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欺负我啊——楼海【完结】
时间:2023-05-13 14:45:55

  何零露已经被家里人教育过一轮又一轮,现在听顾炎这么说,更是悲从心来:“哥哥,人胖点儿是真的不好吗?”
  顾炎戳她眉心:“废话,当然不好了。”
  他简直烦得很,满脑子都是爸妈这几天跟他灌输的高糖高盐高脂肪饮食的弊端,以及无数跟胖有关的疾病。
  但要让何零露引起重视,单说这些肯定还是不行,顾炎掐了把她肉乎乎的下巴,恶声恶气道:“你看你都胖成球了,丑得不行,赶紧给我减肥!”
  “哪有那么胖。”何零露长大了,很要面子,已经开始会反驳。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窝,想了又想,到底还是不太自信,嗫嚅着问:“哥哥,我现在真的很丑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何零露可怜巴巴,眼眶也红了,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没有啊,还是很好看,也没有不喜欢你。
  看见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这副神情,做人的回答应该如上这样。
  但早就说了顾炎在该当人的时候,永远都不当人。
  他神情又倨傲又不耐烦,特别欠地说:“大家都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就别总想着好不好看了。再说了……”
  “?”
  “你就算是瘦了,也、就、那、样。”
  ……
  ……
  何零露说到后来,莫名还有点小小的气恼。
  顾炎却听得笑了笑,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挺讨厌的。明明应该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安慰,他非要很拧巴地说出来。
  看到她快点高高兴兴不好吗?
  还真就不好,他多少是有点病的,每每这种时候,非要让她急眼红脸,甚至哭哭啼啼起来,他再使出全力把她一点点哄好。
  还好何零露能一直包容容忍他,哪怕在他最面目可憎的时候,仍旧很慎重其事地问他喜不喜欢自己,也真是挺能自虐的。
  喜欢,不喜欢,顾炎突然沉默下来。
  这种时候,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能已经顺着她的这些话,把心里那句埋得最深却最饱满的情感表达出来了。
  顾炎却不敢。不是不想,是真的,不敢。
  曾经他也以为两个人早就心意相通,即便当时的她还太小,不一定能理解他的所有良苦用心,但只要她按照他预先设定的轨迹,即便是慢一点,他们仍旧能最终走到同一个点上。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按照自己的设想来走。
  他以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自己,但她没有;他以为她心里永远只能放下他一个人,直到那个人出现,将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打碎一地。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即便囿于狭窄的舒适区,也好过外面的风雨。
  他曾经以为何零露会是所有事的例外——直到昨晚那个人又再次出现,他才发现原来越是在乎,就越是胆怯。
  寂静无人的深夜,他在对门站了许久,却怎么也不敢敲响那扇紧闭的大门。
  顾炎明白他对何零露的感情,从没有缺少过一分一毫。时至今日,他仍旧有着为她孤注一掷的勇气,即便遍体鳞伤,也要为她千千万万遍。
  但在彻底坦白之前,他想要选择等待。
  在他完全确定何零露对他的心意之前,他不想贸然跨出那一步。因为即便只是遇上她迟疑时淡淡的一下皱眉,也会使他跌入谷底,万劫不复。
  何零露原本就已经摔得有点儿糊涂,闭着眼睛又迟迟等不到顾炎说话,路程的后半段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顾炎之后拖着哈欠连天的她去相熟的医生那看得时候,朋友特别幽默地说:“看这状态应该先递个枕头。”
  顾炎想笑又笑不出来,带娃似的把她抱坐到椅子上,再给她无处安放的两只小手搭在膝盖上,说:“赶紧给她处理一下伤口吧。”
  她血混着头发都快干了,顾炎想先给她整理下,然后手在她脸边来回描边半晌,到底还是不忍心:“你看看严不严重?”
  “还好,缝不了几针,位置也比较隐蔽,以后涂点祛疤的药膏,再用刘海遮一遮,不凑近看,看不出来什么的。”
  “你用那什么美容针吧。”顾炎叮嘱。
  朋友:“肯定的。”
  “再用那么可吸收线。”
  “这是标配啊。”
  “你手艺呢,行不行,要不要请你们这边负责医疗美容方面的专家?”
  “……”朋友轻叹了声,说:“你这也太紧张了!没必要啊,就是一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术,跟你说不难就是不难,我这实习生都能给你整得服服帖帖。”
  顾炎挑眉:“你还想喊实习生?”
  朋友都气笑了,把他推去一边,准备各样东西。
  给何零露消毒的时候,他事先提醒:“会有一点疼啊,忍一忍。”
  何零露还没来得及反应,顾炎先忍不住插嘴:“你动作轻一点,她特别怕疼。”垂在两边的手握了握拳:“要不要先打点麻药?”
  朋友实在受不了:“再说话,就让护士请你出去。”
  他一边摇头,一边拿棉球擦了擦伤口。何零露原本还在悠闲听着他们斗嘴,突然觉得额头一凉,紧跟着针刺似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
  刚摔下来的时候,她完全懵了,身体因为处于应激状态,难以察觉到疼痛。等后来所有感觉慢慢回笼,又因为伤口已经暴露了一段时间,疼痛的感觉也并不强烈。
  直到现在医生开始帮忙处理,她才真真正正知道什么是痛彻心扉。
  何零露只觉得脑袋被凿开了一个大坑,医生每一次清理消毒都像是把这坑挖得更深更大,直到连脑仁子也要露出来。
  即便后来麻醉很快生效,疼痛感消失,这种要把她皮肉掀开、任人宰割的恐惧感,还是让她透不过气来。
  豆大的眼泪不停涌出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顾炎。呜呜呜。
  “……”方才还一堆意见的顾炎,这会儿一个字,一个标点都吐不出来。
  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身体微小的颤动,何零露的眼泪每多滚一滚,他整个人就如被抽筋剥皮似的疼痛。
  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自己只是拿冰冷的手按住她肩,无言安抚她情绪,而不是带着她一道从这个房间逃出去。
  但这份脆弱的镇定,还是在朋友缝针的第一时间宣告土崩瓦解。
  顾炎这个到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成熟稳重的警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刻居然眼帘一垂,慌忙移开视线。
  完全用不着护士出手,他自己走了出去。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何零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干嘛去了?”
  医生轻嗤声,说:“随他去吧,一个劲的叽叽歪歪,他不在不是更好。”他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怎么现在娘炮兮兮的。”
  他三下两下把针缝好,向着她努努嘴:“小妞,你跟顾炎什么关系?”
  何零露当即愣了愣,什么关系?她也挺想跟他有关系,但一直以来,两人好像总绕不开邻居两个字,要么是邻居家的小哥哥,要么就是欠着钱的邻居家。
  何零露投降:“是邻居。”
  医生看她还是有点讷讷的,觉得她肯定是因为麻醉上头了,连忙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在这儿歇一会儿,自己则出去找顾炎。
  才刚一开门,他立马被浓重的烟味给熏到。
  顾炎站在过道一边抽着烟,旁边垃圾桶上已经按灭了一堆烟蒂。见他出来,他立刻把刚点上的烟给掐了,跑来问他情况。
  朋友向着他摇头,说:“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妇产科门口等着的家属了。什么重要的邻居,值得你这么紧张兮兮的。”
  顾炎微怔:“邻居?”他皱着眉:“先别扯别的,你说说她情况怎么样了?”
  “你这急吼吼问问题的样子也像。”朋友忍不住摇头:“你之前破案子,多离谱的尸体都敢拍了问我情况,怎么今天人家就只是缝几针,你就看不下去了?”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上人家了吧,想追人家?”
  顾炎舌尖抵了抵齿根:“废话,这还用问?”
  朋友被这突如其来的坦白给吓了一跳,毕竟这些年顾炎清心寡欲完全不近女色,他一度以为这人不是和尚就是gay。
  原来他这是藏着大招。
  朋友赶紧再问:“追多久了,有戏没戏。”
  顾炎实话实说:“追了二十多年了,应该有戏。”
  “……????”
  “她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只是迫于无奈身边一直有另一个人。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转换下思路,搞定她之前,先搞定那男人。”
  “……”
第32章
  除了头上有块伤, 何零露暂时没出现其他状况。顾炎仍旧不放心,请朋友准备了个病房,让何零露留在医院这边至少观察一晚上。
  何零露原本觉得没必要, 一来顾炎坚持,二来走了两步觉得确实是有点儿头晕, 只得乖乖跟着顾炎去了病房, 还换了套医院统一的条纹病号服。
  出来的时候,顾炎已经在病房里忙碌开,他手脚利索地把各种瓶瓶罐罐都收拾整齐,还帮她把床单被套检查了一遍。
  何零露两手撑在床上坐着时,只觉得怪怪的, 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穿这个好像是进了局子的, 你像是来看着我的。”
  顾炎忙着用酒精纸巾给她擦桌子,这时睨她一眼:“你挺有经验啊。”
  何零露悬着的两条腿本来在晃, 此刻倏忽一停, 过了会才又摆了起来。她声音不高:“我看我爸穿过……就比这个颜色再深一点儿吧。”
  顾炎整个人都滞住,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不少。重逢以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何父近况:“你经常去看他?”
  “从来没去过。”何零露两腿摆得更快:“就宣判前, 律师让我去看了一下。也不是我想去, 他们非喊我去的。”
  顾炎把脏纸巾扔了, 又抽了一张给她擦擦手:“那你想他吗?”
  何零露没什么表情, 眼睛却眨得比刚刚快了些,两条小腿也嗖嗖嗖的:“我不想。”何零露擦好手缩去床上,钻进被子里, 说:“有什么好想的。”
  顾炎后来特地找人打听过, 知道何母生病的同时, 何父因为贪污锒铛入狱。生活一下从天堂坠入地狱, 人生的苦难过早压在瘦弱的肩上,她那段时间一定特别的艰难。
  如今对自己父亲有这样的排斥,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想就不想吧,”顾炎语气先是尽可能的轻松,紧接着就直转而下:“反正我看你平时也缺人想。”
  “……”
  何零露不得不说顾炎确实与众不同,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上来就劝她与爸爸和解,更不摆道理说什么血肉亲情的话。
  但就在你每每要感慨他靠谱的时候,他总能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顾炎看她两眼发直,张着嘴却不说话,忍不住更加阴阳怪气地哼了声:“何零露,你还真开始想了是不是?”
  “……”何零露特别想自证清白,无奈他一次又一次反向提醒,让她还真就想起了一个人——张旭——她今天肯定是回不去了,该不该告诉他呢?
  顾炎一眼看穿她:“你敢打电话,我就剁你手。”
  “……”
  何零露自然知道他不会真的砍自己的手,但也不想当着面摸他逆鳞。于是一边附和着,一边琢磨着等他不在的时候,再跟张旭知会一声。
  可顾炎就像是洞察她心思似的,别说出门了,连厕所也不去一趟。
  何零露跟他面对面吃了晚饭,喝了水,看了电视,聊了天,直至成了被他熬倒的鹰,画着大字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顾炎听见何零露呼吸微重,才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起来先把她挤出被子的手啊脚啊塞回去,再坐回去继续在手机上看“缝针后的伤口处理”。
  快到九点的时候,她搁在床边桌上的手机响,顾炎乜到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没多思考地就拿着手机往外走。
  刚到走廊,他接听电话,等着对面男人那一声“喂”。
  张旭夜里跟几个狐朋狗友在吃饭,傍晚起就陆陆续续给何零露发了几个信息,她一直都没回。如今第一场过去,在等第二场的间隙里,忽然想到何零露是不是生气了。
  他几乎是很期待地拨了个电话过来,乐呵地说:“是不是想我了呀?不想我在外面有局?我早点回去好不好,给你带点儿炸串?”
  顾炎习惯性点了支烟,想到一会儿进去又是满身烟味,可能会臭到她,又把一口没吸的烟给掐了:“她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张旭一连把手机拿下来看了几遍,确定没有打错:“你那边是……”他猛然回神:“那什么顾炎是吧?”
  顾炎轻嗤,算是应了。
  “你能不能讲点素质,别随便拿人家手机?”张旭油腔滑调的:“听点话哈,把手机赶紧还给她,别让我生气。”
  顾炎也不恼,说:“现在还真没办法把手机给她,她已经睡了。”他说话慢条斯理的:“等明天早上她醒了,我会告诉她,你来过电话。”
  “??”
  张旭情绪开始波动:“少跟我装,你把手机给她。”
  “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这会儿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是真不舍得喊她起来。”顾炎轻轻吐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请你谅解。”
  “??”
  张旭心里骂了句草,这男人玩什么路数,要真像以前似的那么冲动,他还能跟他刚一刚。现在倒好,一次比一次冷静,让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全憋给自己受了。
  张旭干瞪眼:“她身体哪儿不舒服?”
  顾炎忽然轻咳一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似的低声道:“你说呢?”
  “……”这一下张旭是真的炸了。他直接摔了手里的酒瓶子,当着朋友面就开始发飙:“顾炎你他妈少得意,你俩什么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你别觉得何零露以前一直想着你,她就一辈子非你不可了。这些年都是我在她身边,是我陪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她整天仰人鼻息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无家可归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每天洗十几个小时盘子洗到手出血的时候你在哪里,她——”
  张旭忍住方才的话,换个话题道:“那时候的你还在学校岁月静好呢,以为这世界就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所有的苦难不过就只是故事里的情节。既然你从来没有参与到她的成长,就别想着掺和她今后的人生。别傻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
  顾炎唇角勾了勾:“多谢你的这些话,里面确实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那些年有你一直在她身边,我真的挺感激的。”他一顿,语气玩味起来:”但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你这几年宁愿出国也不陪着她?是你不想,还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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