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身影挡在她前面,她回过神瞪着骁骑校,低声不满道:“大人,怎么了?”
骁骑校对乌默多点头哈腰一下,然后一把拉走她,老远还听到两人争执。
“没有看到汗王都瞪你好几眼了吗?你有点眼力劲好不好?”
骁骑校夫人低声说了两句。
骁骑校声音大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当初答应我求亲不就是看我会嘎羊吗?可是公主是女人,你就死心吧,而且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你都有孙子了,心还这么花?”
“疼,疼,别揪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乌默多:…………
看着那妇人眼睛都粘在慧安公主身上了,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合着他感觉是对的啊。
再看看场中的嘎羊公主,还真是招蜂引蝶啊,他感觉以后不得消停了。
这种感觉在随后也得到了证实。
慧安公主不光会嘎羊,还会烤羊,也不知道她袋子怎么那么多好东西,里面好多调料了,一撒上,噼里啪啦,方圆十里都能闻到香味。
一入口,酥香软糯,一点膻味都没有,却又保留着鲜羊的清香。
大家吃得几乎顾不得说话。
然后十二酒的酒坛一开,大家又顾不得吃肉了。
官旗章京小心嘟哝道:“汗王真是太幸运了,这日子过得给个神仙也不当。”
乌默多:………喝醉了吧,不知道自己声音有多大吗?他耳朵又没聋。
他回敬前来敬酒的人,笑眯眯道:“诸位尽管吃尽管喝,我不吃不喝也没有关系,反正每一天都能吃到。”
管旗章京:………故意的吧?
眼看众人都在问佐料和美酒的事,安如一挥手,大声道:“大家不要着急,只要大家配合共同执行汗部的政策,我保证这些东西大家都不会缺的。”
管旗章京眼睛一亮,率先拱手行礼,道:“臣一定听从公主的谕令,绝对不折不扣的执行。”
反正芭忑迩一家眼看就完了,不完也是怂包,慧安公主来了,明明是杀父仇人,那些准世子们没有一个敢露面的。
就这点胆子,怎么肯定和半刻钟噶一只羊的慧安公主相比呢?
他站定慧安公主了。
一看管旗章京第一个响应,其他人面面相觑后,纷纷跟着附和,包括副章京、参领们、佐领们及骁骑校们等左中旗主要官员和勋贵。
安如眼神晶亮,道:“好,只要大家配合执行好,我们一定会人人过上好日子的。来吧,小伙子们,大姑娘们,跳起来!”
熟悉的《特斯河之赞》旋律响起,众人都忍不住下场围着火场跳舞。
一直跳到半夜,月落星稀的时候,安如拉着乌默多退下了,熬不住了,得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一场硬战等着她呢。
第二天,乌默多一醒,安如就发现了,她睡眼蒙眬道:“天亮了?”
乌默多爱惜地摸摸她的头发,道:“还没有,你先睡会,一会天亮我叫你。”
安如恩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天没亮她才不上班呢。
乌默多起身是因为侍卫长说接到了布里亚特他舅舅的信,他舅舅轻易不给他写信的。
而且侍卫长这么着急,恐怕事情不小。最近最大的事除了雪灾就是左中旗的火/枪队被歼灭了。
去了侍卫长的帐篷,打开信一看,果然是兴师问罪的。一张口就要求他给一百石粮食,一千匹上等马,两千只羊,否则后果自负。
而这些东西要掏空车臣汗几乎一半的储存量,想得倒是美,看来布里亚特这次受灾很严重啊,让他的舅舅都已经不顾脸面了。
乌默多冷笑,把信塞在信封里,问侍卫长:“信使呢?”
侍卫长皱眉道:“信使说他太累了,就去芭忑迩家休息去了。”
乌默多沉思了一会,道:“你们盯着他,别让他瞎跑,如果不听劝,就把他绑起来。”
“是。”侍卫长领命后就出去了。
乌默多出了帐篷,看着手持火铳来来回回巡视的公主侍卫们,再看看缓缓初升的红色太阳,深吸一口气:车臣汗部不一样了,他们能保护好自己。
***
安如洗漱完毕后,太阳先在帐篷上已经有温度了,她看向乌默多,道:“一起去芭忑迩家看看吧。”
乌默多点点头,把他舅舅的信递给她看,安如也不推辞,看完后,笑眯眯道:“看来那嘎奇额白格日子也不好过了,都开始像外甥化缘了。”
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
乌默多忍俊不禁道:“估计是。”
然后诚恳道:“那公主可要多支持臣,臣这点家当可打不过我那嘎奇额白格。”
安如轻轻呸了一声,嗔怪道:“别人找你化缘,你就找我吗?”
乌默多搂住她的细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臣不找公主,找谁啊?公主让臣去找别人吗?”
安如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只觉得身子都酥了,果然低音炮杀伤力就是大。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厮无人的时候和有人的时候已经分裂成两个人了。
她也故意靠近他,扯住他的领子,娇笑道:“你试试看?看谁敢抢我男人?”
乌默多眼睛一暗,手楼得更紧。
安如也看着他,两人之间的温度急剧升温。
正在这是春分在外面道:“主子,大人们求见。”
安如不动,乌默多到底脸皮比不上安如,松开手,叹了一口气,道:“公主,大人们来肯定是要求你把芭忑迩家的台吉人选尽快定下来。”
蒙古继承者的规矩是兄死弟及,芭忑迩没有活着的兄弟,就得在儿子们中选。
安如笑道:“他们家天天吵架让人评理,估计大人们也受不了了,不知你有什么意见?说来听听。”
乌默多毕竟是地头蛇,以前虽说插不进左中旗,可是她不相信他一个暗装都没有。
她拉着他坐下,对外面的春分道:“就说我还在忙,让他们等等。”
“是。”春分恭敬道。
乌默多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才坐下,道:“想必公主已经知道芭忑迩家的情况了,最近几个月的争斗,伤得伤,残得残,至少一半儿子丧失机会了。”
“剩下一半,昨天有两个退缩,放弃世子继承权,还剩下三个,一个是嫡长,名声好,一个是五子,精明能干,芭忑迩生前很重视他,还有个九子只有五岁,生母早逝,话都说不明白,恐怕也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然后详细讲了三个人的具体情况。
最后总结道:“公主想要臣的意见的话,臣建议选五岁这个,好调/教。”
安如想想十二达传来的资料和乌默多说得差不多,但有些事情他就却没有说穿。
其实嫡长是他舅舅扶持的下一辈左中旗的棋子,芭忑迩虽然自己是棋子,却不想他儿子走他的老路,彻底绑在布里亚特男爵身上,所以对他不太好。
而精明能干的五子和罗刹国占据赤塔的男爵有联系,都是蒙奸,她自然一个都不会选。
目前来看只有五岁的九子可以选,至于其他斗败了,她怎么可能去选败军之将了?
哪怕九子只是捡漏,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想到这里,她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这么决定了吧,我们走吧。”
两人带着奴仆、侍卫到了芭忑迩的毡帐,芭忑迩的所有家属、儿子已经在等着了。
看着站在前面三个,这就是留下的三颗种子了。
五岁的九子有些懵懂的看着身边的哥哥们,奶声奶气道:“大哥,赤那是不是不应该站在前面?二哥、三哥怎么都站在后面?”
芭忑迩九子的名字叫赤那,野狼的意思。只是看他瘦弱、怯生生的样子,哪有半分野狼的勇猛?
芭忑迩嫡长子低声道:“赤那,噤声,不得无礼,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不用后退了。”
谁知道赤那那么蠢,看着别人都后退,还是和平常一样站着不动。不过慧安公主应该不会选他。
一个五岁小儿能干什么?左中旗可不是一个小儿能管理的。
虽然左中旗让乌默多送给了慧安公主,可是他笃定她不会亲手管理,即便安插人进去,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旗务,总不能让左中旗的牧民都不办事吧。
况且雪灾过后,马上就要去驻牧了,这可是草原头等大事,哪个外来人玩得转?
他现在最大的对手只有老五,不过昨天男爵使者已经明确说支持他了,而赤塔可没有派人过来。
只要他糊弄了慧安公主,台吉的位置就绝对是他的了。
而据他收集来的慧安公主的资料来看,这位公主好似没有特别的喜好,有的话按照她的地位和大清的地大物博,她也不缺。他也没有能力收集贵重的奇珍异宝去讨好她。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上位者最喜欢的应该就是听话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行礼道:“公主,臣替九弟像您赔罪,他人太小还不知道礼数,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臣日后一定好好教导。只是臣一个粗人,有些礼节也不通,还请公主恩典赏赐臣一个礼官,臣一定会好好招待,希望臣的弟妹们都能如公主一样知礼知节,不给公主丢脸。”
这话说的漂亮,借着九弟的行为直接表了忠心。
安如都有点欣赏了,这么会说话有眼色又会抓机会的人本身就是人才,可惜就是心不诚。
她笑道:“不要紧,我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孩子。”
然后看向众人道:“想必你们也猜出来了,本公主今天过来主要是确定世子的人选,然后上报皇阿玛,颁下爵位。”
“你们的情况本公主也了解一些,芭忑迩骁勇善战,以功封爵,可是一步行差,葬送了性命,你们可怨本公主?”
话音刚落,春分等和其他侍卫,唰的一下子,把火铳弹上膛。
众人:………他们耳朵聋吗?慧安公主未免太不讲究了吧。
他们只好齐声道:“臣不敢。”
蒙古台吉是世袭制,老子是台吉,子子孙孙都是勋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个小官职,所以自称臣。
安如微笑道:“那就好。我呢,也不绕弯子了,我心中也有了人选。”
说完从三个候选人身上一一扫过。
嫡长紧张,五子却意外的平静,而九子茫然。
安如有些意外,芭忑迩的五儿子这是放弃了还是另有想法?有点意思。
安如不继续说下去,大家却又紧张又期待。
五子余光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心中嘲笑:老九不知道是正常的,可是大哥竟然也不知道,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告诉他,或者说大哥为接待使者提前告知下人不让打扰。
他可是听说大哥把自己最宠爱的貌美小妾都献出去了。这次他大哥要陪了夫人又折兵了。
等慧安公主宣布了之后,他可得好好看看他的嘴角,是不是还能一如既往的保持微笑。
安如卖了一下关子,才直接宣布:“芭忑迩九子赤那为左中旗札萨克台吉,等皇阿玛正式下旨后,再举行册封仪式。”
“赤那台吉因为年幼,将由我带到公主府教导,等成年后再回左中旗。”
“各位可有异议?”
乌默多率先行礼,道:“臣无异议。”
管旗章京、参领、佐领等官员也跟着附和道:“臣等无异议。”
芭忑迩嫡长子茫然了,慧安公主没有选他?竟然选了赤那,凭什么?一个臭小子能管旗务吗?
还有章京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倒戈的?他怎么不知道?
慧安公主他们不是昨天才到的吗?难道是乌默多提前过来游说了?不对啊,他一点都没有听到风声啊。
到底怎么回事?不对,他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能有异议吗?
看着芭忑迩嫡长子扬着头,安如眯着眼睛道:“你有异议?”
春分直接抬起火铳,他吓得一个激灵,正要说话,躲在帐内的一个人走出来,大叫:“我们男爵不同意。”
安如看着他的黄头发,白皮肤、棕色的眼珠的模样,心道:这就是乌默多舅舅的使者啊,典型的罗刹人长相,不过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大清和罗刹国打仗可没有输,也没有八国联军,怎么就把自己当上帝了?
想想华夏几百年后遭受的战火,她越发生气了。
她冷哼道:“你是谁?男爵是个什么东西?”
乌默多:………公主,您这样是不是连我一起骂了?
使者看向乌默多,乌默多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使者总算看清楚了火铳黑洞洞的射口,顿时把辱骂的话吞下去,操着半生不熟的大清官话道:“尊敬的公主殿下,我是布里亚特男爵的心腹仆人,我代表男爵殿下向您问安。”
然后开口不满道:“公主殿下,我们两国如今很安稳和平,左中旗的火铳一直买我们的,相处非常好,您为什么非要挑起两国的战争呢?”
安如一拍桌子,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担得起两国邦交的重任吗?你未免太看重自己了。”
“滚出去,这是我们汗部的家务事,和外人无关。”
使者一听也怒了,觉得慧安公主应该不敢惹男爵生气,再说他也嚣张惯了,怒道:“家务事?喀尔喀本来就该是我们罗刹国的,你别不识好歹。”
话音刚落,安如一把掏出手/枪,开/枪射击,使者眉心瞬间多了一个小洞。
安如放回手/枪,皱眉道:“拖出去!”
众人都惊呆了,芭忑迩的家属们更是吓得瘫倒在地,他的儿子们看着使者死不瞑目的模样,心里知道当初他们的阿布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于是越发不敢和安如作对了,她连罗刹人都不怕,还会怕谁?
还是小命要紧,立即跪下磕头道:“臣无异议。”
连芭忑迩嫡长子也是如此。
安如看着众人,冷肃道:“本公主有个规矩,希望你们牢牢记住,喀尔喀是大清的喀尔喀,华夏的喀尔喀,和罗刹国,其他什么国都无关。”
“凡是私自和罗刹国联系,视为叛国;凡事想脱离大清独立的,视为叛国。”
“对于叛国之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本公主送他一颗火铳弹。”
“现在我宣布,如果有民众发现叛国者,本公主核实正确,发现之人奖励一百两银子。”
“这些政策本公主会一一颁布下去,到时候各位大人们要好好给辖区牧民讲解到位。如若完不成,本公主严惩不贷。”
说完对春分一挥手,春分开始念补齐的官员名字。
安如把傅宁放在了副章京位置,然后把一些幕僚门人补为佐领和骁骑校。
春分念完后,安如对乌默多点点头带着她的人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