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愿意说,乌默多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于是岔开的话题,聊起别的事,比如雪灾的损失。
正聊着,齐布的下人过来禀告,说汗王派人上门了,只能请上来,这次汗王却不是为了齐布,而是他听说乌默多来了,让请去王帐,他亲自招待。
喀尔喀蒙古三部实际上土谢图汗部实际最强,其他两部也都是默认它为首,所以土谢图汗王地位最高,以前他一说话,乌默多是不敢反驳的。
可经过慧安公主下嫁,又在乌兰巴托露了一手,地位已经微妙的发生了变化。
乌默多怎么可能再在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面前甘居下首呢?
况且慧安公主那么骄傲的人,他也不能给她丢脸。
于是他淡淡道:“这次我来乌兰巴托只为走亲访友,不是政事,让汗王见谅,等过几天我再去拜访汗王。”
下人没有办法,只能回去禀告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大怒:再过几天黄花菜都凉了。
他实在忧心自己的性命,只能咬牙道:“明天一早本汗王亲自去求见慧安公主。”
所谓尊严在震天雷面前没有任何益处。
他亲眼见过敦多布那些死伤的下属,火铳一弹收割一个性命,震天雷更是了不得,一个起码收割两个以上。
他怎么不害怕?
而敦多布本人虽然没有死,可是却全身伤得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不死也要脱几层皮。
这就是大清的实力!
可偏偏敦多布和他那个偏爱的侧室还哭泣让他替他们报仇,呵呵,他们是想他死了后,重新让敦多布当汗王吗?
真以为他像他们一样没有脑子吗?虽然他也不喜欢公主和大清的强势,不让公主怀孕生子也是他吩咐的,可是对公主至少要做到面子情啊。
这个没脑子的纳了侧室,先生了庶子庶女就算了,要是能让恪靖公主心甘情愿替他隐瞒也算了,可是却偏偏作践她。
真以为公主那么好性啊,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况且公主,这不就玩脱了吧?
看来这次他额驸的位置只怕也保不住了,他也怕皇帝震怒之下,再也不愿意把公主嫁到土谢图汗部。
到时候总有朝廷支持的车臣汗部和札萨克图汗部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绝对会抢走他们老大的位置,那时他还有如今超然的地位吗?
越想越生气,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差点想拿刀出去劈了敦多布。
幸好还有理智,只能耐心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安如清醒过来,总算记起自己昨天忘记的事情了,她把自己额驸给忘记了。
于是匆忙和恪靖公主告辞,准备去好好哄哄美人…咳咳,额驸。
院子中,她貌美的额驸正在练剑,在温柔的朝阳映照下,美人的脸显得如同天人,又像鲜艳欲滴的露珠让她移不开眼睛。
正想鼓掌,就见美人停下来,冷淡看她一眼,直接进屋了。
安如:…………
第61章
安如看着乌默多真的生气了, 有些讪讪的走进去,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细腰, 撒娇道:“这次我错了,你别气了, 下不为例好不好?”
乌默多听着她软糯的声音, 挣扎了两下,眼看要挣脱了,不由得又把她拉回来,虚虚抱着,盯着她, 依旧不说话。
安如只能再加码:“我的箱子里有一把莫邪剑, 送给你好不好?”
乌默多狠狠抱紧她,咬着牙道:“谁要你的剑?你说的, 下不为例, 再骗我,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过关了。”
到底还是心软了。
安如笑得像个小狐狸, 道:“好, 好, 都听你的。”
又关心地问:“你昨天睡得好不好?能不能骑马?”
乌默多放下剑, 道:“怎么了?你想去哪里?”
安如点点他, 嗔怪道:“当然回家啊,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你还不想回去啊?”
乌默多愣了一下, 道:“这就回去?”
土谢图汗部的事情不是还没有解决吗?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现在正着急呢, 难道不趁机为恪靖公主多争取一点利息吗?
安如挑眉道:“不回去干嘛?我们出来好多天了, 我答应严嬷嬷半个月就得回去, 这眼看马上到日子了。再说你就不担心家里?”
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就是恪靖公主自己去博弈了,总得给人成长的空间嘛。
再说恩佑也回来了,有什么好怕的?
乌默多自然想回去了,于是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话音刚落,春分在门外禀告:“主子,土谢图汗王求见。”
安如拒绝道:“不见。”
然后拉着乌默多道:“走吧,我和一起去收拾。”
“是。”春分很快出去。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很失望,可是看着拿着火铳的虎视眈眈的侍卫,脖子一缩,不敢再打扰安如了,
随即眼珠一转,又去求见恪靖公主。
恪靖公主和宝珠还住在小院,主殿要重新装饰,至少得两个月才搬得进去。
宝珠很遗憾安如要离开,也不允许她们去送。
恪靖公主对此给她解释道:“你七姨不惊动人走的话安全些,毕竟外面还有好多坏人。”
且不说罗刹人,就是敦多布恐怕也会找机会使绊子。
宝珠懵懂道:“可是七姨和说她想什么时候走只是因为她想走啊,额娘,你是不是想多了,七姨怎么会怕那些藏头露尾的坏人?”
七姨在她心中就是女哲别,坏人算什么东西?不想让她们送,也许和她一样不喜欢离别吧。
恪靖公主:…………的确像七妹妹说出来的话,就像以前有坏人惹了她,她的口头禅是:“打你就打你了,难道还挑日子不成?”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吧,行吧。
宝珠说完,又撅着嘴道:“额娘,您为什么不答应七姨带女儿去温都尔汗的要求呢?女儿真想跟着七姨多学学东西啊。”
恪靖公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没有好气道:“你这丫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吗?你看看你七姨多忙啊,你就别去打扰了。”
虽然七妹妹提议的一瞬间,她很是心动。因为接下来一段日子她要和汗部勋贵们争权夺利,不一定有精力照顾到宝珠,而且她知道七妹妹的实力,宝珠跟着她肯定安全无虞,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一想七妹妹长长的计划,她听着都觉得累,更加不要说执行了。到时候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哪有空照顾小丫头?
再说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怎么有信心去从汗王嘴里虎口夺食呢?
这也是她自己的考验,她总不能一直指望七妹妹吧。大不了如果实在情况危急,再让侍卫送宝珠去温都尔汗。
不过真到那个地步,喀尔喀就是造/反的大事,她们都不一定能逃脱。
想到这里,她心里很快激灵了一下:她又开始悲观了,不能这样,七妹妹能做到,她也一定可以办到。相信自己!
心里给自己打气,嘴上继续道:“你还是先把我布置给你的功课学到最好吧,这些都是基础的东西,基础的你如果都学不好,你觉得你能跟着你七姨去学高深的东西?你觉得你学得会吗?”
然后语重心长道:“宝珠,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打牢基础,才能会更高深的知识。”
宝珠有些脸红,想起和七姨聊天的时候,她的确很多不懂,每天就化成问号,要不是七姨脾气好,可能会烦吧。
想到这里,她使劲点头,道:“额娘,从今天起我一定好好学,就严格按照您上学堂一样,读书一百二十遍,默一百二十遍。”
以前额娘说是按照她学堂的规矩,其实并没有严格执行,可七姨都能做到,她凭什么偷懒?
恪靖公主欣慰道:“好,额娘一定监督你。”
母女俩说着话,胡嬷嬷进来禀告:“主子。汗王求见。”
恪靖公主眯眯眼睛道:“终于来了,快请进来吧。”
宝珠懂事地起身道:“额娘,那我去背书了。”
恪靖公主按住她,道:“不用,你坐下来一起听,听不懂的就记下来,等回头我再给你解释,但是千万不要插话。”
七妹妹说的对,她五岁就开始开糖果铺了,宝珠都九岁了为什么还护在她的羽翼下呢?不经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宝珠惊讶了一下,压抑住心里的兴奋,恭敬道:“是。”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进来的时候看到宝珠那个小丫头坐着没有动,不由得皱皱眉。
恪靖公主冷哼道:“汗王过来有何贵干啊?”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立即清醒过来,他过来是有求于恪靖公主的,和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他立即堆满笑容给恪靖公主行了半礼。
恪靖公主讽刺道:“汗王多礼了。”
本来异姓王即便品级和皇族相同,遇到皇族,也是要行礼的。毕竟是爱新觉罗的天下嘛。
可是恪靖公主嫁到喀尔喀,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一直自持身份,又觉得天高皇帝远,所以从没有对恪靖公主行过礼,有时候甚至还对她撂脸子。
不过风水轮流转,谁知道哪天就不一样呢?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有些尴尬,不过他也拿得起放得下,为了性命,低下头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他先是跪过噶尔丹,后跪康熙,多给一个恪靖公主行礼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很快坦然道:“这是臣应该的。臣今天来是听说慧安公主到了,想宴请两位公主,不知道您和慧安公主能否赏脸?”
这时胡嬷嬷进来低声在恪靖公主耳边说了几句,恪靖公主幸灾乐祸对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道:“汗王来得不巧,我七妹妹刚刚离开了。”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一听大喜,道:“真的?”
煞星终于走了吗?那岂不是说他性命无忧了?那他还怕什么?
恪靖公主看他又支楞起来了,冷笑道:“不过我七妹妹说了,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写信给她,她开辟了温都尔汗到乌兰巴托的官道,如今送信可方便了,基本上一天就可以送达了。”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这是威胁吧?不过什么时候慧安公主修了官道?他怎么不知道?
但慧安公主一行到了乌兰巴托,他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可见她一定有没有人发现的捷径。
思及此,他的脖子凉飕飕的,感觉慧安公主的天子之剑就悬在他的脑袋上。
于是腰不由自主弯下去,陪笑道:“公主姐妹情深,臣十分佩服。”
不像他,家里的兄弟斗得和乌鸡眼一样。
恪靖公主微笑道:“汗王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打听我们姐妹关系的吧?”
看着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低头,她恨不得大笑三声,他也有今天。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傻呢,有这么好的后盾竟然不用,委屈自己,委屈宝珠,能感动谁?
哼,以后她狐假虎威定了!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努力挤出笑容道:“臣不敢。臣今天想问问公主准备如何处置敦多布这个逆贼?当然臣绝无二话。”
恪靖公主摆摆手,让他坐下后,才道:“这个不着急,等皇阿玛旨意下来了之后再说。不过他既然是逆贼,肯定不能管理旗务了吧,他的两个旗划给我作为补偿吧。”
敦多布为汗王的时候,直属五个旗,后来降为郡王只剩下两个旗。
不过土谢图汗部目前也只有十七旗,分布在博尔吉特氏的王公贵族手里。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大吃一惊,道:“您要插手旗务?”
恪靖公主缓缓笑道:“瞧您说的,敦多布都能插手公主府,我为什么不能插手旗务?”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忙道:“不行,不行,旗主之事臣做不了主,公主您换个条件吧。”
恪靖公主斩钉截铁道:“不换,敦多布不就是因为有两个旗的兵力才敢对我不敬吗?我就要拿走他的心头肉。”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心里再次把敦多布骂得狗血喷头,可是旗务不光是敦多布的心头肉,也是他的吧,喀尔喀怎么能让外人插手?
于是不停地拒绝。
恪靖公主见状起身道:“如此就让我七妹妹来和你谈吧,想必她还没有走远。”
第62章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有些无语: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恪靖公主这么喜欢告状呢?而且慧安公主还是妹妹。
想想他远远看到站在瞭望台的少女, 面对外面震天响和哭喊声,身形没有一丝改变,甚至有次火铳都射向她了, 千里眼中的她也只是皱皱眉。
他自问在相同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像她一样冒险的。
通过这次的事他心中对慧安公主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主。再加上又受皇帝宠爱, 恪靖公主向她告状也算对路?
不过这煞星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了,不然乌兰巴托不得安宁。
可看恪靖公主又是一副不罢休的样子,难道真要分旗给她?
他有些犹豫不决。
恪靖公主冷笑就要出去。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一咬牙道:“公主,汗部并不是臣一人能做主的,请容臣和其他大臣商量一下。”
恪靖公主看也不看他, 直接越过他就要走。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忙道:“公主, 先不要生气,我们慢慢商量。”
恪靖公主冷笑道:“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有说要和你商量吗?你不愿意给, 那就后果自负。”
然后慢条斯理道:“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七妹妹, 恐怕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她最喜欢和刺头交锋了。”
“记得我们未出嫁的时候, 七妹妹开的铺子遇到了不长眼的地头蛇, 让我七妹妹去拜码头, 给好处费。我七妹妹带着人直接抄了那群蛇窝不说, 连带其他蛇窝也全部端了。”
“当时连皇阿玛都很担心, 她还特别高兴,说她就喜欢刺头,刺头们可以令她成长, 多多益善呢。”
多尔济额尔德尼阿海看着恪靖公主的笑容, 不觉得如沐春风, 反而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来。
什么刺头?这是垫脚石吧。
再想想慧安公主的震天雷、火铳队, 和被扔出来的狼狈勋贵们,他觉得慧安公主绝对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任性刁蛮,和她讲道理肯定讲不通。
到时候也许两个旗可能就变成四个旗了。
况且他们汗部对恪靖公主的确有些理亏,告状告不赢,不出动大兵力,打也打不过。
出动大兵力,就会引来老的,依旧打不过,还不如老老实实答应恪靖公主的要求吧。
反正敦多布的两个旗也不听他的,就让恪靖公主自己去操心。一个女人真以为政事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