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沈时砚逼到墙角,她骄傲地抬起下巴,“来啊,方才不是要亲我吗?”
沈时砚满眼惊恐,一边脸已然贴到墙上,他脸上和脖子上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企图闪避。
腹痛再度袭来,赵意南不欲再贪玩整他,头一扭,准备离开。
谁知沈时砚却勾上她身后衣带,“我方才竟忘了,里头是净室。不若殿下去里边,微臣帮你洗干净后,咱们一起来个鸳鸯戏水?”
他的话有如当头棒喝,赵意南方觉庆幸,瞬间又跌入谷底。
一阵强过一阵的心悸不断地蚕食着她不多的体力,看来她必须使出最有力的武器,给他致命一击。
调整好表情,她转回来,不屈不挠地直视他,“沈时砚,你堂堂勇毅侯世子,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为何非要对我行如此令人不齿之事?今日你若执意不放我走,信不信明日我便让你勇毅侯府全族上下,皆沦为白衣?”
“你,赵意南,能让我沈家上下,全部沦为白衣?赵意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时砚戏谑道,“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啊?其实我有句话想告诉你,虽然你的确是位公主,但你却是个有病的公主。”
“斗鸡走狗,上房揭瓦,折腾下人,不无学术,流连烟花柳巷,你又比我高贵了几分?若不是为了我沈家,你以为我会多看你这废物一眼?”
他一连说了如此多,将她贬得一无是处,赵意南气得浑身发抖,暗暗攥紧了拳头。
泪水在她眼里打转,但仍仍有一丝理智在提醒她,此时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姑父……”“饶不了你”几个字还未说出口,沈时砚就打断了她。
“谢邈?我就知道你会拿他来威胁我!”他逐渐笑得疯癫,“你还不知道吧,他就要死啦!”
他一双眼睛瞪得溜圆,表情夸张,吓得赵意南头皮一阵发麻。
“你骗我!”她怕的要死,嗓音微颤,但无论如何也不肯信他的鬼话。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的对话,因为情绪都比较激动,所以声音大约是传到了殿外,引来了什么人。
沈时砚注意到门外似有人影。
他很快意识到,若再不行动,出来这么久,恐怕会被赵意南的小姑发现。
便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靠近赵意南身边,要拉她去净室。
赵意南见势不妙,飞速拎起裙摆,奔命似的头也不回就朝殿门处跑。
这回她的的确确看到门外有人,于是瞬间有了动力,迈开大步,口中大喊:“来人——救命——”
*
晨起,谢邈坐在榻上,解开衣带,正欲让府医给他放毒血上药,青羽叩门而入。
“王爷,有信。”
谢邈淡淡回道:“放着吧。”
转念又想,近来那些政敌许是知道他快死了,他不曾收到威胁的信,已有一阵子。而他又没什么亲人故交,压根不会有人写信给他。
府医执刀靠近,腹间传来森冷寒意,他猛然醒神,挥开府医,问青羽:“何人的信?”
“九殿下的。”
“拿来。”
青羽便捧着赵意南送来的那叠厚厚的罚抄和信,来到榻前,拱手呈上。
谢邈左手撑着床榻,右手一伸,将那枚黄色牛皮纸信封拿起,撕开,一张烫金宫宴请柬滑出。
请柬?
上面工整的字迹,显然不是赵意南所书。他失望了一瞬,然后又瞥到青羽手上还有一叠厚厚的宣纸,墨迹隐约可见。
带着一丝期待和微微的忐忑,重新看回手中信封,细细地摩挲手指,感受它的厚度。
须臾,他轻勾唇,从信封里拿出赵意南的亲笔信。
“春光易逝,唯愿君至。”
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仍舍不得将信纸合上。
直到府医问他,可否继续上药,他才将信折好,妥帖地放回信封,交给青羽。
“放到案上。”
然后让府医继续放血上药,只是强调了句,“不要麻药。”
府医和青羽皆讶然,随即想到,定是信上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等着王爷处理。
上完药,谢邈便带上青羽去了集市。
青羽以为王爷要去见什么要紧的暗哨,谁知,王爷走到街上,看着他胸口的虎头刺绣,和言问他:“你这身衣裳不错,何处买的,带本王去瞧瞧。”
青羽年方十八,身上这衣裳,不谈颜色,首先材质与做工便与谢邈的身份不符。
他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谢邈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又问:“那霍将军平日都去何处买衣裳,你可知晓?”
于是他便带谢邈逛遍了东市的衣阁绣坊,购置了一套月白衣裳,还买了个成色温润的翠冠。
谢邈身着白衣,头戴翠冠出现在太和殿时,众人哗然,皆以为见到了年少的谢邈。
昭华公主赵如月见赵意南久久不回,正欲起身去寻她,被赵崇借故拦住,此刻正在场中献舞,让她惊喜的是,苏河清竟然主动提出给她吹笛伴奏。
谢邈一来,赵如月甩了下衣袖,扫兴地回了座位。
苏河清心头一凛,垂头走开。
刘国公和曹国公纷纷起身,要将位子让给谢邈。
赵崇从御座上站起,指着自己右侧的空地,笑着吩咐身旁太监,“快去搬个座来!”
谢邈在殿中扫视一圈,却未曾见到赵意南的人影。
“诸位请继续。”
转身离开。
出了殿外,回想方才来的路上,经过太和殿偏殿的时候,里头隐约有人在商谈什么。偏殿门窗紧闭,里头动静时高时低,细听下来,又不太像在商谈。
赵意南最爱凑热闹的,况且她既亲笔写信请他前来,便没有让他来,自己却不来的道理。
他如堕云雾,蓦然间,方才太和殿所见画面一一闪现脑海。
为何也不见沈时砚?
想到什么,他霎时瞳孔猛缩,朝着偏殿疾步而去。
停在门外,再辩里头动静,凄凄切切,他不禁猜想,他们莫不是在……
没来由地妒火中烧,可很快他又想起,赵意南似乎与沈时砚并无深交。
可若贸然闯入,里头的人却不是赵意南,而是别的女子,他便会损了人家清誉。
他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赵意南的声音自门里传出。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听得出她很努力地在喊救命!
他瞬间抬腿,朝着大门猛踹一脚,噼啪一声,门被踹开。
赵意南正拖着裙摆,一脸惶急飞跑过来,她身后,沈时砚紧追不舍。
作者有话说:
因为要遵守9点更新的约定,所以先发上来。
今天是除夕夜,可能有的宝宝不爱看春晚,可能有的人会孤单,寂寞
所以就先发上来,也算是一种陪伴吧!
我也忙着过年的事,稍后空了,会修文。
大家如果在家人身边,也多多陪伴家人哦!
新的一年,不论你在哪里,从事何种事业,
作者都祝愿你,万事皆顺,身体健康!
新年快乐!
第16章
谢邈破门而入,赵意南喜出望外,更加奋力地朝着他飞扑过去。
一个不注意,被脚边累赘的裙摆绊倒,就要扑到地上,她刹那间本能地松开裙摆,慌乱伸手保持平衡。
谢邈两个箭步冲上来,及时地托住她的手臂,将她稳稳接住。
低头,少女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正仰脸看他,泛红的眼尾上,两行清泪如珠子般滚落。
“姑父,救我……”她反手死死抓上他的手臂,低声哀求。
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迷香味,谢邈随即明白过来她今日险些受害。
“别怕,有我在。”
他眼含柔情,压低嗓音,轻声哄她。
语罢,抬眸看向正欲趁机开溜的沈时砚。
怕自己愤怒的表情吓到她,便像揽孩子似的,一手绕过她瘦削的肩头,将她揽进怀里,一手在她后脑勺的发丝上轻抚。
瞬间面如玄铁,音似冷箭。
“青羽。”
青羽得令,随即拔剑,堵在门口,“沈世子,王府有请。”
沈时砚早就领教过谢邈对赵意南袒护到何种地步,早已吓得跪倒在地,哭求连连。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赵意南听人说起过,王府有间密室,专用来严刑拷问要犯,犯人皆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她不欲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谢邈与勇毅侯府为敌,给他惹来麻烦。便探出脑袋,仰头看他。
“姑父来的及时,南儿并未失去什么……”
方才发生的一切,如噩梦一般,稍作回忆她便开始干呕。
她强行压下恶心,继续道,“别管他了。南儿好难受,姑父送南儿回府吧……”
谢邈见她虚弱成这般模样,瞬间更觉得心疼,痛恨自己方才为何在门外犹豫了那么久。他狠狠地攥着拳头,若不是此刻安抚赵意南要紧,他定会将那畜生打得四肢不全。
随即吩咐青羽,“将他扔进御花园中的澄湖,泡足一个时辰,你亲自盯着。”
语罢,低头,怀里的小侄女明明受了□□,竟还冲他笑呢。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略微弯下腰,长臂穿过她膝弯,将她抱出殿外,朝宫门大步而去。
腰间的伤口隐隐作痛,想到至今解药仍没个着落,他不禁怅然。若没这伤,他定能多护她些时日。
赵意南躺在谢邈怀中,面容安详地看着抱着他的这个男人。以前,娘亲就是这样抱她的。被人这样抱着,可以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天上飘着的棉花似的云彩。
小时候,她最大的乐趣,便是躺在娘亲怀中,把天上的云彩想象成各种形状。
今日无云。
她便去看谢邈。
剑眉星目,鼻梁高耸,上面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知道抱着她走了这么长的路,他定是有些累了,但是这么躺着好舒服,她才不想下地走路。
突然注意到谢邈竟穿着一身月白衣袍。
“姑父,你今日真好看!”
谢邈脚步一顿,却又不知如何接话,随即又朝前走去。只是略微加快了步伐。
终于上了马车,放下赵意南,他便问车夫要来水囊,从车座底下取出铜盆,倒了少许水进去,从袖中拿出素帕在水里打湿,欲给她擦脸。
这当口,赵意南嫌弃身上的衣裳臭,已经将繁琐的外袍褪去,又去解外衣上的腰带。
谢邈惊得目瞪口呆,冷汗连连。莫不是催-情-药发作了?
死死盯着她去扯衣带的手,问:“你要做什么?”
赵意南抬头无辜地看他,“脱衣裳啊。”
看到谢邈洁白的衣衫上也蹭上了些许污物,她反问他,“姑父你难道不觉得臭吗?”
谢邈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
“不可再脱了,当心着凉。”说着,就在她身旁坐下,“看着我。”
听到谢邈没有自称“本王”,赵意南意外之余,不由自主地听话照做。
谢邈拿起帕子,扶着她的后脑勺,先去擦拭她的嘴角。
赵意南的口脂已经花掉,粘了一些在脸颊上,斑斑驳驳的,十分狼狈。
他轻轻地来回擦拭,却仍不见擦干净,红红的。
他便凝神,朝她再度靠近。
细看下,那红色竟不是口脂,而是她皮肤的本来颜色。他很快明白,是自己下手重了些,暗暗愧疚。再用手帕去擦时,他突然想,许是这帕子过于粗糙,无奈便用指腹去轻轻地蹭。
少女的脸颊竟这般柔嫩,比剥了壳的水煮蛋还要光滑。
他不由得怔住,那日在马车中看到的光滑后背莫名跃入脑海,心跳急速蹿升,竟有些呼吸不畅。
“怎么了姑父?”
谢邈猛然回神,将手收回,把帕子塞进她手里,“你自己擦吧。”
才起身,腹间疼痛袭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捂。
赵意南正被伺候地舒服,谢邈突然却罢手,她意犹未尽,欲耍赖央他再帮她擦,便看到他表情凝重,面色惨白,捂着小腹。
耳边突然响起沈时砚的疯话。
“你还不知道吧,他就要死啦!”
她突然开始心慌了。
难怪姑父一连几日不来学堂,难怪他近来面色不如之前那般有光泽。原来并不是因为忙于政务……
就在这时,随着车夫一声急促的“吁——”,赵意南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飞去。
谢邈因为武功功底较好,身子非但没有朝后仰,看到赵意南扑过来,他不多考虑便大跨一步扶住她。
“不长眼的畜生!”车夫骂道,随即询问,“一只不要命的野狗,王爷您没事吧?”
“无……碍。”谢邈回道,嗓音低哑。
“真的没事吗王爷?”车夫显然听出了异常。
车里,赵意南的头不偏不倚,撞在了谢邈的小腹上,双手环住了他修长的大腿。而谢邈原本伸出去要去扶她的双臂,正无所适从地举在空中。
他的心脏再度狂跳,慌乱的眼神在车壁上逡巡。
待赵意南重新坐好,他飞快地转身,只觉得晚一秒,他那发烫的耳垂便会被她看见。
“无碍,”他见自己嗓音已经恢复正常,便又多说了句,令车夫安心,“继续赶路吧。”
谁知赵意南却突然改了注意,求道:“姑父,我不想回府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王府啊……”
听着她软绵绵的嗓音,谢邈又开始心慌。
“不行。”
赵意南方才撞到谢邈身上时,闻到了他腹间有浓浓的血腥味和药味,在他抽身之前,隐隐约约还在他的外袍上发现了一点血迹,似是从里面渗出。
寻常刀伤,绝不致死。
姑父一定是中了毒,而且中毒很深。
也许,她能帮他解毒。
于是,她便装得更可怜些,哭唧唧地求他:“姑父,我府上那些守卫都是饭桶,南儿害怕……”
谢邈猜测赵意南已中了情-药,呆在她自己府里是最安全的,他会命人牢牢把守公主府,没人能伤得了她。
但听到她快哭了,又是姑父,又是南儿的。
他的心太乱了。
他需要清静。
“好。”
*
沈时砚在冰冷的湖水里泡了足足一个时辰,早已冻得身体发僵,此刻正拼命朝着岸边游去。
宫宴正好也散场了。百官应赵崇之邀,与帝后同去御花园赏春色。
远远就看见一人在澄湖里,朝着岸边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