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夫妻一个月跟魔王说的话,可能还不如她一个下午多。
“露露,”王秀压低了些音量,语气诚恳中满是试探:“我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你男朋友,你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们请他吃个饭,我们不是说要给魔王求情,就是想了解了解情况。”
何零露忍不住呛声:“魔王他一定是清白的!”
“我知道,我们先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这总可以吧!我跟老王已经请了律师了,律师说魔王这个年纪肯定会从轻,最关键的是跟女方家庭达成民事赔偿。花钱多少我们都无所谓,就是不想他们把事情捅出来,你知道的,魔王爸爸正在上升期,本来明年就说能进班子的,现在要是——”
何零露直接把电话挂了,还给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何零露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刚一从电梯下来,看见过道里正站着看书的闻樱,她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
闻樱听见声音,向着何零露那边看过来,言简意赅地解释:“顾炎哥哥让我来的,他说你心情不好,让我过来陪陪你。”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何零露却莫名觉得轻松许多,她一边在脑子里放着顾炎吩咐闻樱时的画面,一边埋怨着:“他也真是的,怎么总是麻烦人。”
闻樱把书阖上,面无表情地说:“也还好,他答应给我买公开课,这是还他的。”
“……”何零露又一次觉得学霸真的很可怕,她讪笑着去把门打开,说:“进来歇会儿吧,你吃了吗,我这边有外卖,等你吃饱了就喊哥哥来接你吧。”
“我在学校吃过了。”闻樱趿上拖鞋,两只眼睛忍不住打量这个家:“我不走。答应别人的事,怎么可以随便反悔呢?”
“……哦。”何零露提着外卖进厨房:“那我先把晚饭热一热。”
闻樱目送她走远,带了本书坐到餐桌边接着看。等到何零露吃了好一会儿,她方才重新抬头看她,问:“姐姐,你今天是去警局了吗?”
何零露送到嘴边的筷子停了下,点头:“是。”
闻樱:“因为秦烈?”
何零露再点头。
闻樱:“是说他伤害郭洁了吗?”
“郭洁?”何零露想到方才电话里王秀说得“女同学”:“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们都是一个班上的,今天他们俩都没来上学,大家早就议论纷纷了。”闻樱说:“下午有警察来过,问的都是关于郭洁的问题,晚上就把秦烈抓了,我很难不对这两件事进行联想。”
闻樱之所以知道警察下午是为郭洁而来,源于警察走后,她跟在其他同学后面一起问过班委调查的内容,
班委虽然都被再三提醒过不要乱说话,可小孩子是很难保守秘密的,大家稍微一催他们立马就和盘托出了。
他们说郭洁现在遇见了一点小麻烦,警察着急找线索,找他们来谈谈郭洁的性格、为人,以及平时的人际关系。
跟谁处的还不错,跟谁关系就差一点。最近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冲突,又跟谁交往的比较密切些。
同学们提到昨晚她跟秦烈因为去不去酒吧而吵架时,警察们表现得特别感兴趣,让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边。
闻樱一边听,一边把所有细节都牢牢记在心里,整个故事的脉络便渐渐清晰了。
跟她相比,何零露显得非常混乱:“我知道的不多,多数也都是道听途说,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魔王现在是嫌疑人!”
“想要去现场看看吗?”闻樱说:“昨天郭洁一直缠着秦烈去酒吧,如果真的出事,应该会是在那里的吧。”
何零露彻底放下筷子,说:“好,咱们现在就去!”
两个人喊了辆车,直接定位目标酒吧。
司机是个话痨,两人刚一上车小嘴就开始叭叭:“怎么这么晚去这个酒吧啊,就你们俩小姑娘?”
何零露跟闻樱对视一眼,起初没想理他。
司机接着唠:“这酒吧可不太平啊,昨天有一姑娘在附近巷子被祸祸了,就是在那酒吧被人灌醉的,今天警察都去了好几遭了!”
两对耳朵立马都竖起来,双双后悔,怎么能忽略一个司机的八卦水平呢?
何零露立马追问:“那姑娘多大啊?”
“说是挺年轻的,反正特别惨,不仅是被祸祸了,被发现的时候躺地上跟死了似的,脑袋后面一滩血。”
闻樱皱起眉:“你的消息准确吗?”
“准确啊,绝对准确,发现那姑娘的就是我们网约车司机,他往群里一发,所有司机都知道了。他说他本来是夜里尿急想去巷子里就地解决的,谁能想到看到这么一幕,吓得今天要歇一天,明天出车前还得跨个火盆。”
何零露接着问:“抓到嫌疑人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咱能听着的就是前面这些,至于是谁缺德做案,警察怎么办案,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知道的了。”
何零露跟闻樱再次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有了进一步的判断。
下了车子,他们直奔酒吧,正是生意火爆的时间段,这家酒吧却早早歇业。她们尝试性地问了看门的保安是什么原因,保安无所谓地耸耸肩:“关系没疏通好呗!”
两人又立刻去找案发的小巷子,警方拉得警戒已经撤了,地上的血迹也被冲得干干净净,除了一点洇在缝隙里的褐色痕迹,几乎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龃龉。
“你信是秦烈做的吗?”闻樱突然发问。
何零露摇头:“当然不了,你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他其实是个内心非常柔软善良的人,我永远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闻樱点点头,若有所思:“希望他审讯的时候表现好点,别太意气用事了。”
第二天一早,审讯室里。
秦烈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
“你们要我说什么啊,那天晚上我喝断片了,发生过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
作者有话说:
周末真是一生之敌,要请假出去玩嘤嘤嘤。
第55章
陈星不是第一天做警察了, 遇到嫌疑人说不知道、不明白、忘记了……的情况,就跟吃面搭蒜一样习以为常。
陈星跟搭档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以眼神交流着谁来打破这一尴尬局面。
最后还是陈星被迫出击, 向着秦烈挑了挑眉:“那照你这么说,肯定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过来聊天了吧。”
秦烈摇头, 宿醉后的头疼还在楔子般钉在脑子里, 他疼得皱了皱眉:“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一个个把我当犯人似的。”
“那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就揪你过来啊,我们食堂师傅也不想多做一份饭的。”陈星不想跟他废话,直截了当:“说说你昨天凌晨做什么了。”
秦烈还是一副莫名其妙里夹杂着愠怒的神情:“都说了忘了。”
“是忘了还是不想说,这才过去多久, 你脑子里都是浆糊吧!”陈星拍桌面:“要不要我提示你一下, 艾斯酒吧,你跟谁一起去的?”
秦烈揉了揉眉心, 说:“郭洁。”
陈星让搭档开始写笔录:“郭洁是谁?”
秦烈冷哼:“我同学。”
陈星说:“为什么想起来跟她一起去?听说她一直在追你啊, 总给你送这送那的。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你被打动了, 喜欢上别人了?”
秦烈几乎笑起来, 看陈星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你没事吧, 她追我我就要喜欢?那追我的女孩子多了, 我能忙得过来吗?”
陈星:“那为什么偏偏跟她一起去酒吧个人。”
秦烈觉得这对话无聊透了,不耐烦地喊道:“我忘了,说了忘了忘了忘了, 还非要一个劲地罗里吧嗦。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陈星不介意再逼急他一些:“你之前说喝酒断片儿, 我还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现在连喝酒前的事也记不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秦烈理都不理,抱着两手抖腿。
“是不是急了?是不是焦躁?是不是觉得一句忘了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你不用付出代价,受害者那边也不用给出交代了?
“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警方可不是吃干饭的,我们早就掌握了有关于你的一系列证据,你开不开口可都影响不了结果!
“跟你聊聊就是给你机会,让你自我反省早日坦白,以后上了法庭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但看你这么不配合,我觉得是我们太仁慈了。”
秦烈快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满嘴的糊弄、代价、坦白,你们唬人的手法是不是也太差劲了?”
陈星跟搭档又是对视一眼:“你小子还装呢,是真不怕被雷劈。行,不跟你绕弯子了,说说你为什么要Q`J同班同学郭洁。”
秦烈顿了下,没听清楚他说什么似的,等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唇角挂着的讽刺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你说什么?郭洁她怎么了?”
陈星冷眼盯着他:“你做的事情,你自己会不知道?”
秦烈情绪忽然激动:“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用力捶了捶桌子:“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陈星扁嘴:“可是照目前我们的证据来看,你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他卖关子一样故意把话说得很慢:“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秦烈两手抱头,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仍旧像是塞了一团旧报纸似的,乱糟糟的只是被填满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秦烈觉得很后悔,那天不应该喝酒的。
郭洁为了让秦烈去自己表哥新开的酒吧,算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做低伏小,柔声细语,后来眼见他冥顽不灵,又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劲儿:“你敢不去,我就自杀!”
年纪小的女生总是习惯把死挂在嘴边,郭洁也不例外,追求秦烈的这一路征途上,已经提出要为他死无数次。
然而这自以为是的轰轰烈烈,却每每被人踩在脚底下。郭洁又伤心又气愤,酒吧里发疯多喝了几杯,还借着酒劲跟人起了冲突。
秦烈再次收到她信息,就是她被人架着威胁割手割脸的视频,平时以为能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孩子,这时候哆嗦得像片秋叶。
秦烈骂了一句自作自受,车子骑到半道还是折去了酒吧的方向。
他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差不多被摆平,郭洁靠在表哥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见到他过来就赶紧扑到他怀里换个地方梨花带雨。
旁边走过来一秃瓢,白又胖,指着自己亮闪闪的脑壳道:“看见没,本来还有几根的,被她一巴掌给干没了。”
秦烈没看见那金贵的头发,倒是看见上面红通通的五根手指印。
“想带她走是吧,刚刚老板已经替她喝了几杯了,只要你过来干完剩下的,我就大发慈悲让你们俩竖着出去。”
秦烈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桌上放着个瓶还剩大半的伏特加。
“打扰了,我跟她本来就不熟,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有事先走了。”秦烈耸耸肩,一副不肯再陪各位玩下去的清醒模样。
直到郭洁把他死死拽住,可怜巴巴地喊:“魔王,魔王你帮帮我。”
“然后他就把酒喝了?”
陈星审问过一轮,出来第一时间跟顾炎汇报:“喝了,而且据他说他家全是酒鬼,他自己酒量不错的,但那天喝完就觉得迷迷糊糊,后面发生的事全不记得了。”
顾炎点头:“挺聪明啊,这样一来嗑`药的事也能摘清了。”
陈星疯狂赞同:“是啊,你说这小子蠢吧,警察都问他话了,他还在吊儿郎当;可你要说他笨吧,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嫌疑撇了,你还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顾炎睨他一眼:“你的感觉呢,推理呢,怎么不管用了?”
陈星梗住:“反正我还是觉得他不太老实,你知道他外号叫什么吗?魔王!一个有这种外号的男孩,居然会良善到费尽心思地去捞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姑娘回来?”
顾炎的态度依旧没有变:“接着审,接着查吧。酒吧那边的视频找了吗?”
陈星:“早就问他们要了,但酒吧那边说之前是试营业,酒吧里的这些设备还没彻底调试好,没拍到那晚的情况。”
顾炎:“那就接着去问酒吧,顺便找找跟郭洁起冲突的人。”
案件进展不多,局里又不停来新的案子,顾炎连续几个晚上没回去,等某天早上翻过桌上台历却不见下一页,他这才恍惚察觉又是一年终结。
顾炎想也没想立刻给何零露打了个电话,何零露几乎是立刻接了,声音仍旧是熟悉的柔软:“喂?”
顾炎不自主地笑起来,唇角上挑:“核桃露,新年快乐。”
何零露怔了怔,也跟着笑起来:“顾火火,新年快乐。”
“对不起啊,核桃露。”顾炎声音不高,很是内疚地说:“明明是跟你重逢后的第一个新年,却没能跟你一起过。”
何零露说:“没事啊,只是元旦而已。”
顾炎眉心立马皱起来,带点埋怨地说:“核桃露,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那么在乎我,怎么明明我对你的疏忽,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一样。”
“……”何零露比窦娥还冤:“你少倒打一耙。”
“正常不应该是耍小性子了吗,非要我承认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不爱你,然后让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何零露直翻白眼:“那我是真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毕竟我的恋爱经验太少了,肯定没有你那么专业。”
顾炎立刻嗤了声:“开始了,要往我的剧本走了。”
“是啊是啊。”
“你看这就是小性子!”
“你——”
何零露那边忽地有其他人声音,她捂住手机说了几句什么,再回来的时候就说要忙了:“别闹,你能陪我过农历新年就好了。”
顾炎想也不想:“新年都要一起过,看来是准备好丑媳妇见公婆了。”
“……”何零露是真想打人了:“顾炎。”
突然连名带姓喊人,顾炎的求生欲这才渐渐生了出来,语气不无卑微地说:“在在在,怎么了,有什么吩咐?”
何零露噗嗤笑:“晚上别加班了好不好,你来接我。”
顾炎原本还想装作若无其事,听到这里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是不是想我了?”
何零露声音低下去:“是。”
有过约定,顾炎下午加快效率,而等时间一到,不管手上的事做完没做完,拿上车钥匙就往外面跑。
只是几天没出单位,街上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一盏路灯上都按了灯笼装饰,光秃秃的树杈上缠了应季的红色灯带,夜里一亮了灯,整个城市被浸成红色。
快到贾庄的时候,他无意看见一个女孩抱着束花,风把她头发吹得狼狈得东倒西歪,一张脸上却仍旧凝聚着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