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酒的陈智刚好过来,对段斯野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段斯野冲窗外扬扬下巴,“那间门牌号多少。”
“313啊,怎么了?”
段斯野抻眉,轻佻蛊人地笑,“没怎么,就是碰到个小熟人。”
陈智懵逼地看着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见段斯野捞起桌上的手机闲闲离开包间。
“出去一趟。”
……
313包间。
时柚已然被吓懵。
刚刚她就是脑子一热,想拍下段斯野和别的女人暧昧的照片,好让时蔓清醒,哪曾想手机在光线暗的情况下,居然会自动开启闪光灯和快门声。
更离谱的是,这么远距离,这男人也能察觉到。
他刚刚那眼神……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性格,离得这么近,他万一找过来……
越想越惊悚。
时柚凭借本能开始穿外套。
悲催的是,在她穿戴好打算逃走之前,段斯野已经来到313门口。
时柚一拉开门,就见男人风姿绰约地立于门口。
似乎并不意外她要逃跑,段斯野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要笑不笑地盯着她看。
这种惊吓感,不亚于考试作弊,刚要收起小条就被老师逮到。
时柚吓得双耳轻轻耳鸣,双脚黏在地上挪不动步。
段斯野斜斜一靠。
就这么堵在门口,眼神放浪又谑弄地看着她,“哪儿去啊。”
时柚:“……”
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眼波懒懒掀起,由上至下地打量她。
小姑娘精心打扮过,一头长卷发贝雷帽,羊绒套装,妆容精致,看起来远比上次娇贵。
两只手紧张地扣在一起,鼻头也红红的,仿佛一碰就能坏掉的棉花糖。
似是觉得滑稽,段斯野啧了声,“紧张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时柚嘴角紧抿,看起来并不相信。
段斯野禁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耐心,掌心朝上,长指冲她勾了勾,“拿来。”
男人声音磁磁的,含着砂粒质感,悦耳又高级。
又像是怕吓到某只柔软的小动物,故意放柔语调,让威慑显得不那么可畏。
时柚突然觉得,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严重……
毕竟是她手欠偷拍人家,而且类似情况也不止一次,她的确该好好解释一下。
思及此,时柚很挣扎地把手机解锁上交。
沉甸甸的小板砖放到男人微凉的掌心上,指尖的柔软一触即离。
心间像被鹅绒搔了下,段斯野喉咙微痒。
倒没想过她这么听话,男人压着唇角上翘的劲儿,垂眼点开相册。
结果发现,照片拍得太匆忙,两张都糊成一团,她什么都没拍到。
段斯野意外挑眉。
“……”
时柚被他嘲笑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抿唇视线一偏。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段斯野腔调欠扁,扯着嘴角幸灾乐祸,又不忘威慑,“说吧,为什么拍我。”
时柚被问得肩膀一怂。
段斯野盯着她,深邃狭长的眼看不出喜怒,却能摄人心魄。
时柚像被针扎了一下,脑中迅速闪过好几个“解法”自救。
稍作斟酌后,她自认为选择了最聪明的一个,那就是——装舔狗。
反正都社死两次了。
也不在乎这一次。
时柚心一横,一只小白手老实巴交地探过去,把他手里的手机拿过来。
段斯野就这么瞧着她点开AI软件,白嫩的指尖输了一行字。
下一秒,机械女声顺着听筒传来,古怪又刻板。
——“因为,你好看。”
话音一字一顿落下,时柚非常真诚地看着他。
段斯野:“……”
眼皮子痉挛似的一抽。
作者有话说:
时柚:真诚才是必杀技【gj/JPG】
第四章
◎“我喜欢直接开房。”◎
饶是浪荡不驯的名声再响,段斯野也从没欺负女人的癖好,更别说眼前这位,看起来楚楚可怜,似乎还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小姑娘。
视线在她屏幕上落了两秒。
段斯野眉梢轻扬,带着雅痞的调调,“你那什么软件。”
时柚在装模作样上从来都很有天赋,特别在男人面前,简直信手拈来。
她不慌不忙地敲字,“聋哑人专用的AI语音软件。”
机械女声生硬咬字。
时柚迎着他的目光,纯得像朵仿佛能掐出水儿来的白山茶。
要说监视,找几个糙老爷们段斯野信,但要找这么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嫩豆腐似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儿戏。
当然,也不排除美人计。
段家那几位也不是没用过这招。
思绪短暂地出神了下,又莫名想到她那句——“你好看”。
段斯野审视着她,“我好看,我哪儿好看。”
这话题也算扯得峰回路转。
时柚怔了怔。
端详她隐隐诧异的表情,男人唇畔那抹不屑愈发明显,脸上就差写三个大字:继续装。
时柚哪惹得起他,只能沉着气打字:“你每天不照镜子吗……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清楚。”
小丫头片子不能说话,怼人倒挺利索。
段斯野呵笑了声,“你还真把我当好人。”
时柚:“……”
男人睨她,“以为我真信?”
时柚被他绵里藏针的眼神吓了一跳。
明明是张好看到过目不忘的脸,可一冷起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寂灭的寒,“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为什么拍我。”
磁沉声线像光滑的鹅卵石相碰,掷地有声。
时柚心率跳乱一拍,眼神杂乱无章地闪了闪。
见她这样,段斯野莫名就想起当年他在国外捡的那只小流浪。
是只因病被抛弃的布偶猫,被他遇到时,脏兮兮又可怜巴巴地躲在垃圾箱里,碧蓝色的眼睛充满胆怯。
一只小动物的模样,就这么和一个大活人重叠。
段斯野眯了眯眼。
也是没想到。
在他“没想到”的功夫,时柚迅速敲完几行字:“我真没有别的目的,上次我是去后台找人,刚巧碰到你们,不是故意要偷看,至于这次……我承认我有私心。”
段斯野像个大爷似的倚着,“什么私心。”
时柚抿了下唇。
——“想认识你。”
四个字被听筒播放出来,羞耻感也被无限放大。
但她没办法,想溜就必须忍着,因为花痴无罪。
果不其然,段斯野眉骨微抬,看起来依旧不怎么好惹,却比刚刚缓和些。
男人短促一笑。
旋即俯身,将两人错落的距离拉进。
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侵吞下来,他剑眉一挑,透着几分调情意味,“哦?想怎么认识。”
领地突然被侵.略,时柚顿时往后倾身,吓得差点脱口说脏话。
好在她反应够快,第一时间闭紧嘴巴,点开微信,将手机举到男人眼前,横在两人中间。
她纯情又稚气地看着他,就好像在说——我真的只是想加你微信。
段斯野轻描淡写地一撇,反应过后,勾唇轻哂。
到底没压住骨子里恶劣和试探,他直起身,一本正经地吓唬她,“可我不加微信。”
“……”
“我喜欢直接开房。”
轻飘飘的两句,露骨又无耻,可因说的人清风霁月,以至于听起来满满的风月余韵,没有一丝奸滑油腻。
如果是喜欢他的女人,恐怕早已芳心大乱面色羞赧。
可他面前的,是未经人事又虚张声势的时柚。
“……”
时柚眼神呆板,显然被吓懵了。
段斯野却神态自若,甚至有种脱然的无辜感。
就这么惊恐对视。
一秒,两秒。
以陈智为首的几个纨绔从320包房那边过来,几个男人浩浩汤汤,远远就瞧见段斯野把一小姑娘堵在门口。
陈智呦呵一乐,“我说你怎么来这边呢,原来是有佳人啊。”
话落,暧昧的调笑声四起。
段斯野勾着一缕笑,循声懒懒回望。
就是这个瞬间,时柚不管不顾地从他身边挤了出去。
很窄的缝隙,她像只灵活小猫,轻而易举就逃出生天,等段斯野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蹭蹭蹭跑了。
望着那道纤弱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段斯野徐徐勾唇,视线旋即落在脚边,一枚亮晶晶的胸针上。
-
从檀庄出来,时柚打了个车回公寓。
三月的晚风还透着寒意。
时柚却燥得浑然不觉,一上车就按下车窗任冷空气拂面,傻兮兮地吹了好一会儿,心跳才平息。
只是依旧心有余悸。
一睁眼一闭眼,脑中就浮现段斯野那张凑近放大的俊脸。
轻佻,谑弄,又邪里邪气。
这么一个浪又有钱还渣,游戏人间的狗男人,就是让时蔓鬼迷心窍的白月光。
很好,她见识了。
也得罪了。
时柚头脑发沉,莫名有点儿烦。
就是这会儿,养母池丽给她打来视频。
自打时柚搬去公寓,不需要时刻维持“哑巴”人设,池丽主动联系她的频率就多了些。
多数都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她。
时柚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挤出笑脸,哪知强颜欢笑的模样一下就被池丽看穿。
“怎么了呀,感觉你不大开心?”
“还有这么晚怎么在出租上,是和朋友出去玩吗?”
“没有。”
时柚不想说那么细,随口道,“就是晚上跟大哥见了一面,现在吃完回去。”
提到时恒,池丽哦了两声,“他从新加坡回来啦。”
时柚点头。
池丽一针见血:“又逼你相亲?”
时柚哽住。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丽颜色不悦。
两人默契地静了几秒,她语重心长道,“不行我去北城一趟,跟他好好谈谈,欠他的手术费医药费我分期还他,咱也不做什么大小姐了,赶紧跟时家脱离关系。”
时柚哭笑不得,“您又瞎折腾,这事儿还没到那程度。”
“没那程度你装哑巴?”
池丽嗔怨,“哪有青春正好的小姑娘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最近这一年,池丽在老家做小本买卖赚了点钱,说话底气也足了许多,却不知这高门大户并非普通人想招惹就招惹的。
时柚无奈,“行了,真没那么严重,我自己有分寸的。”
池丽显然不信。
时柚又说,“反正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把池诚照顾好,让这混小子别给我惹事,努力考上大学。”
提到亲生儿子,池丽注意力果然转移,“你不提他还好,一提他我就生气。”
三言两语就把池诚在学校调皮捣蛋的事说了出来。
以前时柚在家还能镇得住他,现在时柚走了,小屁孩越来越嚣张。
时柚安慰她,“他年纪还小嘛,回头我说说他。”
又哄了两句,池丽这才稍稍放心,又忍不住啰嗦两句,让她照顾好自己。
视频挂断。
时柚收到池丽的红包。
整整五百块。
这五百块,不够檀庄的一壶茶,却是池丽做手工一点点赚来的辛苦钱。
池丽:【对自己好点儿,别不舍得花钱】
时柚眼眶忽然就热起来。
空落落的胸腔也好似被温暖的水流填满。
随手抹了下眼角,她乖乖回复:【知道的妈妈】
熄灭手机屏幕。
时柚视线放空地望向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一点点恢复元气。
直到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忽然捕捉到某个被她遗漏的盲点。
思及此,时柚赶忙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目光落在身上呢绒外套的右襟上,定格两秒。
时柚不可置信地眨眨眼。
她胸针呢???
-
泛着光泽的白色珍珠贝母被18k黄金镶边勾勒,小小的一颗黑宝石,是小鸟画龙点睛的眼。
丁点儿大的胸针,把玩在段斯野润白干净的指尖,翻来覆去好几遍。
陈智都敬完一桌酒了,段斯野靠坐在八万一张的椅子里,依旧盯着这小东西看。
看就看吧。
嘴角还翘着一抹意味意味深长,让人琢磨不透。
说是笑吧,混着点儿坏。
说不是吧,眼波还有些摇荡。
再加上之前他看到的那一幕,很难不让人产生八卦的欲望。
像今晚,不仅主动去包间堵人,还拿着人家的东西反复看,简直开天辟地头一回。
陈智在他身旁坐下,扬着眉欠儿欠儿的,“怎么,还回味呢,不惦记小屁孩儿?”
“……”
段斯野眼尾一斜,目光不善地顿在他脸上。
陈智笑得善解人意,给他倒了杯酒,“我爹这檀庄呢,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这档次的胸针不算贵,她能来这儿,应该是和别人一起。”
段斯野敛起眸,若有似无地听着,倒也没打断。
“不过今晚上313包间的,确实是个老熟人。”
不好随便泄露顾客隐私,陈智把声音压低,“就时家那个时恒,你知道吧。”
闻言,段斯野眼波一凛,眸底折射出一道锋锐之芒。
他对时恒不完全陌生。
因为和时蔓念同一所高中,段斯野很早就知道这人,冷傲话少,城府很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一直反对时蔓和他亲近。
——亲近早年像野狗一样,落拓而无依无靠的段斯野。
本来段斯野是不在意时家的,不想今晚惹到的小姑娘,竟与时家有关。
小鸟胸针攥在掌心,段斯野若有所思。
察觉到不妙,陈智尬笑一声,“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那小姑娘就是时家人呢,比如妹妹什么的,而且时恒跟我家这台柱子还没理清,肯定没心思再养一个……”
殊不知段斯野想的完全不是这方面。
凉飕飕的目光冷剐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