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什么懂,球场上进攻防守他就懂,女孩子的事他从来一窍不通。
后来还是闻道博学多才,告诉他女生说肚子疼,一般指代的都是月经来时的不适感。算一算,何零露确实已经到了有月经的年纪,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就是她的初潮。
可是月经是什么,初潮又是什么?顾炎对这些词似懂非懂,直到上网检索过,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
当天晚上,顾炎提前去买了罐核桃露,放胸口捂了整整两节课后,在放学的时候将之一把塞到了何零露怀里。
何零露先是一愣,随即傻乎乎地笑起来,露出来很小的虎牙,眼睛则眯成小小新月。纵然此前再怎么面目可憎,这一笑也能抵挡千军万马了。
顾炎看得怔了怔,把她书包接来扔进车筐,她则舒舒服服地爬上他车后座。等他骑上车,她小小脑袋从他臂弯下钻出来,拿着核桃露的手也环过来。
“哥哥帮我开。”何零露撒娇。
顾炎才不惯她臭毛病:“自己开。”
何零露扁嘴:“可是我肚子疼,手就打不开了。”
何零露借题发挥的无赖本领,是那时候就有的,可偏偏顾炎永远都吃这一套。他黑着脸乖乖从命,最后只能很无力地骂一句:“喝不完就揍你。”
关于何零露肚子疼这事的细节,顾炎后来并没有去找何零露复盘过,何零露也因为害羞一直没有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过他。
但他始终觉得,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有什么事情,她不喜欢他做,他就不做了,他有什么想要她做的,她纵然反射弧要长一点,总也会在之后实现。
只是没想到,两人最终会因为后来的那件事鲜见的没有达成一致。
顾炎习惯性吃得很快,几下扒完自己的饭菜,把一切收拾干净后,立刻改换战场,坐到何零露身边看她用餐。
何零露原本吃得正香,冷不丁被这么注视着,莫名就觉得有点心虚,吃相也逐渐斯文起来:“你干嘛呀?这么看我……”
真准备喂她吃饭?
顾炎表情一如既往淡淡的,并不接话,等她把饭菜吃得差不多,端起汤来喝,这才问:“好吃吗,合不合你胃口?”
“好吃啊。”何零露连汤也喝到一滴不剩:“不然干嘛吃光光?”
顾炎轻嗤了一声,深眸从她身上轻轻划走,神情里的不屑已经快溢出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连吃sh的样子都香。”
“……”何零露歪着头,像是一盏很远的灯被点亮:“这句话你说过的。”
顾炎提着尾音“嗯”了声,明显对这件事印象不深:“那是不是正好证明,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何零露实在佩服顾炎损人的本领:“那怎么就不能说明我初心不改、始终如一呢?”
顾炎立刻冷笑两声,用一副“想想自己配不配的”的表情面对她。他在这个话题上倒也不多纠缠,看了看时间:“你先休息吧,我走了。”
说完把何零露吃完的也收拾收拾,跟他那份一起打包。
何零露只觉得自己多余,不仅没办法下床送他,还总让他跟老妈子似的忙里忙外。她耳朵边发烫,很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谢谢了。”
顾炎本能对“谢谢”这个字眼敏感,眉头一皱,没搭理她。
何零露又说:“你也把我打包带走算了。”反正就是个小废物。
顾炎这下更是动作一顿,余光瞥着床上正托着下巴胡思乱想的何零露。过了会,他才又麻利把一切收拾好,直腰往外走。
顾炎刚到房门,何零露手机响。他立刻回过头,看见盯着屏幕的何零露正一脸惊讶,她像是有点意外,再三确认过电话后,这才接了起来。
“你怎么拿到手机给我打电话的?”何零露没好气的。
顾炎将垃圾堆在门上,装着见不得她窗台上的摆件似的留下来整理。何零露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排斥他还在。
“你少管!”电话那头明显是个男人,比她语气还要冲:“周末你忙不忙,没什么大事就推一推,给我早点过来。”
何零露立马提防:“你要干嘛,又闯祸,让我去顶吗?”
“你怎么老这样,从来不想我点好。”对面冷嗤一声,拖腔拖调地说:“还不就是班猪给我找的那个眼线咯,怎么赶都赶不走,周末非说要过来一道写作业。当老子是白痴啊,摆明就是监视我。”
何零露翻个白眼:“我过去,也改变不了现实啊。”
“嗯,改是没法改。”他吊儿郎当:“但能稍微安全点。你想啊,万一那天我控制不住要打她,你起码还能拉下架。”
“……”何零露愠怒:“秦烈,你稍微讲点理行不行,没事儿好好自省,摆正摆正自己的位置。人家欠你的,非得跟你结对子,非得帮助你学习?你要揍人也得看清对象,你确定要伤害一个关心你的吗,你确定要打女人吗?”
何零露还没说话,对面就笑起来:“对对对,我就需要你这样来拉架。”
“……”
何零露气得肝疼,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愤愤不平里抬起眼睛,发现顾炎一直在看她,她连忙干巴巴地笑了笑,解释:“是我给当家教的一个小孩儿打来的。”
顾炎意外也不意外:“你给人做家教?多久了?”
何零露回答:“有几年了,是我老师的儿子,以前每周要去两天,现在毕业事多,就改成周日辅导半天。”
顾炎点点头:“我听他说话的口气,对你好像很不客气。”
“没有啊,他就是说话欠揍点,脾气爆一点,但其实品性不坏,也没什么心眼。”何零露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夸着人,可拳头却攥得紧紧的:“平时只要不去惹他,他就不会过来揍你,顶多吵吵架而已。”
何零露说得俏皮,顾炎却丝毫没被她冷幽默传染,他想了想,又问:“他叫秦烈,是秦朝的秦,热烈的烈?他们老师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学生帮扶结对?是男生女生?”
“嗯,是啊。”何零露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顾炎随口道:“就是问问。”心里却已经早早开始算计。结对子,帮学习,音乐节,找人的闻樱,同时出现的何零露……
一时间,所有一切都被串了起来。这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顾炎从何零露这边离开后,回所里的路上就给闻道打了个电话。闻道声音含含糊糊的,方才应该是在小憩。
“闻樱周末是不是要去混小子那?”他单刀直入。
闻道愣了会才让脑子重跑,听明白他说的话:“嗯,前两天不是让他给涮了吗,闻樱这周说直接去他家里。”
顾炎问:“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她比我还固执,做事永远不达目的不罢休。”闻道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跟她一起去,但那天正好有点事。”
顾炎索性顺着这话接过来:“那我去吧,我那天有空。”
“好啊。”闻道求之不得:“但你这次可别再冲动,又当着她面打架了。”
顾炎无声笑了笑,心说,那倒也不一定。
第21章
何零露因为崴脚歇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就又带上小本本,跟着顾炎一道走街串巷。顾炎起初不同意,就差把她当麻袋似的又一次扛回家里。
何零露像只求投喂的小仓鼠似的, 两手并拢放在胸前朝他拜拜:“是真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也没伤得太严重。我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 让我跟在你后面走走也好, 如果真的觉得受不了,我自己会要求先回去的!”
无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顾炎让那家私房菜馆一天三顿地过来送饭,她是越吃越觉得心虚。期间实在耐不住悄悄给那边去了电话要菜单, 对方却说他们只接受会员的私人定制。
没有菜单的馆子, 规格得有多高?何零露不知道顾炎的账单上又浓墨重彩地为她添了几笔,照这种趋势发展, 卖肾可能还真不够。
给钱还好, 不给钱就更麻烦。何零露忍不住去看顾炎表情严肃的一张脸,给钱起码能让自己的心虚感少一点, 虽然她也知道这不过就是皇帝的新装——自欺欺人而已。
何零露把话说到这份上, 顾炎也只好让她回到原本的岗位上。
两个人分工各有不同, 顾炎负责敲门, 穿着警服一站出来就是一身正气声势夺人, 何零露再带着拜年式的盈盈笑容从他身后从容出来,将自己打开的笔记本和圆珠笔递给门后的住户。
有了顾炎压阵,再怎么难缠的居民也换上客客气气的一张脸, 何零露也不仅仅是依人的飞鸟, 每天很有计划地把名单录入电脑制成一目了然的表格。
两个人合作默契高效, 等到周五, 其他人还在想着要不要在周末加班,他俩已经早早完事儿去忙别的了。
同事们一边津津乐道着两人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最好例证,一边将资料录入的工作交给何零露去做:“你正好闲下来了嘛。”
等到顾炎因为中午吃饭看不见何零露,跑来隔壁社区中心找人,就见她一个人坐格子间里打电脑,旁边登记用的小本本快堆到她茶杯那么高了。
刚一开始,何零露压根没注意到顾炎,等到有人吃过饭进来,喜出望外地喊了声“顾警官”,她这才把头略微抬了抬,视线掠到他的一边。
“过来找小何的?”
顾炎嗯声,很自然地看向对面何零露,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立刻如被火舌灼到似的将头往回一缩,眼珠子往下一转,装着核对面前的材料。
顾炎想了想,补充一句:“她一直没去吃饭,来看看怎么了。”
“哇,顾警官你也太体贴了,所有人都关心小何飞得高不高,就你关心她飞得累不累。”同事一副吃完八卦后餍足的样子,走近何零露道:“忙什么呢,小何,饭都不吃了。”
顾炎也跟着走进来,同样问:“是啊,忙什么呢?”
何零露正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腹诽顾炎来得不是时候,两人绯闻这下又该满天飞了。她指指桌上材料,讷讷:“就是有点事。”
“再有事儿也不能耽误吃饭嘛。”同事跟着过来。
顾炎已经从桌上拿起摆她面前的本子,略微一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明知故问:“名单不都已经录好了,这些从哪儿来的?”
他问题是对向的何零露,话却是说给的其他人听。尽管语气四平八稳,不喜也不怒,可就是带着一种震慑力,摆明是要来给人讨说法的。
同事正踮脚往这边看,方才还热情体贴的一张脸在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后立马僵了僵,她讪讪着赶紧把桌上厚厚一叠本子里属于自己的一本抽出来。
离开前缩着脑袋摆摆手:“小何,我的就不麻烦你啦。”
这下留下何零露一个人默默承压。她就像个明明没做错却心虚的小孩似的,一直把头埋着,完全不敢往顾炎那边看。
顾炎就这么垂眸盯着她乌黑发顶看了会,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容拒绝地把她从椅子上挤出去,自己坐到电脑前面敲敲打打。
何零露歪着身子倚在桌上,纳闷看他:“你……”
“去吃饭。”顾炎目不转睛,只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何零露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明白他意思。她摸了摸有点瘪的肚子,是真的饿了,轻声丢下句:“那我吃过饭来换你。”
就一溜烟跑开。
但让何零露意想不到的是,等她吃饱喝足回来,任凭她怎么要求请求恳求顾炎,他就跟生了根似的牢牢粘在她椅子上。
是以下午当何零露同事们纷纷踩着上班的时间点进来时,就见办公室里多出一个腰板笔直的男人坐那儿,黑洞般吸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搞不清楚状况。
等钱大姐进来,顾炎恰好把手上事做好,他当着所有人面把本子一本一本叠好,再放到另一张桌子上,让大家自行来取。
还在幻想顾炎有朝一日能成侄女婿的钱大姐起初不清楚来龙去脉,只是目的性极强地夸奖顾炎:“小顾,你也太客气了,中午不睡觉都要来帮我们录数据。”
顾炎表情习惯性寡淡,只在回头看了一眼何零露时,露出几分嫌弃几分无奈:“我也想睡,有人太蠢,做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何零露:“……”
所有人:“……”
“顾炎!”何零露拧着眉,眼神四下乱飞,同事面前,这人就不能给她点面子吗:“谁磨磨唧唧了,我不还是挺……挺麻利的。”
“麻利什么了?”顾炎:“午饭都顾不上。”
何零露眉头皱得更紧,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无奈:“那是我忙忘了!”
两人明着在针锋相对,但在其他人听起来,却十足是小两口间的甜蜜拌嘴——她笨他帮她心满意足,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钱大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怎么样的错误。
顾炎是公认的严厉严苛,不苟言笑,如今往何零露身边一站,活跃得像喝了假酒。大灰狼变成忠犬了,还怎么做得了别人的乘龙快婿?
钱大姐多通透一人,能看不懂顾炎用意?她往顾炎背上拍了一下,说:“行了,你别在这儿跟我唱双簧了,知道你心疼小何,以后肯定让他们合理安排工作。”
何零露微怔,一张脸越来越红。她连忙求助似的紧盯着顾炎,眼神示意他说两句,别把气氛又弄得这么暧昧。
顾炎却只是浮出了难得的一点笑意:“谢谢。”
八卦就像雷雨前的闪电,风雨未来,夜空已经被劈开一道口子。
顾炎放弃午休帮何零露工作的事儿,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地成为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佳话,他因为心疼何零露,使得钱大姐多多照顾的护犊行为也已经深入人心。
这一下午,何零露办公室的门槛快被来来往往的吃瓜群众给踏破了,大家纷纷造访,好奇询问她跟顾炎的恋爱过程。
怎么认识的,怎么越走越近的,谁先追得谁,发展到哪一步了……
何零露起初因为生气顾炎一而再再而三的暧昧态度,索性也惩罚般地学他用模棱两可来放纵流言。
反正一个是资质平平无甚前途的职场菜鸟,一个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顾警官,谁沾光谁吃亏那不是明摆着吗。
直到平日里跟她很是要好的一个同事神神秘秘来问她:“露露,顾警官平时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好靠近,在床上也是那么严肃吗?”
……
……
……
何零露差点快哭了,赶紧把顾炎跟她是邻居,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事儿给说出来。他们是青梅竹马没错啦,但两人关系还是更类似于哥哥妹妹这样。
“哥哥妹妹?”同事眯着眼睛想了会:“你逗我呢,我也有哥哥,怎么我哥每天除了故意朝我放屁,就是从我碗里抢鸡腿?”
“……”
“他对你的态度明显不是哥哥照顾妹妹的那一种,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同事一副旁观者清的样子:“而且你对他也根本不像妹妹敬畏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