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解了这术法吧。”
她惊得站了起来,“为什么?”
萧清寒斟酌了一下语言,“我明白师妹的心意,都是因为我执念难解,师妹才想出这个办法……”
做魔君那几日的荒唐事,简直不堪回首……
“我不想师妹因此委屈自己。”
“我哪委屈了?”云衣被他逗笑,“要说有什么委屈,那也是师兄沐浴时赶我走,我才委屈的。”
萧清寒:……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要入魔了,他隐隐觉得这七日间,小师妹好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等师兄病好了,我就解开术法。”
“病?”
“创伤应激,症状严重。”
他面露不解,云衣道,“总之,等到师兄哪天真心觉得,我不会一走了之消失不见,就是这术法失效之时。”
她既然这么说了,萧清寒也没再坚持。
夜色静谧,细碎雪花自天边飘落,松柏覆雪,静默不言。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人。
云衣挨着他坐着,“师兄,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这样的夜晚,似乎特别适合倾吐心事。天道规则破碎之后,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佛说佛国有三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构成了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构成了大千世界,我就从某个大千世界来到了师兄的小世界。”她说,“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成为小师妹,帮师兄当上九霄帝君。”
“师兄想问为什么?”萧清寒还未说出口她就猜到了,她说,“因为小千世界的人,都各有其宿命,如果乱了因果宿命,会影响大千世界的平衡,我就是被派来维系平衡的。像是魔龙那样的存在,就是大世界的阴谋者,他们闯入这里,是为了毁灭这个小世界,从而让大千世界陷入混乱之中。”
“我本来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她凝视着她师兄的眼睛,她曾在这双眸中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宝石的红和墨染的黑交融,化为了她的倒影。
“直到我遇到了你。”
“忘却须弥世界,度过日月风轮,从此我一直爱你,萧清寒。”
第62章 [VIP] 雪夜
夜色静美, 松枝被积雪压塌,雪落了满地,枝条又在心上扩开涟漪。
萧清寒几乎醉在她那双乌黑眸中, 他忘记了言语, 他的情也不需多言,早已在九十九世的轮回中篆刻年轮,每一圈纹路都是如此明晰。
云衣曾掰开他重重心防看他的真心, 也看见了那些静默的伤口,她想要抚平这些伤口, 也知道这不是一天能办到的, 他们之间,还需要时间慢慢相处。
她没有直接跟萧清寒说起穿书,穿书局那些事,而是选择将自己的来历进行了一番类比, 是因为她不想让师兄知道,他只是某一本书里的人物,在她心里,萧清寒就是活生生的人, 是她的爱人。
她倚靠在师兄肩头,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心慢慢归于平静。
片刻后, 萧清寒说, “当时魔龙说, 他的能量可以帮你回去……”
“那不过是他为了求生哄骗人的手段。”云衣道, “魔龙阴险狡诈, 师兄不也有体会么?他嘴里没几句真话。”
他点点头,又想起另一件事, “那只麻雀……”
“它叫小啾。”云衣说,“放心,你捏碎的只是它的寄体外壳,它的本体在我的识海中。”
师兄轻挑了下眉。
她察觉到那微妙的醋意,解释说,“它不是活人,而是一个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
“就像你用道术捏成了一心和一意,小啾也是人制造出来的,它是一种模拟人的思维的存在,强调运算和逻辑——”
大师兄若有所思,“所以那局棋……”
“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输了。”
“小啾是我的伙伴、助手,我们的关系有点像你和二师姐,但又有些不同。”她说,“如果它的麻雀外壳没坏,你就能跟它说话了……等等。”
她想到了什么,从储物戒中翻出一个机关小麻雀放在矮榻上,“这是小梨送我的,小啾,你能附在这上面吗?”
“啊,这上面有残留的系统能量。”是那天它在这只机关麻雀身上挨挨蹭蹭留下的,“我可以依附上去,不过那点只能撑一会儿哦。”
“来吧。”
一道白光闪过,机关鸟动了起来,那毕竟是小梨的处女作,关节处做得有些僵硬,它摇摇摆摆、歪歪扭扭地走到了萧清寒面前,它其实有点怕萧清寒,平时唯一的交流对象只有它主人,一时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支吾半天来了一句,“大师兄,你和主人卿卿我我的画面我从来没看过哦!我是一个懂事的小系统~”
萧清寒挑眉看向云衣,“它怕我?”
小啾:“嘤~”
“毕竟被你捏碎过,当然害怕了,君上。”
听到云衣这句调侃,萧清寒低头摸了摸机关麻雀的小脑袋,“抱歉。”
“没、没关系!”
那白光飞速离开,又回到了云衣识海之内,“主人,他、他摸我了!”
“我知道。”
“嘤嘤嘤。”
机关麻雀啪叽一声歪倒,萧清寒探究地看了一眼,“它怎么了?”
“它害羞了。”
他抬眸看向云衣,不紧不慢道,“我很好奇,什么叫‘卿卿我我的画面它从来没看过’?”
“呃——”
云衣卡壳时,他凑过来在她唇边落下一个亲吻,低声问,“是这样吗?”
这是一个干净轻柔的吻,如同羽毛落在了唇上,却意外的令人情动。
云衣凑上前,闭上了眼睛,那是一个索吻的姿势。
小啾立刻进入了待机模式,非常自觉!
萧清寒俯下身来,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唇上。
他吻得如此温柔,对待她如同对待珍宝,云衣心想,她果然还是喜欢这样的大师兄,七日的魔君扮演游戏虽然刺激,她一点都不想再体会被那家伙吻到嘴唇肿痛的感觉。
不知何时雪停了,天地间一丝风也无。
夜色仍漫长。
云衣坐得累了,干脆躺下来,就这么枕在他师兄的大腿上,视线刚好可以看到他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这种角度看美人,别有一番滋味。
她就着这懒散的姿势,伸手在她看来格外性感的喉结上摸了摸,萧清寒垂眸看她。
云衣讪笑着收回了手,要说都是魔君不好,千方百计勾动她的本性,她本来隐藏得很好,这本性的开关一被打开,就彻底关不上了。
她对大师兄,本来是又爱又敬的,敬佩他的为人,敬佩他的决心和坚韧,更别说还有小师妹这层身份,哪怕后来动了心,也谨守身份,不去冒犯他。
现在,这层拘谨可说是碎成粉末了,让魔君给亲手捏碎的。
到如今,经历这种种变故,不仅小师妹这个原本敏感自卑的人设崩了个彻底,还越来越显露她的本性和气质。
如今站在萧清寒面前的人,可说是云衣本人,而不是她扮演的一个角色了。
她欣赏了一会儿大师兄的容貌,和他闲谈,“师兄,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反对他们要软禁你么?”
“站在宗主的角度,他确实不能肯定我会不会再魔化,这样处置也是理所应当。”
云衣叹了口气,“大师兄。”
萧清寒眼眸清澈,不见半分阴翳。
“魔龙灭世虽然被阻止,但天道规则已经被它打碎了。”云衣说,“你是否听到了那一声响?”
他点点头,“天道真的存在吗?”
在九十九次轮回里,他最厌恶的就是所谓的宿命这类词,天道如果真的存在,那它对自己是何其不公?
“师兄转世轮回,是魔龙造成的,天道对魔龙也无能为力,它能做到的,就是尽力维持世界秩序,以及让师兄不死。”
他曾经尝试过许多办法对付魔龙,一开始他以为它是某种潜伏心脉处的变异魔种,甚至尝试过将心挖出来……魔龙还在,他也没死。
他以为是因为魔种的怪异,没想到是天道在保护他。
过去与魔龙的斗争可说惨烈,他也不打算再对云衣提起。
云衣还在说着天道的话题,“存在的。天道可以说是小千世界诞生时产生的世界意识,它的形态不定,存在于冥冥中的存在,只要它不想,没人能看到它。它掌管着世界的规则,这规则不止有一条,而是一整套。日升月落,季节轮替,生老病死,包括像师兄这样的修士如何进境飞升,这都是规则的一部分。”
“从大千世界来到小世界的人,不能说出自己的来历和目的,不能透露因果和宿命,这也是规则之一,也只有规则破碎之后,我才能对师兄说出这些话。”
萧清寒想起了那些被他审问过的穿越者们。
“规则破碎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世界的混乱,也许今日下雪,明天就入夏;现在是晚上,六个时辰之后还是晚上;原本金丹圆满可以进阶的人,却迟迟不能突破元婴;魔族也同样会受影响,血池和魔城,都可能发生变化……”
“规则破碎,还能修复吗?”
“能。”云衣道,“只是时间漫长,说不好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够人间魔域乱上一阵了,他们现在把师兄关起来,还不知道乱起来之后,有多需要师兄这样保护人族、维护人间的人,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她拉着萧清寒的手,“师兄,既然他们这么对我们,咱们就躲在这享受二人世界,外面乱成什么样也不管了。”
灭了魔龙,救世之后,云衣有种使命达成的感觉,规则破碎的事她不想管,反正天道会自我修复,这期间的乱子,小世界的人自己去搞定,他们也该发挥些作用了不是么?
萧清寒懂了师妹的小心思,不由淡淡笑了笑。
这一夜相伴,两人说了许多心里话,聊得忘记时间,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松风居一早就迎来了访客。
风裳拎着一壶好酒来拜访,将酒坛往桌上一摆,“师妹,陪我喝酒吧!”
云衣指挥着一心一意收拾了矮榻和昨日的酒菜,她一夜没睡,昨晚和师兄聊得开心,也喝了几杯,一早还有些微醺,没想到风裳又来找她喝酒。
她打量着风裳的神色,“五师姐,你有心事吗?”
风裳撇撇嘴:“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云衣心说可不是么,你都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师妹还记得我们去救你的那天么?”风裳说,“在那之前,我本来找了竹笠跟我一起去魔域,可不知道怎么的,才说了两句,他就让我走。我好声好气跟他说话,明明都没吵架,他却翻了脸,把门一关,将我了赶出去。”
“师妹,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发什么脾气。”风裳受了大委屈,从那一日开始就闷闷不乐。
她见小师妹和师兄好不容易历劫归来,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人烦心,无人可倾述,在心里憋到了今天,都快把自己给憋坏了。
云衣想了想,“师姐,与其在这生闷气,不如找他当面问清楚。”
“他闭门不见,我怎么问?”
“师姐若真想问,那一扇门板怎么拦得住你?”
“可是——”
“我对竹笠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是商城一家铺子的掌柜,买魔种时跟他打过交道,此人对人魔纷争不感兴趣,立场中立,可这段时间,他跟着师姐你出生入死,图什么呢?”云衣道,“如今师姐你回了宗门,他一人留在秋藕城,无亲无故,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此人居无定所,他一走,师姐你上哪找人去?”
她一席话说得风裳脸色几变,拔腿就往外走。
云衣挑了挑眉,“师姐,不喝酒了?”
“这坛酒送你了。”
说着,一阵风似的走远,那架势,生怕去晚了人真的不见了。
云衣见她急切模样,不由摇了摇头,这下怕是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竹笠的心思了。只是竹笠这人,明明只是剧情里出现过一次的路人甲,来历却很神秘……
“小啾,能查阅竹笠的资料吗?”
“查不到。”小啾说,“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本来也不叫竹笠呀。”
云衣道:“总觉得此人不简单。”
秋藕城客房里,被云衣认为不简单的人,正裹着被子蒙头大睡,他浑身滚烫得像火在烧,却又从骨头缝里冒出一丝丝寒意,盖着被子出了一层层热汗,不盖又觉得很冷。
自末日那天起,他就是这样的状态,甚至爬不起来给自己叫个大夫。
他不仅身体在发热,脑子也乱得很,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他浑浑噩噩,发出模糊的呓语。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迷迷糊糊间,听到砸门的声音,“竹笠,竹笠,你在吗?你在就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