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说:“我刚想劝呢。”
她跟郭洁面对面,很严肃的样子:“请你以后别总来打扰秦烈了,我不是怕你跟他谈恋爱,他根本不喜欢你这一款,我主要是怕你把他惹着急了,他又不能定心做题了。”
“他不喜欢我这一款?”郭洁眉毛几乎竖起来:“那他喜欢哪一款?你这一款的?你根本还是个小屁孩吧!”
闻樱想到顾炎跟何零露公开那一天秦烈激动的样子,琢磨着:“他可能喜欢有男朋友的那种吧,年纪也得大一点,最好能大他一轮。”
“……”郭洁拍桌:“你唬我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我看就是你也喜欢他,想把我哄走了,好换成自己上呗。”
闻樱一脸的麻木,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郭洁吃得磨磨唧唧,两个人打车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
今天是班主任亲自坐班,看见这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立刻不太高兴地把眉头皱了起来,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一个是永远的年级第一,来不来学校都不影响她的水平,一个是稳定的年纪后几,来不来学校也不影响她的发挥。
闻樱年纪小,还没蹿个,没走两步就坐了下来。郭洁则比较高挑,手腕勾着包走猫步似的大咧咧穿过教室,在秦烈前面一排坐下,还故意用背撞了下他桌子。
秦烈不厌其烦,抓着桌子往前一推,报复性地拱了她一下。
郭洁倒也不生气,只是回头哼唧了一声,伸长脖子过去跟他小声道:“一个大男生,怎么那么小气呢?”
秦烈看也不看她,一边抖腿一边转笔玩。
郭洁接着道:“听说你只喜欢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还要年纪大点的?怎么着,特别沉迷于跟大姐姐玩横刀夺爱的游戏是不是?”
秦烈听着黑下脸,皱着眉头往上看:“你他妈在说什么啊?”
郭洁想也不想就卖了闻樱:“你小家教告诉我的。怪不得你最近一直情绪低落,肯定是没抢得过别人呗!伤心了?抑郁了?觉得人生没戏了?”
秦烈立刻隔空死死瞪着闻樱后背,已经开始想要怎么教训她了。
郭洁很讨好的笑:“别啦,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嘛!你觉得孤单,觉得寂寞,觉得冷,没关系啊,我在你身边呐。”
秦烈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屑:“有病。”
郭洁向着他眨了眨眼:“我帮你支开你的小家教呗,周末我们一起去外面玩玩散散心?我表哥新开了一家特别棒的店,正愁没人去帮着热场子呢。”
秦烈冷哼:“滚。”
圣诞节当天,顾炎特意请假早点走,预备去接何零露外出吃饭。
领导起初还纳闷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怎么手底下人一个个都有事,别说不肯加班了,原本定了值班的也各种找人换班。
陈星一语道破:“圣诞节呗,有女朋友的带女朋友约会,有老婆的带着孩子一道约会。今天街上餐厅肯定哪哪都挤爆了,我不要出门,我还是加班好了。”
领导叹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年轻是真的不像话,成天就想着过洋节。”
陈星立马狗腿地附和:“就是就是。”
“你更不像话!”领导拿食指指着他,怼道:“人家起码能带着女朋友老婆孩子一道出去,你呢,个人问题还不抓紧?”
大家都是一阵笑。
顾炎赶紧出门,趁着还没到下班高峰期,一路紧赶慢赶去接何零露。汇合之后,两个人直接一人一辆共享单车骑到地铁站,挤地铁去预先订好的餐厅。
事实证明,顾炎筹划的这个出行方式是绝对正确的,路上车流渐密,而起初还有座儿的地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挤。
餐厅里也已经坐得很满,顾炎跟何零露上了二楼的包厢,倚着雕花栏杆就能看见大厅里开始唱起评弹的一对人。
三弦跟琵琶的技法都不错,两个人的声音也很好,何零露如痴如醉地听完一整段,等到顾炎把茶杯递到她嘴边,才回过神来。
何零露就着他手喝了一口,很高兴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以前只在老家才有,现在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这家餐厅专做何零露老家的南方菜,以一些精致的传统糕点、甜点最为出色。
以前一到节假日,爸爸妈妈就爱带她过来,一边吃些店里的特色菜,一边听人唱曲,偶尔还撺掇她上台表演。
每到这种时候,何零露就容易忘了顾炎,等到回家看见他家紧掩的大门,这才想起来原本是约好了一起做作业或出去玩的。
是以顾炎怎么可能忘了这餐厅,但他看着何零露眉飞色舞的一张脸,还是阴阳怪气地来了句:“我真不知道是你喜欢的餐厅啊,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
何零露:“……”
顾炎:“就不带你来了。”
何零露搬椅子往他面前凑了凑,拿胳膊拱拱他:“你干嘛呀,又这么说话。”
顾炎撇嘴:“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
何零露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这家伙记仇的能力一向好得出奇:“什么事呀,我……没做错什么事吧?”
顾炎冷冷看她:“提醒下,以前你每次到这家餐厅吃饭,都没特别跟我带过什么。”
“可是这家店太甜了嘛,”何零露说:“你又不爱吃甜的。”
顾炎几乎要用鄙视的眼光了,重复她的话:“嗯,我不爱吃甜的。”
这是什么意思?何零露心里打鼓,连忙谄媚地夹起一筷子点了红花的桂花糕,送到他嘴边:“那我现在喂你吃。”
顾炎摇头:“你用嘴喂。”
“……”何零露吓得四下张望,生怕被人听见这对话,仿佛他刚刚说了什么暴论一样:“喂,在外面呢。”
顾炎哼声:“没诚意。”
“我又没做错事!”何零露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哪有人为十几年前的事还耿耿于怀的,她那时候才不过是个孩子呢。
顾炎说:“以前我爸妈不管给我买什么,我都先拿到你面前。”
何零露:“……”
顾炎:“你却只会放我鸽子。”
何零露:“……”
顾炎:“你的心里没有我。”
何零露:“……”
顾炎:“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均等的。”
何零露:“……”
何零露赶紧再离他近点儿,叼着桂花糕过来,向着他支了支下巴。
顾炎眼光还是冷冷的:“不吃嗟来之食。你这样不情不愿的,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好像是我一直在要——”
后面的字没能说得出来。
桂花糕撞在他嘴唇上,何零露直截了当地堵住他嘴。顾炎只是稍稍怔了怔,随即捧着她后脑,亲了上去。
第49章
顾炎一直以来都特别讨厌两种人。
一种是完全不管别人高不高兴, 喜不喜欢,总喜欢在怀里抱着个宠物逛商场的,一种是不论时间和场合, 连体婴似的搂搂抱抱亲亲蜜蜜的。
以至于某日在亲眼目睹白教授抱着家里那条博美在商场柜台前跟自己平日里严肃到不苟言笑的爸爸贴面亲的……时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闻道最喜欢跟他唱反调, 说他这就是纯纯的没事找事, 只要不打扰到你生活,你管人家这样那样干嘛?事儿精竟然在身边。
可那样有什么快乐吗,做个融入大众的普通人不好吗?
那当然有人家的道理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顾炎今天回想起来, 方才觉得过去的自己有多愚昧。
快乐吗?快乐呀。即便身边已经坐满了人, 即便可能有无数双眼睛看过来,能够随时随地地亲吻何零露, 依旧让他觉得满足而快乐。
以至于在何零露表示抵触, 不停躲着他之后,他觉得非常不理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什么年代了, 再说也没人真的要看我们。”
何零露缩着脑袋直摇头:“我想听人家在唱什么。”
顾炎直直看她。
何零露:“我饿了!”
顾炎板着脸。
何零露举起双手投降:“等等等等我坦白, 我今天必须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一件你从来都不知道的事。”
顾炎眉梢一挑, 终于有点感兴趣:“什么?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何零露向着他勾勾手指, 神秘兮兮的,顾炎迟疑几秒,最终还是乖乖凑到她面前。她把嘴巴凑到他耳边:“我今天中午吃了两碗饭。”
顾炎:“……”
顾炎曲着手指要去弹她额头, 何零露连忙往后躲着, 连忙求饶:“不逗你了!不逗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顾炎哼声:“老实点。”
何零露指了指下面正对唱《钗头凤》的一对搭档, 说:“我平时除了给魔王当家教, 其实还会额外打一份工。”
顾炎几乎是立刻就猜到:“评弹?”他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平时还能有时间吗,一直都是在哪?”
“不在线下。”何零露解释:“这要是找个餐厅的话,我肯定是没时间的。但这两年直播不是挺火吗,我就在某音上开了账号,有空就播会儿。你平时会刷这些a吗?”
顾炎平时太忙,不玩这些,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停留在新闻、书籍这些老一套的方式上。
但白教授跟外婆都挺乐意在手机上刷来刷去的,特别是他外婆,有时候他匆匆回家不过吃个饭的时间,她也要花一多半时间对着短视频傻笑。
顾炎想了想,也决定要坦白从宽,说:“会啊。”
何零露果然觉得有共鸣,说:“那应该就是看看短视频吧,你平时工作那么忙,肯定没什么时间看直播喽。”
顾炎连直播是什么都没具体了解过:“看啊,偶尔也看。又不是天天都会有案子,有时候累了我也是会摸鱼的。”
何零露笑得有点小得意:“哦。”
顾炎顺着她往下说:“播得怎么样,怎么好像没看见过你?”
“证明你不爱看这一类呗,大数据当然就不把我推你了。而且我一直都没露脸,你就是看见我直播也不会认出来的。”
“那不可能,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
何零露说:“因为我直播的时间不是非常固定,所以粉丝不算特别多。刚开始很长时间都只有几个人看,现在一上线,基本上能攒到一千多人了,平台推流量的时候更多一点。”
“那也很不错了。”顾炎觉得挺意外的:“现在人是真的闲啊,居然能有一千多人听你在那锯床腿。”
“……”何零露要打人:“顾炎你少看不起人!我早、就、不锯床腿了!好多粉丝都爱给我刷‘原来这就是帝王般享受’呢!”
顾炎边躲边很嚣张地说:“原来帝王都爱听鬼号?以前每次路过你家门口,听见你吊嗓子,我都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
“……”何零露这次安静了,不挣扎了,腹诽是不是真的这么挑人啊,好多粉丝们确实说她是鬼新娘,深夜想不开的时候就喜欢听她咿咿呀呀。
顾炎看她脸色不好:“怎么不说话了?”
何零露撅嘴:“伤自尊了。”
顾炎撇嘴。
何零露气得叉腰:“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顾炎语气欠得不行:“我以为你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已经对伤自尊这事儿习惯了。毕竟在你身边,一直有个人不停提醒你什么才是真正的优秀。”
何零露更想打人了。生气啊,好生气啊,而她生气就生气在——这句话是真的。她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比得过身边的天之骄子。
然而这一瞬的失落,很快就被顾炎给治愈了:“D给我。”
“不要。”
“我也想要帝王般的享受。”
“你不是说是鬼号吗?”
“谁说的?”
“狗说的!”
“那你去找狗啊,怪我干嘛?”
何零露硬是被气笑了:“顾炎,你怎么老这样,你这是不是就是翻供啊!”
顾炎还是一贯的不要脸的样子,嘴硬道:“来抓我啊。”
“……”
两人从餐厅出来的时候,何零露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缩了缩脖子。
等看见顾炎黑色大衣上落了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一仰头漫天飞雪自金色光线里蓬勃飞舞,她这才确信身处的北国终于迎来了冬的信使。
今年的雪下得很晚。
顾炎给何零露掩了掩领口,戴上衣服帽子,再把自己的羊绒围巾脱下来,给她在脖子上扎了几道固定住。
儿童画里,裹成一团的雪人似的小娃娃就跃然于眼前了。
“冷不冷?”顾炎抓着她手搓了搓,呵了两口热气,再把自己羊皮手套也给她套上。
何零露向着他眨眨眼,密长睫毛上沾了几片雪花,立马像化了舞台妆的演员,整个人都靓丽起来:“不冷,你傻了吧,下雪不冷化雪才冷的。”
况且这是北国的雪,干燥而冷冽,落在身上像落了一堆木屑,轻易不会融化。不像在她的家乡,雪在半空就开始融化,落到地上完全成了雨水,到处都是泥泞一片。
顾炎问:“那我们走走?”
何零露点头:“走呗。”
世界像是狠狠摇过的水晶球,雪花飞舞,灯火辉煌。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因为新年降至被妆点的浓墨重彩的城市,心里却只有着静静注视水晶球一样的欣喜和宁静。
顾炎突然问:“你记不记得你说过很想跟爱的人在圣诞节的初雪里行走?”
何零露像是突然被按了消音键的老旧录音机,愣了好久也没想起来什么:“这么酸溜溜的话吗,你确定是我说的?”
顾炎点头:“不然呢?毕竟你从小就有点小布尔乔亚式的无病呻吟。”
“……”何零露拽了拽他手:“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我很难一一都想起来的。”
顾炎说:“这倒是,你从小就比别人话多,又总是没什么重点,天马行空的一顿乱说,都要能记下来估计会累死。”
何零露:“你再多怼我一点才真的会累死吧。”
顾炎回想往事,觉得何零露会忘记这茬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在小学渡劫,甚至连圣诞到底是什么都不太清楚。
只是很天真的听见一个词,然后就跑到他面前说了这么一小段。
顾炎当然是习惯性的挑刺:“跟爱的人?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叫爱?你怎么想起提爱了?你知道什么是爱人吗?你有爱的人?”
连珠炮似的问题,把本就懵懵懂懂的何零露打得更是彻底呆了。
半晌她才吞吞吐吐说一句:“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就代表有这个想法,想要这么实施,你不得了啊何零露,你看你现在才多大,个头不过……”他卡住:“个头大是大了点,但你还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