢。”
“哦。”阿檀点头。
沈栀栀出了饭厅,径直去书房寻裴沅祯。
也不知他用过早膳没?,一大早就在书房忙碌了,进?去后还瞧见其他人正在禀报庶务。
大多是荆城的官员。
自从胜爷和许知州被抓起来后,这些人战战兢兢,惶恐下一个押进?大牢的就是自己。
不过裴沅祯对他们开恩,给予机会?将功补过,择期一年,命他们管理好荆城,恢复朝廷声望。
是以荆城的官员们皆兢兢业业不敢马虎,无论大小事都往别院这里跑,俨然把这当成了办事的官署。
此时,有官员正在禀报重新丈量田地之事,沈栀栀悄悄走去裴沅祯的桌边,为他研墨。
裴沅祯瞥了她?一眼,埋头写信,边安静听。
沈栀栀见他一心二用不慌不忙,手下写字还能偶尔回答官员们的问题,暗自纳罕。
她?偷偷打量......
这一打量便有些忍不住感慨。
裴沅祯这样的男人可?真是集天地之灵气出生的,不仅聪明还长得好看。
他低头写字,露出好看的侧颜。面部轮廓线条清晰而干净,五官更是俊美。一双浓郁的剑眉斜飞而上,犀利且英秀,面如冠玉,双眸若潭。
高挺的鼻梁下,是紧阖的红唇。
他的唇上薄下厚,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清冷,反而有点温润的意?味。
沈栀栀视线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落在他长睫上,这才发现他眼下些许乌青。想起早上听刘淳说?荆城百姓喊他裴青天的那?番话,无端地,她?心里生了些柔和。
突然,裴沅祯长睫掀起,似笑非笑看过来。
沈栀栀吓一跳,忙收回视线。
裴沅祯像捉住她?什么?把柄似的,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低头写字。
继而,唇角缓缓勾起。
莫名觉得多余的官员们:“......”
那?名汇报庶务的官员顿了顿,才又?继续。
等送走所有官员,也快到午时了。沈栀栀看了看天色,正想问裴沅祯这会?儿是否要摆膳,那?厢侍卫过来禀报。
“大人,方冀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沈栀栀愣了愣,看向门口。
方冀一身靛蓝锦袍整齐素净地进?门来。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草民,拜见首辅大人。”
此时的方冀全然没?了之前荆城方爷的气势,仿佛真如他口中说?的“草民”一样,只是个普通的荆城百姓。
裴沅祯放下笔:“坐。”
方冀没?动,依旧躬着身:“大人面前,草民不敢放肆。”
裴沅祯漫不经心道:“让你坐你便坐。”
“是。”方冀这才坐下来。
裴沅祯开口:“知道我留你一命是为何?”
“草民明白?。”方冀说?:“草民此前跟着胜爷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裴大人虚怀若谷给草民改过自新的机会?,草民感激不尽。我方家全族愿誓死效忠大人,为大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不必你肝脑涂地,你可?继续当你的方爷,只不过......”
方冀惊讶抬头,就听裴沅祯道:“我要你用一年的时间将荆城变成大椎木3牵变成朝廷的荆城,明白??”
方冀面色一凛,立即道:“草民明白?!草民定不负大人恩情!”
等方冀离开后,裴沅祯停下来盯着虚空,似在想事。
沈栀栀等了会?,正欲再问是否要摆膳,裴沅祯倏地开口,问门外侍卫:“裴胜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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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庄,幽深的地牢里,四面皆是冰冷且厚重的石壁。
石壁上挂着两盏烛台,如婴儿手臂粗壮的蜡烛熊熊跳跃,蜡泪沿着烛台滴落,丑陋而脏污地在地面上积成一团。
地牢昏暗,烛光如鬼魅般映着裴胜苍老?的脸。
他坐在低矮的小桌前,眼眸紧闭。
纵横荆城十数载,却不想一朝栽在个黄毛小子的手上,如此彻底。
不,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黄毛小子了。
他轻看了他。
以至于?一开始听见他出现在岱梁也不以为意?,荆城是他的天下,就连朝廷官员来此也得敬他三?分。
即便谢芩也得称他一句胜爷,裴沅祯来了又?能如何?
他是这么?想的。
良久,裴胜低低笑起来,笑声像漏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嘶哑难听。
“笑什么?!”
外头有人催促。
“你最好快点,招了大家都能轻松。不然我差事不好办,你也不好过。胜爷,你是聪明人,何必为难自己?”
裴胜缓慢地掀眼,眸子虚弱无光,瞥了眼面前的纸笔,又?不屑地闭上眼睛。
“嘿!我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进?来,一脚将他踢滚在地。
他蹲下去:“你以为你还是荆城那?个呼风唤雨的胜爷?现在叫你招供你就乖乖招供......”
“否则......”他拍了拍裴胜的脸:“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是另一种招供的方式了,届时让你生不如死。”
“听明白?了?”这人晦气地吐了口唾沫,起身出门。
裴胜像死人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紧紧闭眼。听见关门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抬手,往脖颈后摸了下。
从那?里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字条,展开看了看,随后放进?嘴里慢吞吞嚼烂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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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暮色弥漫。
裴沅祯一身寝袍从浴室走出来,他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小厮赶忙拿长巾上前帮他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