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发挥侦查能力，把她房间跟书包都搜查一遍，把那年代特别火的《萌芽》、《小小姐》甚至是《读者》、《青年文摘》都给扔了。
转而扔了一堆《百年孤独》、《平凡的世界》跟《追忆似水流年》。
对于她开始推崇洋节这一点，顾炎也及时给出了正确引导：“我们又不信教，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过好自己的节日就得了。”
何零露却满不在乎地说：“我就喜欢圣诞节，一到圣诞节就开始热闹了，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很有年味。而且圣诞节后面跟着元旦，好像一过这一天，什么都很有盼头。”
“那还不如直接过新年，你还有悠长寒假呢。”
“新年不好。”何零露突然扁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也蓄起忧愁似的：“新年很忙的，天天都有这里那里的聚会。而且……”
她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到了这年新年的时候，顾炎才终于读懂了她没说的后半句。
新年没有他。
顾炎一年四季都不回老家，除了每年过年的这几天。越往年关走，何零露就越像个欠钱不还的老赖，被随时可能找来的债主弄得整天惴惴不安。
还小的时候，她会选择直接哭鼻子，无助地站在路中间，像个没人要的破布娃娃一样，一边看他离开一边哭得吹起鼻涕泡。
有时候他偷摸离开或是行程有变突然要走，纵然暂时侥幸躲过她这一招大杀器，回来的时候总要承受几倍于前的哭泣攻势。
长大之后她收敛许多，可漫长的冷战总让他精疲力尽，不管他怎么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她就是将头一埋，选择一言不发。
直到离开当天，她会站在楼上露台，眼睛如探照灯似的盯着他一举一动，等到他上车从车窗里再看过来，她眨一眨眼，眼泪才会簌簌流下来。
何零露不是真的不喜欢过年。
何零露是不喜欢没有他的世界。
其实于顾炎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找不到她的那些年，顾炎总是在想她会怎么样，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会不会还和小时候一样，静静地向着他离开的地方掉眼泪。
但幸好她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顾炎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抱了抱她。
何零露猛地被塞进他宽厚的胸膛，正疑惑得不行，就听他温温热热的吐气，在她耳边说着：“核桃露，谢谢你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
何零露更加觉得迷惑，抬头自下看他：“你干嘛？”
顾炎垂眼与她对视：“好到让我觉得害怕，你是不是没有我也可以。”
何零露轻轻推了推他：“你好狡猾啊，我明白了。”
顾炎：“？”
何零露确信：“你就是想用这种温情方式来麻痹我，好掩盖你晚饭时说我锯床腿和鬼哭狼嚎时对我幼小心灵造成的巨大伤害。”
……
……
“闭嘴。”
第50章
两人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何零露打着哈欠进了门，才刚刚把外套脱下来，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何零露腹诽一定是顾炎又有什么事要说, 等去开门却没看见他人，倒是地上多了一个很大的礼物盒。
蝴蝶结上贴着张纸：给核桃露。
这一定就是他之前说给她准备的礼物了。一向脾气很急的家伙等不到明天早上再拿出来, 连夜就要塞到她怀里。
何零露笑着把礼盒拖进家里, 原本想着应该会是什么蛋糕糖果之类的好吃的，打开一看居然是件极其精美的旗袍。
一看就知道很重工，很古典的月白色，栩栩如生的纹理，每一寸都均匀细致的滚边, 丝绸的质地厚而润, 跟上好的玉似的。
何零露想了想，洗过澡就换起来。
尺码也恰恰好是她的, 胸省, 腰身，膝盖下不长不短的下摆, 每一处都像是量身定制一样完美。
何零露儿时也有很多旗袍, 多到可以凑成红橙黄绿蓝靛紫的彩虹色, 但没有哪一件跟这件一样让她觉得这么惊艳漂亮。
心情太好, 何零露抱着琵琶开了直播。
粉丝很快就挤进来, 明明都是一群夜猫子，却嫌何零露不够养身：【大姐，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个点出没。】
【知道你拗人设拗得很辛苦, 但我们还想在阳间多呆几天。】
那个特别爱让她露脸的粉丝也来了, 继续给她喂起饼：【今天平安夜哎, 美女赶紧露个脸, 我送告白气球。】
【wokao大兄弟你到底送不送，你要没钱就别说话了。】
【哎哎哎，没成年的小弟`弟不送，有戴金链子的大哥送了。】
页面上忽然洒下一片烟花雨，紧跟着就是一个接一个彩色气球霸屏，何零露知道这是高级礼物的全屏特效。
谁这么大方？她连忙瞥了一眼D。
顾火火。
毫无疑问，顾炎已经进入直播间。
何零露一点也没觉得惊讶，毕竟晚上跟他提起这件事的初衷，就是想让他有空来看看自己，让他知道她没浪费自己的特长。
可她并不想他在这里刷礼物啊。
何零露在直播期间开了小差，十分心痛地给他发了个简短的信息：【平台抽成很多的，别送礼物啦。】
顾炎先是发了个【哦】，过了会：【你穿这个真美。】
难得的正经，何零露弯起嘴角。
债主：【大爷就想打赏点。】
债主：【大爷又不是没钱。】
何零露：“……”
何零露还没开始唱呢，他已经演起来了。
何零露扁了扁嘴，重新把注意力回到直播间，刚准备说话问榜一大哥顾火火要听什么的，屏幕上又亮起气球。
D却不是顾炎的，是之前不停跟她画饼的那一位。
弹幕更加热闹。
【哟，这不是没露脸吗，怎么就开始刷礼物了？】
【还得引入竞争机制，不然总有些人畏首畏尾的。】
气球停了一停，那D回复：【已经确定主播是谁了。】
何零露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只是还没等她有时间去想这人是谁，就被顾炎新刷的礼物给占满两眼。
而方才D也不甘示弱，顾炎扔一个，他就跟着扔一个，直播间里顿时挤入好几千人，不为别的，就看土豪斗法。
何零露怎么喊也喊不住，情急之下，把直播关了。
何零露收拾好琵琶，径直出去敲了顾炎的门。
他像是知道她要来兴师问罪似的就在门后，她刚屈指敲上去，门立马就弹开了——顾炎没穿上衣，换了条棉质睡裤站那里。
何零露尽管眼球仍注视着他脸，视线却已经偷跑地看完他宽肩、他窄腰、他白肤、他看起来就硬邦邦的八块腹肌。
再往下，往下……
罪过啊罪过。何零露脑子一团稀乱，全然忘了到底为什么要出门，到底为什么要敲门，又到底为什么要找他。
“有事？”他声音微哑。
何零露梗住，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边说：“没事、没事……嘿嘿嘿。”边预备往后退，重新逃回自己老巢。
胳膊却被人死死锁住。
她狐疑回头，刚瞥见顾炎皱着的眉，就被他双手提着搂到怀里，像按住一只兔子似的把她封进自己世界。
“怎……怎么了？”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的何零露忍不住发问。
顾炎用手轻轻拍了下她背，安抚似的，随即温热的掌心一寸寸下移，先描过她肩膀，到琵琶骨，再停在腰窝上。
“很合适。”他用鼻尖拨开她头发，埋到她肩上，声音更加闷沉。
“哦。”何零露知道他在说这身旗袍，她犹豫着用两只手环住他腰，感觉到那下方的肌肉坚实温热后，又红着脸挪去勾着他手臂：“是很合适，像裁缝给我做的一样。”
顾炎抱着她的力度又重了重。
呼吸深而重。
何零露没话找话：“我穿着是不是很好看？”
顾炎跟小狗似的，头贴着她蹭了好几下，欲言又止几次，最后才含糊说：“穿着是很好看……但好想撕了。”
“……”
何零露脸稍一侧，顾炎的唇便循着跟了过来。
炙热呼吸立刻就纠缠到一起，何零露短发被他拨弄着扫在脸上，酥酥麻麻的像此刻被什么撩动的心。
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她却看见有金色的光从四周升起，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轻飘飘的，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的羽毛。
何零露有些无力地抓了抓他肩膀，说：“顾炎你要看紧我。”
顾炎眉间皱得更深，拉着她两手勾住自己脖子，他则往下蹲了一蹲，勾着她膝弯往上一提，托上她大腿。
何零露整个被托抱起来，裙子自然推到腿根。
顾炎关了门，大步穿过客厅，将她扔到吧台上，整理好她身上衣服，如看一尊精美绝伦的花瓶似的，神色很深地看着她。
也像猎手盯着猎物，知道它跑不掉就只是玩儿地盯着。
何零露觉得很不自在，不知道他想做点什么，脑子里莫名其妙浮现一句不太合事宜的话：怕他不来，也怕他乱来。
因为……何零露坦白：“顾炎，我今天来大姨妈了。”
所以，撕衣服什么的，吃`干`抹`净什么的，要不然还是往后缓一缓？
顾炎盯着她看的神色却丝毫没变，甚至将两手撑在她身边。顾炎背上的琵琶骨立刻突起，两侧腰肌也越发明显。
何零露看一眼便觉前半生木鱼白敲，罪过罪过，既然男菩`萨长得这么可人儿，那要不然就被迫浴血奋战一回？
顾炎这时候开了口：“我大概猜到你不方便。”
何零露：“？”
顾炎说：“晚上吃饭你一点冷的都没碰。”
何零露有点委屈：“那你还不离我远点？”
顾炎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他端起一边早就倒了的葡萄酒，一饮而尽，闷声道：“你总要等我缓缓吧？”
何零露觉得自己不纯洁了，不天真了，不幼稚了，怎么顾炎现在说点什么，她都开始秒懂了呢。佚䅿
视线慢慢吞吞移到他棉睡裤某处。
又赶紧移开。
何零露埋下头：“……哦。”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炎才直起身去穿了件宽大的T恤，用恢复正常的声音道：“洗过澡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你不也没睡。”何零露犟嘴。
顾炎睨她一眼：“我习惯了。”
何零露说：“那我也习惯了。”
顾炎冷哼：“嗯，深夜`场直播，真有你的。”
何零露立刻激灵了下，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到他嘴里就总带上了一点yellow的颜色：“我不直播，你也看不见我穿旗袍啊。”
伶牙俐齿上线。
“……”顾炎立马换个话题：“送你礼物那个是谁？”
何零露眨眼：“不是你吗？”
“回答问题。”顾炎清醒：“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何零露说：“就一个粉丝啊，我也不知道是谁，就因为几个告白气球你就审我，你是不是连陌生人的醋都要吃？”
顾炎说：“吃啊，怎么不吃。”他想到满屏的粉色都觉得不舒服：“还需要让你露脸，他算什么东西啊，他也配？”
他着急的神情，隔着客气生气的样子，像个一点就炸的小男生。
何零露却看得心动，抱过他头，在他眼睛上一边亲一下，又连同直直的鼻子，瘦削的脸，还有总是叭叭放炮的嘴，也一一亲过。
“乖哦。”何零露吧唧吧唧再来两口，哄小孩的口气：“顾炎要乖哦。”
顾炎死死盯着她，两只眼睛都红了。片刻后，他无奈地笑了两声，把何零露推开，大步往里走。
何零露：“你干嘛！”
顾炎头也不回：“劳资去洗澡！”
何零露：“……”
顾炎冷水澡洗完出来，何零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过去轻轻推了推，顺利收获何零露发怒时的呜呜咆哮声。
何零露睡姿不好，睡觉时的脾气也很糟糕，顾炎以前每次试图弄醒她，总要承受她激烈的反抗和醒来后磅礴的怒气。
顾炎想了想，没再喊她，先抱来被子给她盖好，等她睡得再熟一点，连人带被子抱到自己房间里。
她像只很怕冷的小兽似的，一个劲往被子里钻。
顾炎看她热得脸红，几次把被子掖下来，却都被她拱了回去，非得把半张脸和两只耳朵都挡住才消停。
顾炎看得无奈，笑着点了点她鼻子：“你这么霸道，还能不能分一半被子给我了？”
何零露正睡得天昏地暗，回应他的是搁在一边的手机。
陈星来了条信息：【来活儿了。】
顾炎：【？】
陈星意外：【你这个点都没睡？哦~看来很激烈啊。】
顾炎：【有事说事。】
陈星：【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报警的说遇见个衣不蔽体的妹子，我先跟人去看看。】
顾炎：【有搞不定的随时喊我。】
陈星：【没问题！】
作者有话说：
哎呀没有存稿了。
第51章
何零露第二天一早醒过来, 先习惯性地伸直四肢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再往旁边一滚预备趁着闹钟响起前再睡会儿回笼觉。
起初她还没注意，直到胳膊随着什么东西很有规律的起起伏伏——
鬼啊！！！何零露吓得几乎一个激灵, 猛地睁开眼睛，在看见顾炎闭着眼睛也是绝色的睡颜后, 先放了放心。
原来不是鬼。
一 。
二 。
顾炎？？？何零露脑子里先是嗡的一声, 紧跟着所有血液呼啸着往脑袋里涌，一张小脸刷得就红得发烫。
一个直击人心灵深处的问题，他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何零露再定睛一看，这里根本就不是她房间。周围是灰白的性`冷淡配色，没有柜子, 没有电视机, 像个又大又单调的罐头。
何零露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晚等顾炎洗澡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在他的沙发上睡着了。
可他怎么不把她喊醒呢？
她再一观察, 两个人居然还是睡得同一床被子！
何零露跟顾炎纵然再怎么亲密, 突然一觉醒来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觉得有点迷茫, 有点尴尬, 有点不好意思。
迟缓的脑瓜子磨磨唧唧转了一圈, 人性中的逃避本能登上高地。
还是装睡着了吧, 何零露瞥了一眼顾炎, 慢慢悠悠把眼睛闭上，只要比身边的人醒来得晚，那首先尴尬的就不会是她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