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来的时候，何零露已经在准备开门。在这之前，她势必已经敲过门并等了一阵子，确定没人来应才动用了自己的钥匙。
顾炎把门打开后，家里果然是黢黑一片，玄关也收拾得十分整齐。
而等他们准备把整个秦家翻过一遍的时候，却突然在主卧发现了异样——顾炎在队员引领下，走进房间。
秦烈居然在家，只是仰面倒在床上双目紧闭，脸白得像纸一样。
顾炎连喊几声得不到回答，单腿跪去床上，伸长手压了压他颈动脉。人还在，看起来只是昏迷：“喊救护车。”
“秦烈！”何零露也看见这一幕，立刻被吓得脸色煞白，她慌张失措地想跑进房间，要亲眼看看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顾炎手一挡，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语气十分格式化地说：“这边警方正在办案，请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陈星立马去拉何零露，说：“走走走，别碍事儿啊，顾队办案子呢。”突然又反应过来：“她好像跟这小子熟啊，是不是带回去问问。”
顾炎皱眉，踟蹰着是不是该说一句“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何零露先高声应答：“我去我去，我跟你们去！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跟一趟救护车，我想知道魔王怎么了！”
陈星断然拒绝：“那当然不行了，你开玩笑呢！”
何零露立马满眼期待地看向顾炎，就差把所有哀求都写在脸上。
顾炎只是淡淡回看她，摇了摇头。
魔王被送去医院，何零露则跟着警车先去了公`安局。
顾炎调回来后，她是第一次前来这边，可惜不是参观也不是被他介绍给同事，而是因为一个案件。
局里同时有好几个案子，审讯室被挤得满满。她等了好一会儿，饥肠辘辘的肚子一连叫过好几声，这才终于做完笔录。
大概是为了避嫌，问她话的既不是顾炎也不是陈星，何零露很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见到的都说出来，可等她反问对方发生什么的时候，那人就只是让她出去了。
何零露好奇心很重，却不知道该问谁才好。
她猜秦烈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而且警方绝对是拿他当嫌疑人的。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警察都冲到家里，又把她跟秦烈身边人都问了一遍。
可是这种事她又能问谁，小民警不会跟她说，她又不想让顾炎为难。警察办案是有自己规矩的，侦破环节这么重要，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细节。
她不想顾炎破坏规矩，另一方面，她也清楚知道，顾炎不会为了她破坏规矩。
人就是不能联想，明明只是感慨顾炎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何零露忽然就想到在秦家时，他冷冰冰看着自己的样子。
腰上忽然一紧。何零露还来不及惊呼，顾炎熟悉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别怕，是我。”
他突然从后紧紧抱住自己，吓得她连忙四下看看，莫名担心会被他这边同事看见这副场景：“别呀，好多人！”
顾炎不动，说：“怕什么，又不是见不得人。”他搂得更加紧一点，吻了吻她耳廓：“是不是生气了？下午对你太凶了，是不是？”
何零露先是怔了下，而后摇了摇头：“没有啊。”
“为什么迟疑？”顾炎看出她不对劲：“你说，不管是什么批评，我都接受。”
何零露伸出两手握着他胳膊：“真的没有。就是……”她眼神里明显有些忧伤：“就是你今天下午的样子，让我想起之前你在我面前装作陌生人的时候了。”
“……”
“我觉得好孤独啊。”
“……”
“好孤独。”
第53章
顾炎猜到下午的事不会让何零露心情太好, 等着听她用严厉、冷漠这样的词形容自己，也已经做好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心理建设。
可他没想到她会说孤独。
像是走了很久，穿越沙漠, 早就口干舌燥的人，遇见你的第一时间不是问你要水而是感慨今天天气真好时一样的奇怪。
顾炎把她翻了个面, 看着她盛着泉水似的清澈眼睛, 说：“怎么那么喜欢瞎想啊。”
何零露扁扁嘴：“就是有点儿。”
“当时人太多了，我又是在执行任务，不方便跟你说太多。”不然按照当时的情况，他怎么都要去抱一抱她的。
何零露点头：“我知道，不是怪你。就是你每次板着脸, 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 总是让人觉得有点怕怕的。”
顾炎觉得不对劲：“平时我板脸你怎么不怕？”
何零露向着他眨眨眼睛，预备抬杠, 旁边忽然走来三两人, 向着他们这边一通吹口哨起哄：“顾队，怎么不介绍介绍？”
陈星也在其中, 一脸震惊中透露着不解、不解里蕴藏着豁然、豁然后涌现了喜悦的复杂神情：“你你你你们……”
顾炎淡淡翻了个白眼, 呛声：“什么你你你的, 没礼貌叫嫂子。”
所有人嘿嘿笑着快速互看一眼, 然后挺着胸膛, 气沉丹田，声音大声洪亮道：“嫂！子！好！嫂！子！好！嫂！子！好！”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有调皮的向着何零露抛出一连串问题：“嫂子多大了，叫什么, 做什么, 怎么认识我们顾队的？怪不得顾队最近准时下班, 原来是赶着回去约会呗？”
何零露张了张嘴, 看向顾炎求助。顾炎直接把她拽到身后，向着这帮小弟摆摆手：“都忙去，手上的事都干完了是不是？”
顾炎把何零露送出局大门，临出门前顺带在前台那边取了个外卖递给她。
何零露拎着餐盒看上面餐厅的名字，是她之前扭脚那次顾炎点的那家，每一样菜都好吃：“干嘛突然这么破费呀？”
她假惺惺的客气。
顾炎刮了下她鼻子，说：“这边耗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食堂晚饭不好，我就没让他们给你送。都是点的你喜欢吃的，你回去稍微热下就能吃，吃不下的直接扔了，不许放冰箱，隔夜菜没什么滋味，还容易吃坏肚子。”
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婆婆一样，何零露点着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顾炎那眼神明显不信，他帮何零露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往她额头上亲了亲：“我今天要忙工作，可能不回去了，你一个人早点睡。”
何零露还是点头。
顾炎盯着她再看了会，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却都没问的问题：“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不说还好，刚说完，何零露努力睁大的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流下来。
顾炎立刻又把她抱住，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轻声说：“别怕，别担心。”
只是很干瘪的安慰的话，何零露当然不可能真的不怕不担心，可她哭归哭，语气里却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的。”
顾炎：“嗯？”
何零露不停吸溜鼻子，说：“身为一名人民警察的家属，面对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应对……这些我是知道的。”
这些话听得顾炎耳朵痒，尽管现在的状况其实不太允许，他还是没忍住抿唇浅浅笑了笑，说：“好了，别哭了，你再这样，人家该说我欺负你了。”
院子里不停有人来，马路上也熙熙攘攘的，一男一女扎在人堆里，又是个子高挑颜值爆表的，确实是挺吸引人注意力的。
何零露吸着鼻子：“我知道。”
“我确实是有纪律，有些事情就算你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现在能对你说的就是魔王情况很好，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出来。”
何零露眼睛立刻亮起来：“真的？那他下午怎么那样？”
顾炎沉吟会：“你就想成他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沉吧。具体的我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他没事儿就行。”
何零露点头：“那你还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选择答或者不答。”
顾炎：“好。”
“我想知道魔王他明天如果出院的话，我跟他爸爸妈妈能不能在家里等他回来……你知道的，孩子回家吃饭，总得先烧点儿菜准备起来吧。”
何零露很聪明，为了防止顾炎缄默，没有直截了当问魔王是不是犯错误了，是不是要被审讯几天，而是绕了个圈子，找了个不容易被拒的问题。
顾炎摸了摸她头，感慨何零露再一次把他吃得死死的，思考两秒回答道：“不着急。”
顾炎喊了辆车送何零露，站在门口一直等到车子看不见，这才重又回到局里。
小会议室里都是他们部门的人，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台电脑、一堆材料，他脚步声不轻不重地走进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顾炎喊来陈星问进展，陈星也正准备要跟他汇报，说：“医院那边来消息了，说那小子尿检果然有问题，现在正在安排再检。”
顾炎问：“真的嗑`药了？”
陈星点头：“是啊，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整这些玩意儿。还是顾队你英明神武，经验老道，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中了什么邪，不然我们怎么知道让医院去检查那玩意儿？”
顾炎在翻材料，没什么表情：“别吹了，都是基本素养。”
陈星还是嘻嘻哈哈的：“你这基本素养，在我们这儿可都是宝贵经验！怪不得领导舍不得让你在基层多留，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顾炎嗤了声：“说点有用的，郭洁那边怎么样了？”
“还昏迷着，医生说她摔得很重，后脑重重磕过地，这两天就要准备开颅手术。鉴定处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没从郭洁那边收集到嫌疑人的任何体`液，应该是提前准备套了。”
顾炎迟疑：“毛发这些呢？”
“是在她衣服上找到一些，在安排了。”
顾炎点头：“不过这种只能算是辅助，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进去走一圈，什么人的头发都可能飘衣服上。”
陈星叹气：“是啊，你说秦烈那小子怎么那么精明，做那事儿之前还把东西都准备得好好的，难道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人也太狠，直接把人撂倒给搞晕了，连个指认的机会都不给。”
顾炎这时候抬起头看向他，非常严肃地说：“你又犯老错误了，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就随随便便给人定罪。”
“怎么没证据了？”陈星试图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咱们不是找到两人同框的视频监控了吗，那里面秦烈可是清楚记录着拖着郭洁进的事发时的小巷子的。”
“但郭洁摔倒的视频在哪里？如果她是自己不小心的呢，如果是其他人推她的呢，这样秦烈是不是还见义勇为了呢？”
“……”陈星说：“就算是这样，后面q`j总不会冤枉他吧，时间、地点全对得上，现有的视频证据虽然还不够连贯，但要在那么晚那么偏僻的小巷子里再找个程咬金出来，是不是也有点太扯淡了？那这个程咬金q`j郭洁的时候，秦烈又在干嘛呢，是突然睡着了，还是被威胁了？”
顾炎摇头幅度越发大：“我说了，要看证据。”
陈星小声咕哝：“证据，证据，哪有那么多现成证据。顾队，咱们破案子总还要有点第六感吧，以前大家伙坐一起推案情不也总靠想像模拟。”
顾炎不想跟他争高下，说：“别太着急给一个本来就没谱的事下一个更没谱的定义，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明天找秦烈聊天的时候问什么。”
陈星一仰头，挺嘚瑟的，说：“那我可太知道问什么了。”他向着顾炎挤挤眼睛：“明天咱俩一起吗？”
这个问题顾炎已经想过很多次了：“明天的话，我先不参加吧。何零露给他做过家教，他也认识我，我突然坐在他面前，怕他产生排斥心理，反而问不出太多。”
陈星第六感狠狠动起来：“哇，你俩这是结过梁子啊，什么深仇大恨啊？是不是因为嫂子啊？秦烈那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你俩这是情敌啊！”
顾炎：“……”
陈星：“顾队，你说我这次的推理有谱没谱？”
作者有话说：
陈星：我刚刚为什么要说“也”这个字？
第54章
何零露这天下午受到很大惊吓, 有顾炎在身边的时候还能勉强撑住，等一个人坐到车上就觉得心神不宁的。
等车子开出好远一段时间，司机好心提醒：“美女, 你干嘛把东西都抱怀里，放一边座位上不好吗？”
她才怔怔发现自己把包跟晚餐都抓得紧紧的。
她赶紧把东西放下来, 前面司机又提醒：“你手机一直在震动个不停, 是不是有人着急给你打电话呀？”
何零露彻底回了神，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手机里已经塞了一堆王秀的未接来电，微信里也全是她发来的消息。
知道魔王被警察带走之后，王秀终于开始着急，班也不上了, 学生也不管了, 跟老公两个人各显神通找了一圈人，最后打听到是市局一个叫顾炎的警官负责这案子。
顾炎？那不就是何零露的男朋友, 王秀一通电话一通电话地给何零露打过来, 再一条消息一条消息地跟她说明情况。
这副样子比魔王百日请客吃饭还要认真细致。
何零露正翻看王秀发的信息，刚拨了几次屏幕, 王秀电话又一次打进来, 她立马接了, 叹气道：“王老师, 魔王好像遇到麻烦了。”
“臭小子真是胡闹！”王秀憋了好久, 电话一通，终于忍不住噼里啪啦：“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他跟他同班的女同学去酒吧, 估计是喝得上头了, 就把那个女同学……”
何零露听得心跳都快停了：“什么啊？”
“我都说不出口！”王秀带上哭腔：“找了一堆人才问到, 应该错不了, 这次秦烈是捅了大篓子了，他爸爸已经在找律师了。”
何零露觉得有哪里不对：“今天他们警察去家里的时候，我正好也在，我看魔王有点怪怪的，一直睡着没醒，后来直接送去医院了。”
“就是喝醉了！那小子本来也不太会喝！”王秀梗了下：“唉，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喝，你说我平时给他那么多零花钱干嘛！”
何零露不停回想分开前顾炎跟她说的话：“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还是聊这次的事儿！他现在状态不好，应该做不了审讯的，怎么你刚刚说的好像盖棺定论了一样。”
“那还用审吗，都是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又喝了那么多。”王秀越说哭得越厉害：“我也不想秦烈出事啊，可是你现在要我怎么相信他啊！”
何零露突然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王老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不相信自己孩子的？可再转念一想，何零露又觉得也正常。
魔王是被一个接一个的保姆带大的，何零露给他做家教后，一边辅导他功课，一边也兼职带娃，这几年的家长会都是她参加，魔王每年生日也是她精心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