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诱宠——鈡不悔【完结】
时间:2023-05-13 14:50:45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谢邈盯着那朵掉落在赵意南头顶上的桃花,语气微凉。
  随着他的目光,霍刚也注意到了这朵残花。他毫不犹豫伸手将它取下,递到娇滴滴的贵女面前。
  赵意南接过桃花,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光亮。
  “等我。”
  转身去树上摘下一枝新鲜的桃花,揪下一朵开的正好的,递给霍刚。
  “尝尝,香香甜甜的,可好吃了。”说着,又摘下一朵,塞进自己口中。
  霎时桃香四溢,她陶醉地闭上了双眼。
  再睁眼时,才发觉谢邈似乎正饶有兴味地端详着自己。
  便鼓起勇气又摘了一朵,递了过去:“姑父要试试吗?”
  谢邈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连桃花都吃,正在旁边打量着这两人,好奇他们会不会中毒,就见她给自己也递了一朵来。
  一时错愕,随即暗暗摩挲手指,准备去接。
  说来也怪,大概是自从那日她挺身相救,他便对这小姑娘忽的生出了些好感来。若没发生那日的事情,以他的性子,定会一口回绝的。
  扯扯嘴角,喉间一句“多谢”几欲脱出,赵意南却把桃花塞回自己口中。
  “瞧我,这种俗物,姑父自然是不屑于吃的。意南失礼了。”
  谢邈眸色微暗,随即以一个极为自然的姿势默默把手背到身后。如此疏远于他,与那日之前一般无二,他不由得怀疑,那日在马车中见到的弱女子,只是他黄粱一梦而已。
  这微妙的尴尬被霍刚捕捉到,他便提醒赵意南:“你来此处莫不是有事找圣上?”
  “啊!”赵意南一拍脑门,“我得赶紧进去,否则一会儿皇兄用过膳,我便要饿到晚上了。得空再去寻你。”
  说完提起裙摆,一溜小跑进了四言堂。
  霍刚嚼着口中桃花,看着一旁面色木然的摄政王,学着赵意南的口吻打趣道:
  “姑父……姑父……”
  谢邈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飘来,霍刚霎时闭嘴。
  “哎,说正经的。你跟那昭华公主都和离了,她怎么还一个劲儿唤你姑父?”想到自己不过也只短了谢邈五岁,辈分上却要矮他一截,他心中顿生不平:“你又当摄政王,又是兵部尚书,连个不要钱的姑父你都霸着舍不得放……”
  “不如你来?”
  谢邈虽回得漫不经心,霍刚却嗓子眼一紧,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了。
  *
  午膳毕,赵崇邀请赵意南到御花园中散步。
  说了几句客套话,他便开门见山把真实目的向赵意南言明。
  “九妹,哥就你这么一个妹子。你可得多替哥哥想想啊。”
  自从靖南王摄政,他的皇权便一点点被蚕食。他不能眼看着祖辈的江山就这么改了姓,于是便想以赵意南为饵,与大虞最具威望的世家联姻,以此对谢邈进行掣肘。
  走进一处画桥上的凉亭,赵意南伏坐在美人靠上,自顾自往湖中洒着鱼饵。
  打了春,锦鲤越发欢脱,争先恐后来抢食。
  “皇兄净哄人!十公主,十三公主,她们怎么就不是皇兄的妹妹了!”
  “她们……”赵崇心虚地瞟了赵意南一眼,“她们不是还小嘛……”
  赵意南登时给他飞去一个白眼。
  倒好像谁能按照他的摆布,嫁了他要她嫁的男人,才有资格做他妹子,做这大虞的公主殿下似的。
  赵崇这些日子经昭华公主点化,已经晓得赵意南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开始了第一番游说:“朕给你挑的婆家,定比其余妹子日后的婆家好上千倍万倍。你就开开心心地嫁过去,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还跟原来一样潇洒。到时候朕亲封你为荣华公主,谅谁都不敢在你面前作祟。”
  赵意南只想了一瞬,便觉得不太可信。她头也没回,继续忙着喂鱼。
  “那人可是难得一见文武双全的世家子。”赵崇越挫越勇,继续游说。
  一听文武双全,赵意南总算来了兴致,她撒完最后一把鱼饵,回过身问赵崇:“相貌如何?”
  “自然是仪表堂堂了。”赵崇拍拍胸脯,“过两日去学堂,你自会知晓。”
  赵崇中意的人选并未变,自始至终都是勇毅侯世子沈时砚。自从赵意南搬进公主府,在府内成立学堂,他便引荐了一些世家子与她一同上课,企图让他们与赵意南培养感情。
  沈时砚半年前便入了公主府的学堂。
  费这番口舌,不过是想要先将她哄到学堂里,然后让她慢慢接受被赐婚的命运罢了。
  他要让事情看起来就像赵意南有十足的自由,去选择她中意的夫婿。
  否则若再逼得她寻死觅活,于谁来说都不太好。
  思及此,他柔和的目光落到赵意南美丽的脸上。
  赵意南不知怎么,竟又不愿意了:“皇兄不是说,我可以玩到二十岁再出嫁的吗?”
  赵崇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哄。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耐心劝谏:“前些日子你不是嫌你学堂里的夫子昏庸吗,朕许你自己选中意的。”
  “真的?”
  赵崇回她一抹无比自信且肯定的微笑。
  为了占到上风,把皇兄要赐婚的心思死死地堵回去,赵意南索性把心一横,准备豁出半条小命赌一把。
  “那我想让姑父来学堂讲学。”
  她话音刚落,赵崇一口茶就喷出老远。
  “谁?靖南王?”
  在他悲戚戚的眼神中,赵意南幸灾乐祸出了御花园。
  *
  回到王府,谢邈便吩咐霍刚下去修整。
  霍刚跟他一样,都是孤儿。自打他们在战场上结缘,便吃在一处住在一处。原先与昭华公主成婚,谢邈都极力劝阻他搬离王府。如今这府里没了女主人,他更是不用费工夫另寻住处了。
  谢邈则径直去往书房。
  平日有要紧军务或者其他要务,他便食宿都在书房。
  青羽见他回来,远远迎了上来,谢邈随即吩咐他叫府医来。
  来到书房,走到屋角的黄花梨坐塌上坐定,解下腰间革带,褪去衣袍。麦色的腹肌在傍晚的凉意中略微绷起,烛火摇曳,那日在流香楼落下的伤疤,加上府医刺出来的几道,浑然一只孱弱的毒蝎。
  府医叩门而入,青羽守在门外。
  一面任府医划开腹部的旧伤排毒,一面沉声询问:“还未找到解药?”
  府医怅然摇头。
  他何尝不想早些替王爷寻到解药?可王爷这次中的毒,他和几个同僚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连毒源都分析不出个一二,如何研制解药?
  “老朽无能……”
  “忏悔的话,等本王死了再说。”
  看着排出来的黑血,和王爷身上日渐扩大的伤口,府医不禁哽咽。
  当年先帝在时,他曾是一名御医,给一位贵妃看诊。那贵妃见不得别人有孕,以前途要挟他,命他在那有孕的妃子药里做手脚。
  他战战兢兢不敢动手,谁知那有孕的妃子竟然无端小产。刑部的人一通查办下来也没找出真凶,贵妃气急败坏,竟然把他推出来顶罪。
  幸好那时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谢邈查出真凶,替他平反。
  自此,他便拜在谢邈门下,成了他的府医。
  王爷年纪轻轻,他断不能让他就此丧命……
  包扎好伤口,府医告退,青羽随后入内。
  谢邈已然穿好衣裳,双手自然垂放于膝盖之上,嗓音听不出一丝异动。
  “衣裳取回来了?”
  “取回来了,依照王爷的意思,并未送去洗晒。”
  “拿来。”
  从青羽手中接过玄色衣袍,一缕淡淡的桃香随之入鼻。
  没来由地,中午出了四言堂看到的那副绝美画面跃然眼前,耳边竟也响起了少女的嬉笑。
  “这种俗物,姑父自然是不吃的……”
  一声极轻的喟叹自胸中溢出。
  蓦然意识到青羽还在屋中,可能会被他察觉出异样,他便故意将玄袍摊在腿上,伸手在衣袖中一阵摸索。
  青羽忙问:“可是丢了什么?”
  谢邈无奈道:“罢了。”
  天色已晚,青羽正欲告退让主子歇息,一个小厮突然求见。
  小厮进屋,躬身回禀:
  “圣上派人传来口谕,恭请王爷明日去九公主府上讲学。日后但凡遇着讲学,王爷可自行不必上朝。俸禄另给。”
  青羽额上顿时显出一道川字,半晌,看向谢邈。
  “王爷,可否要青羽代为回绝?”
  小皇帝搞什么名堂?跟着九公主一起编排王爷么?王爷日理万机,哪有功夫陪着这俩小屁孩胡闹?
  谢邈沉默片刻,抬手制止青羽。
  圣上今日不是拿此事打趣过了么?
  “可是九公主的意思?”他问小厮。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谢邈回道:“去回禀一声,本王知晓了。”
  想让本王去她府上做夫子?
  她究竟,是何用意?
第6章
  谢邈记不清自己从何时开始极度钟情玄色衣袍。
  起先大概是因为在战场厮杀,遍地狼烟黄土,时时流血受伤,不便于换洗。时间久了竟成了难以改变的积习。
  这习惯顽固到,就连四年前与昭华公主成婚时,先帝御赐的大红喜服他都没穿。
  他极度厌恶红色。
  许是近来春暖花开,沉寂了一冬的满目苍黄开始苏醒——这从那日四言堂桃花簇拥的月洞门处便可窥见一斑。
  他恍然觉得自己这一生过得也太苍白了些。
  多少年来,他活在刀光剑影里,从尸山血海中走到今天的位置。
  原以为这茫茫浮世,不过白驹过隙,无甚可留恋,他亦是过客。
  那日,仿佛有一束光点亮了他暗黑的世界。
  早上出门时,他对镜端详自己一身玄袍,踟蹰许久,叫来青羽。
  “天暖了,去帮本王找件素色的衣裳来。”
  年轻时的物件,早已尘封进了库房。
  青羽找来一件浅黛色的衣裳,他拿在手上瞧了瞧,又塞回他怀中。终是如往常一样,一袭玄袍出了王府。
  不过是去做个讲学的夫子,他简直不理解,自己这番隆重的举止,意欲何为。
  荒唐。幼稚。浮躁。
  *
  回到公主府,赵意南看着光秃秃的府门,心情无比舒畅。
  靖南王这个姑父,她是最了解的。连先皇寿宴都请不动的大忙人,她一个斗鸡走狗的女纨绔,一个平平无奇与他无甚交情的小辈,如何请得动?
  想到此处,她不禁深深钦佩自己的足智多谋。
  这下,皇兄不但没法再按着她的头逼她与那群讨厌的世家子相看,她也能“名正言顺”继续逃学。
  这几日百花次第盛放,想来又有不少新去处。腾出来的时间,着实得好好安排安排,看看要到何处消遣。
  一进南风阁,便让青芜拿了去岁酿的桃花酒并几样糕点。高兴过了头,喝到半夜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翌日,青芜晃醒她的时候,她简直要气疯了。
  瞥了眼屋外还不甚明亮的天色,她甩开青芜,一个翻身滚进床里。
  “这么早你干什么呀!人家刚梦到要紧处,快别吵了,让我把梦续上。”
  “起来上学了殿下……”青芜温声提醒。
  “我何时让你叫我上学了,快些出去……”
  “靖南王正在前院候着殿下呢。”
  这话比一盆凉水泼到赵意南身上还能让她醒神,她瞬间一跟头从床上坐起来。
  “你方才说,谁?”
  “靖南王。”
  一声闷雷霎时在赵意南的脑中轰然炸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又问:“谁?”
  青芜一字一顿重复道:“靖、南、王。”
  “几时了?”赵意南的嗓音都开始发颤了。
  看到青芜一脸难为情,抿唇不答,外头天光大亮,她便知道自己已经迟到很久了。
  一骨碌从榻上溜下来,趿着鞋顾不上梳妆就往屋外跑。
  “殿下,先梳头……”青芜急声的呼唤被她甩在身后。
  不理世事清高孤傲的靖南王都撇下身段来她这小小的学堂当夫子了,此刻就在学堂里候着呢,她还梳什么头?
  只求他看在小姑的面上,别跟那群迂腐的老家伙一样,当着同窗的面骂她废物,打她手心,她便谢天谢地了。
  跌跌撞撞一路跑到学堂外,谢邈正手持书卷,对着讲台下面一群“学子”谆谆教诲。
  摄政王的威名果然不同凡响,平日里不是打瞌睡就是传纸条的世家子们,今日一个个都挺直了脊背,凝神听讲,专注的模样就连翰林院修书的大学士都要逊色几分。
  赵意南本想从后门偷偷溜进去,但想到以前她来迟,就算走后门企图蒙混过关,也会被眼尖的夫子揪到讲台上一顿臭骂。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谢邈极为锐利的目光正好从她脸上扫过。
  她索性也不走后门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来个痛快。
  走到前门,谢邈恰好也放下了书本。
  她鼓足勇气走上讲台,走到那个熟悉的蒲团边上。
  蒲团中间陷下去两个明显的窝,那是她经常被夫子罚跪,跪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虞向来尊师重教,夫子的地位很高。他们连皇帝都敢劝谏,谁还会忌惮赵意南一个籍籍无名、出身平凡到甚至有些低贱的公主?
  不过赵意南脸皮厚,为了能让夫子彻彻底底放弃她——这样她才能更加肆无忌惮地逃学去玩——她自然是屡教不改。
  时间久了,同窗们对她这个夫子口中的废物自然鄙视大过好奇。好像谁不跟着踩她一脚,就要被这所谓的贵族圈子挤出去似的。
  今日她又迟到,同窗们跟往常一样,十分喜闻乐见她被夫子责罚。此刻一个个口中起哄不断,等着看她的好戏。
  “废物公主又迟到了,今儿又有好戏看咯!”
  赵意南十分精准地定位到了说这话的人,一个眼刀射过去,那人瞬间闭嘴。
  谁知另一个世子的嘲讽接踵而至:“哟,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生用功啊!”
  “亏得圣上没把她指给我,我家可不养废物……”
  这句小声的嘀咕惹得沈时砚一个白眼,“我勇毅侯府难道就合该养废物?你们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沈时砚,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这话压根就不是在帮她说话,倒像是跟人显摆,她赵意南要嫁给他,已经是板上钉钉,铁打的事实。
  赵意南懒得跟这群酒囊饭袋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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