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滴下之后，魔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魔植枯死，黑红色的魔土中魔气渐渐消散，那种不详的黑红色褪去之后，变成了大陆上常见的黄褐色土壤。
摇光又摸出一颗之前收集的魔种重了下去，等待半天，魔种也没有破土而出。
魔土的成分特殊，魔种种下之后，顷刻间就能长出来，如今毫无动静，可见魔土的成分已经改变，而且魔气也已消散了。
她盯着摇光手中的瓶子，赞道，“峰主厉害。”
摇光道：“多亏这位竹先生，他对魔植和魔土的了解超乎常人，见解独特，有他的启发，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制出转化魔土的灵液。”
风裳忍不住勾起唇角，听摇光夸赞竹笠，她心情不错。
云衣见摇光神色，虽然研制出了灵液，他反而面带忧色。
“峰主似乎还有忧虑？”
摇光道，“这灵液似然炼制出来了，所用材料中其他的并不难找，唯有一种灵草十分珍贵，世上罕见，名为‘篱菊草’，这灵草我手上仅有三支，用光所有也才炼制出这么一小瓶灵液，若要转化千里魔土，这么点灵液肯定是不够的。”
“峰主知道哪里还有这种灵草么？”
篱菊草这东西，怎么有些耳熟呢？
“此物少见，我所知唯有宗主私库中还有些库存，我正欲将炼制灵液的进展禀告宗主，顺便向他讨要这些篱菊草。”
他又看向竹笠，“竹先生可要与我一同去见宗主？先生这次立下大功，宗主不会亏待于你。”
竹笠道，“不必。”
摇光不会强人所难，接触几天下来，他也看出这位竹先生很有个性，他不像一般修士对九霄宗心怀敬仰，对他这位峰主态度也是淡淡的，只有与他谈起魔植研究，他才提起兴致，滔滔不绝。
这种人不看重名利，他十分欣赏。哪怕竹笠态度冷淡，他也不生气，而是问，“先生接下来有何安排？”
风裳道：“灵液还没炼制完成，他还会暂留一段时间，对吧？”
竹笠看了她一眼，风裳冲他挤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道：“对。”
摇光道：“那先生安心在摇光峰住下，若有需要尽管跟弟子们提。”
见他答应下来，风裳放心了，这人身上这么多谜题，那天他渡给自己的生命力到底什么？这些都没搞清楚，她才不会让人就这么走了呢！
云衣看看竹笠，又看看风裳，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些微妙……
离开摇光峰后，云衣仍回松风居去找师兄，走到门口，却听里面传来谈话声。
“徒儿，宗内都在传你要和夜小小结为道侣，此言是真？”
“不是。”
“你对那夜小小——”
“师尊，我对她唯有厌恶。”
长怀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顿了一下道，“此女心性，确实与你不搭。”
剑尊觉得宗主对夜小小太过宠溺，那骄纵的性格，并不适合成为大徒弟的道侣，他借着这个话题又说，“你所修剑道，倒也不需要绝情断爱，要是想找道侣，为师有个建议。”
“不如找个心性善良，性子活泼的，你是个话少的，再找个冷冷清清的姑娘，家里跟冰窖一样，那也无趣，还不如师弟师妹们关心你……”
“师尊。”萧清寒道，“弟子已有爱慕之人。”
“找个活泼的姑娘，师父也好——啊？”剑尊愣了，“你说什么？”
“弟子已有意中人。”
剑尊顿时起了八卦之心，低声问，“是谁？”
“小师妹。”
自那日酒后吐真言，萧清寒已将心意剖白，就没想过再隐瞒什么。
以前他一心想要保护云衣，不肯吐露真心，是担心她被魔龙所害，直到他亲耳听云衣说了同舟共济那番话，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她已经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她是来帮自己的。
若他还要隐瞒下去，就是对不起师妹这番心意。
他说出这话，剑尊良久没有言语，门外的云衣则不自觉红了脸。
撬开这人的心防，他终于肯露出如珠似玉一颗真心，坦然面对天光，让她欣慰又高兴。
过了一会，剑尊终于找回了思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情不知所起……不知是哪天起，弟子就对小师妹念念不忘了。”
“清寒，为师从来不知道，你还可以这么肉麻。”
萧清寒：……
“这事你小师妹可知道，她怎么想？”
“她——”以前他从来不敢想，云衣有没有一分在意他，直到那夜月下，他感觉到了，她对自己也有情。
见他神色，长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把云衣领回来时，这孩子还在襁褓中，长怀看着她长到十岁，连她的笑容都很少见过，她沉郁寡言，个性敏感，他教云衣剑术，却治不了她因爹娘之死落下的心结，他闭关时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弟子，没想到闭关二十年，她改变这么大。
魔族入侵，她跟四师兄一起守山，听说她还炼制了烈火丹，摇光对她十分欣赏，几个师兄师姐和她关系也亲近不少。
这种改变，在剑尊心中是难能可贵的，令他十分欣喜。
提起云衣，他又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那日我出关，碰上玉衡对云衣下手，若不是我及时制止，你小师妹恐怕要受重伤，你可知她和玉衡之间有何恩怨？”
萧清寒神色一冷，玉衡，她竟然敢——
他压下心绪波动，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因为那两个弟子之死迁怒小师妹，始终不肯相信他们死于魔族之手，还有夜小小从旁挑拨。”
他不后悔杀了寻烟寻柳，当时情况，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死的就是小师妹，他语带戾气，“玉衡埋伏宗门外偷袭小师妹，这次没有得手，难保没有下次，师父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长怀脸色一变，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骤然被师父扣住了命门处，萧清寒一动未动，也没有丝毫反抗。
剑尊皱着眉为他探脉，可魔龙还盘踞在心脉处，剑尊注定什么也查探不出来，他缓缓松开手，语重心长道：“清寒，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为师曾告诫过你，修仙求道，逆天而为，修者当如履薄冰，不可轻动杀念。杀念一起，易生魔障，魔障一起，难以消除。”
“弟子记得。”
“你记得就好。”长怀叹了口气，面对着一手教养的弟子，看了看自己肩头白发，生出许多感慨，“清寒，为师老了，迟迟未能领悟飞升机缘，如今又逢魔族作乱，为师也不知自己寿有几何，众弟子中你心性坚韧，天赋卓绝，为师盼着你有一日得闻大道，万万不可因一念之差，沦入魔道啊！”
一向自持的大弟子竟说出杀了同门这种话，吓得剑尊以为他生了魔念，连忙为他探脉，还好脉象平稳，并无异状。
师父的爱重之心，对于此时的萧清寒来说何其沉重，他道，“师尊教诲，弟子片刻不敢忘，只是担心小师妹……”
长怀剑尊似乎明白了什么，敢情徒弟这是被爱所迷，而不是动了杀念？
他拍了拍萧清寒的手臂，道：“徒儿若不放心，我再去找玉衡谈谈，让她彻底打消这念头，而且这次我也伤她不轻，她不敢再出手了。”
说着，他就要去找玉衡。
萧清寒望着他的背影，“若有一日徒儿真的入魔，师尊会怎么办？”
长怀剑尊没有回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徒儿若堕入魔道，为师将亲手除魔，剑不容情！”
第46章 [VIP] 情人锁
剑尊留下这句话, 人已飘然远去。
萧清寒沉默良久，魔龙漂浮在旁，用他特有的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还真是师徒情深呢。”
剑尊去后不久, 云衣才从藏身处出来，她想刚才那番话，恐怕萧清寒心情沉重, 想要进去安慰他，却见九霄殿弟子匆匆来到。
弟子手执九霄令, “大师兄, 宗主召见。”
见令如见人，不容拒绝，令牌送到，弟子便走了。
萧清寒拿着令牌, 略一思索，抬步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便见云衣在外等着他，笑道：“师兄, 我陪你去，可好？”
他心头的阴云因这笑容而消散，“求之不得。”
两人一起赶往九霄殿, 路上云衣说：“宗主召见, 可能是为了大婚的事, 师兄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她刚刚梳理了这段剧情, 为了帮女儿达成心愿, 让萧清寒同意订亲，夜沉先是以宗主之位利诱, 又以身份威逼，萧清寒不为所动。
他找到玉衡，想出了情人锁这个办法，奈何萧清寒有纯然道心，情人锁在他身上竟然不起作用，又逢魔族第二次进攻九霄宗，宗内大乱，夜沉也顾不得这事了。
按理说，夜沉是在第二次召见萧清寒时才用情人锁，可剧情变化，焉知他会不会这次就用？云衣得提醒他早做准备。
而且他如今也不算“纯然道心”，恐怕情人锁对他是有用的，不得不防。
“我心属小师妹，宗主要我与别人大婚，自然是不能。”
他现在告白这么自然，云衣就知自己暴露了，“刚才你知道我在外面？”
“恐怕师尊也察觉了。”
他们师徒倒是默契……她刚才没用隐匿术，被发现了也不奇怪。
“师兄，夜沉宠溺女儿，毫无原则，夜小小性情偏执，他们为了让你同意大婚，恐怕会用些非常手段。”
“我会防备。”
他这么说，便是有所准备，云衣放下心来。
登上九霄仙岛，还没见到夜沉，让等候在外的夜小小拦了个正着。
夜小小见了萧清寒先是一喜，见到他身边的云衣，神色阴郁了一瞬，又很快调整过来，对萧清寒一笑：“大师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了好半天啦。”
云衣有些懂了夜小小的行为模式，单独碰上她的时候，夜小小变着法的恶心她，但萧清寒也在时，她眼里只有萧清寒，根本看不见别人，像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
然而萧清寒眼里根本没她。
夜小小又说：“师兄，咱们大婚之后，一起去斜阳雪境游玩好不好？”
云衣忍不住道：“夜小小，你是不是疯了？”
夜小小道，“我是要疯了，因为终于能和大师兄在一起，我太高兴了。”她一双眼睛痴痴盯着萧清寒，“大师兄，大婚那天，你会牵起我的手，吻我的唇吗？”
小啾在云衣的识海里说：“主人，我瘆得慌。”
云衣有同感。
还好夜小小是那么一门心思期待着大婚，她巴不得萧清寒赶紧去见夜沉，冲他挥了挥手，“大师兄，我在殿内等你哦。”
萧清寒道：“我不会和她大婚。”
“我知道。”云衣在殿外一块圆石头上坐下，抬眸看着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去吧，我在这等你。”
如果不是她频频跳脱剧情安排行事，她都不会多看夜小小一眼，也就是回宗门那天，她因为小啾的事心情烦闷，才对她动了怒。
萧清寒进去之后，云衣在外等得无聊，就和小啾聊起刚才言辞怪异的夜小小。
“小啾，夜小小这个角色不对劲。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因为世界回溯变得偏执，现在越来越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仔细一想，她只是在说自己想说的话，而且前言后语毫无逻辑。”
小啾说，“主人，我有一个猜想，她这个角色可能出错了。”
“小啾，这个世界都出错了。”
“和世界扭曲的情况不同，是她这个角色因为多次回溯变成了错误代码。”小啾说，“就像是在太长的线头在洗衣机里转了99次，打成死结，解不开了。”
云衣听了它奇妙的比喻，一时不知接什么话。
小啾说，“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可能她这个角色比较倒霉，也可能她生性偏执，受世界回溯的影响更加严重，代码错误之后，她失去了完整的人格和感情，只剩下了最初设定的行为模式，她的脑子里只有要达成的目的和程式化的台词，别的她都不会在意。”
“也就是说，她对萧清寒是没有感情的，不管是针对我，还是每次看到师兄就表白，只是在完成程序设定好的目标而已？”
“是的。”
“难怪每次听她对萧清寒说情话都觉得瘆得慌，细想起来，她只是在笑，笑容里一点感情都没有。”云衣道，“这次筹划大婚失败之后，就没什么她的剧情了，她会停下么？”
“呃，不好说，可能不会。”
云衣笑了一下。
“主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扭曲的世界，入魔的主角，被系统道具影响的配角。”云衣数给它听，“再加上一个代码错误，还能让我惊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