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多年没有进宫和贵人们打交道，加之前期了解不够，险些出了差错。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沈佑之又问沈云舒，昨日在点翠阁究竟发生了什么，沈云舒这才如实说了出来。
本以为沈佑之会说她太出风头得罪人，不料他却说：“这件事你虽有些冒进，但也没做错。咱们家也不是得罪不起这些人，既然日后要留在京城，便该让他们知道，咱们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以由着他们随意欺辱。”
她爹这是转性了？怎么突然硬气了起来？
谁知一旁的沈怀瑾也轻哼一声，“我不过几年没在京城，便不被这些人放在眼里了，真当我定北侯府没落了吗？”
沈云舒连忙劝道：“不过是女儿家拌个嘴，你们怎么都当真了。”
傅婉柔向她嘱咐道：“京城不比扬州那样的小地方。女儿家之间的拌嘴，后宅内院的争斗，其实都是牵扯着家族利益的。这回好在是碰到唐四公子这样知礼数好说话的，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你可得当心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去与这些人争吵。”
“女儿知道了。”
可昨日之事，也确实是万不得已。
话说到这里，沈佑之才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方才就在你们回来前，轻舟来过一趟，说是老爷子想见外孙和外孙女了，让咱们一家明日到傅宅去。”
一说起这个，沈佑之神色柔和了不少，眸中难掩笑意。
沈怀瑾明白他这些年的心结，不过就是想要得到傅昀的认可，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于是他便道：“叔父叔母放心去吧，这阵子也没什么要忙的了，剩下的事情自有礼部操持。”
沈佑之夫妇这段时日一直忙着他的亲事，倒是忘了他本就是天子赐婚，除了前期帮忙准备聘礼，去舞阳侯府下聘，也没什么事需要他们操心的。
皇帝的亲外甥，又是天子赐婚，自有一堆人帮忙操心。
傅宅。
府上原本只有傅昀和傅轻舟两个大老爷们，又都是痴迷公务无心内宅的。府上也没个女主人，邹管家除了监督日常打扫，还有进出安防之外，从未操心过旁的事。
反正那两位老爷也不关心。
可今日邹管家却格外忙碌。因为大小姐终于要回来了，还要带上姑爷和两位小辈。
自从昨日傅轻舟交代了这件事之后，邹管家就觉得干劲满满。
从前大小姐在的时候，管得可严了，将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过了二十年，他家大小姐终于要回来了，他可不能让他家大小姐失望。
“快快快，手脚都麻利点，昨天就安排你们把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一下，怎么还没弄好！”
“邹管家，三爷平日里也没说过要收拾得这么干净呀。而且昨晚才安排下来的，能收拾成这样已经尽力了。”
小侍女很是无奈。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查得这么严格。
邹管家催道：“哪来那么多话！平日里三爷不在意，老爷也不管。可今日大小姐要回来，这可是大事！让后厨赶紧备菜，切莫误了午膳的时辰！”
小侍女正想再说什么，邹管家就被叫走了。
“邹管家，大小姐到门口了！”
“这就到了？”邹管家边走边安排，“让这些人先别在院子里忙活了，都退下吧。伺候茶水的都准备好了，大小姐爱喝青城雪芽，姑爷嘛.....就来个金坛雀舌吧。至于孙小姐，她上回住进来的时候，我记得她喝过几回洞庭碧螺春，你就照这个给她备一份吧。”
“是。”
那小厮领命退下后，邹管家径自走到大门口，正好马车停在了门口。沈佑之下来后，抬手扶着傅婉柔下来，沈云舒抱着沈怀渊紧跟其后。
邹管家迎上前，依次行礼。
傅婉柔见到邹管家，也很是高兴。邹管家以前是傅昀的书童，后来成了傅宅的管家。没想到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如今都和傅昀一般的岁数了，白发渐生却依旧精神奕奕。
来到正堂后，看到坐在上位的傅昀，傅婉柔不禁热泪盈眶，跪在地上。
“婉柔，叩见父亲。”
见此情形，沈佑之也带着儿女跪了下来，向傅昀行礼。
傅昀多年不见女儿，今日也难免心中感怀。但毕竟身居高位，早已心绪稳定，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真情实感。
他摆摆手，“行了，那些事都过去了，起来说话吧。”
傅婉柔站起身后，牵着沈怀渊走上前，“阿渊，快叫外祖父。”
沈怀渊抬头看着傅昀，奶声奶气地喊道：“外祖父。”
这一声叫得傅昀心都化了，张开双手，对沈怀渊说道：“阿渊，快到外祖父这儿来！”
沈怀渊向来不怕生，见自家母亲没拦着，就爬到了傅昀身上。
看着怀中可可爱爱的奶团子，傅昀感觉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傅轻舟刚出生的时候。他一边逗着沈怀渊，一边对傅轻舟说道：
“都说外甥似舅，你看这孩子，和你小时候多像？”
傅轻舟上近一看，撇了撇嘴，“哪里像了，孩儿小时候肯定比他俊俏。”
“哼，你倒是臭美。”傅昀轻哼一声，“你姐姐孩子都有两个了，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啊，云舒都能比你早成亲！”
这话一出，满堂哄笑。
傅轻舟一时间挂不住面子，“爹，您怎么又说这个！”
傅昀却不理睬他，只和傅婉柔说道：“既然你回来了，就多盯着他，别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是时候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是是是，女儿这回一定给小舟安排妥帖了。”傅婉柔笑着回道。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傅昀不知盼了多少年。
如今，总算能如他所愿。
他也该退下来，好好享受这天伦之乐了。
这劳什子朝堂，就让这些小辈们去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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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冬日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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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从皇宫回来之后，沈云舒已经有五日没见过裴湛了。
毕竟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回傅家认亲，陪了老爷子一天。回来之后一家人又去拜访了沈鸣之，收回了先前放在他那代管的几家铺子。
沈鸣之听说他们在找宅子，便给推荐了几处。安平街那一套，沈佑之和傅婉柔就很满意，拐角出来就是直通宫门的大道，沈佑之不管是去宫里还是去顺天府都很方便。而且离傅宅也不远，傅婉柔平日里也好着孩子回去看看老父亲。
于是第二天他们就买下了那套宅子，后续的一些手续，都是傅婉柔带着沈云舒在办。
“日后你嫁出去了，这些掌家的本事都是要会的。”
傅婉柔语重心长。
这几日定北侯府可谓是热闹非凡。
日日都有媒人上门打探，有意要为沈云舒保媒，还有不少以前与她打过交道的姐妹也都有意与沈家结亲。她们现在大都成了京城的贵妇，家世也是不差的。
傅婉柔知道，这必然是那日皇后召沈云舒进宫叙话引起的，再加上那日大张旗鼓地回傅家，沈云舒的身份自然已经是传遍京城。
以前在扬州的时候，能遇上的最好的亲事也就是浙江巡抚，若真成了那还算高嫁。如今嘛，便是王府那也是嫁得的。
前日陈国公府的唐浔还亲自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府上腊梅将开，陈国公夫人特意邀她们母女俩到国公府赏花。
傅婉柔看得出来，这唐浔分明是对自家女儿有意。
否则一个游园会的请帖，又何须他亲自送来定北侯府，直接差个下人送信便是。
那日她在坤宁宫便觉得不对劲了。唐浔进来的时机太巧了，怎么看都像是皇后特意安排的。后来傅轻舟告诉她太子在文山说过的那些话之后，她便明白了。
罢了，既然到了京中，便注定是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只能暂且顺势而为。
路上行人匆匆，去往陈国公府的马车走走停停。
沈云舒见自家娘亲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忍不住开口问她，“娘亲……在想什么呢？”
傅婉柔摇摇头，“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
她看着自家女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今日陈国公夫人定然宴请了不少人，想来也会有不少京中的好儿郎。你不妨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你若是再不考虑好好考虑自己的婚事，那便由不得那些贵人替你做主了。”
一说到贵人，沈云舒就想起了坤宁宫那位皇后娘娘。
她若自己不做主，那便由不得别人做主了。
“女儿知道了。”沈云舒点点头。
沈云舒开始琢磨，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最好是裴湛那样学问好，脾气也好的；长相也不能太差，怎么也得和裴湛那般俊朗；家里的人不能太复杂，若是像义父义母那般好相处就好了……
思来想去，脑海里浮现的竟都是裴湛的模样。
可惜了，当初认的是兄长，不是夫君，如今又岂敢再有别的想法。况且裴湛对她，向来都是兄妹之情，从未有过逾矩。算了，还是看看别的人吧。
裴湛的朋友并不多，与他玩得到一块的，大都不差。
曹景彦虽然话多，但学问也是不差的；陆予明虽然文采不如裴湛，但家世很好，品性也不错，又是洛晴岚的表兄；唐浔嘛，接触不多，但看起来也是个端方正直的真君子，又是裴湛的同僚，估计能力也不差。
唐浔前日送请帖时有说过给裴湛也递了一张帖子，不如今日让裴湛帮它看一看好了。
反正不能比她那前未婚夫差，不然这口气她咽不下。
正胡乱想着，马车便在陈国公府门前停下了。
沈云舒一下马车，就看到唐浔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向她们打招呼。
“沈夫人，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云舒欠身向他回礼，然后跟着他走进去。
以前在扬州时，她倒也参加过不少游园会，可都是州府衙门的夫人们操持的，规模倒也没多大。今日到陈国公府，才是彻底开眼了。
她们母女俩到得不算晚，可国公府的园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从前院到后院，一路上随处可见的三五成群的人在交谈。唐浔不时为她们引荐，给她们介绍那些人的身份，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了。
见沈云舒四处张望，唐浔猜测道：“沈小姐可是在找子澈？”
沈云舒本觉得不好意思，后来想了想，那日在坤宁宫都已经解释过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点点头。
唐浔笑了笑，“子澈向来守时，今日想必是有事在身，所以才迟迟未到。一会他若来了，我再带他来找你便是。”
沈云舒欠身行礼：“那就麻烦唐大人了。”
七拐八拐地，就到了一个水池边。对面的八角亭里坐着几个贵妇，齐齐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沈佑之和傅婉柔。
“母亲特意叮嘱，说是沈夫人和沈小姐到了，先带过来与她见一见。”唐浔解释道，“沈夫人，沈小姐，请吧。”
来到亭子里，沈云舒跟在自家母亲后头，依次向里面的人行礼。
坐在正中的是陈国公夫人，她旁边的几位分别是陈国公府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乍一看倒是都很和善，就是不知人后是否也是如此。
陈国公夫人一见到傅婉柔，就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婉柔，咱们得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记得小时候那会儿，咱们还经常一起经过陪太后娘娘说话呢！”
傅婉柔笑道：“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嘴上那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想，自己当年和她似乎也不是很熟，没想到这会倒是要跟她演起姐妹情深了。
陈国公夫人又唤沈云舒上前来，一阵嘘寒问暖，商业吹捧。她一开个头，旁边的几位夫人也跟着夸了起来。
“婉柔，你家这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听说江南水患时，她也出了不少力，不愧是你和沈大人教出来的好孩子。”
“这聪明机敏的劲头，真是像极了傅太师。”
……
沈云舒并没有被她们夸得忘乎所以，反而觉得这她们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京师人，惯会见风使舵。
说得和她娘感情多好似的，可她娘在外头这么些年，可没见她们来过信。这回进京半个多月了，也没见她们有人过府叙旧。
她悄悄往外瞥了一眼，还是没看到裴湛的身影。
“想出去透口气吗？”
唐浔低醇的声音缓缓荡至耳畔。
沈云舒抬眸看向他，眼神中满是感激。
于是就听到唐浔开口对陈国公夫人说道：“母亲，七妹今早还说想认识一下沈小姐，不如儿子现在就带沈小姐过去。小姑娘们在一块，也比较有话聊。”
“那你就带着沈小姐去吧。”陈国公夫人应允得倒是爽快。
沈云舒向她们行礼道别后，便随着唐浔离开了。
“方才，多谢唐大人。”
沈云舒舒了一口气，眉眼弯弯，郑重地向他道谢。
其实如果他不开口，她也是能应付下去的。只是她心里的确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说着那些客套话，还不时地互相攀比，毫无真心可言。
唐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他也不喜欢这样的交际应酬。但身在京都，家世显赫，这样的场合太多了，他必须学会应付。
他看得出来，沈云舒和他一样，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她就像那江南小野花，吸收天地灵气，无拘无束，野蛮生长。或许不如养在花园里的牡丹娇贵，可却自有她的可贵之处。
只有带她离开，才能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唐浔回道：“不必谢我，我也不是很喜欢那样的场合。”
沈云舒看了看周围，并未见到唐七姑娘，便问道：“不是说要去找唐七姑娘么？怎么没见到她们？”
唐浔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小七其实心地不坏，只不过她开口就没什么好话，平日里就爱和人吵架斗嘴。我怕带你去了，只会让你心烦。”
说着，他在一棵梅树前停下脚步，折下一枝梅花，递给沈云舒，“京城里的梅花，开得最好的恐怕便是此处了。沈小姐若不嫌弃，不妨在此赏梅，享受片刻清静。”
沈云舒没有接过他递来的那支梅花，只是淡淡道：“此处确实清净，不过……”
后面的话，沈云舒却是说不出口。
是挺清净的，但只有她们两个人，恐怕传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男女大防不得不重视，稍有不慎就会流言四起。
她正想着要怎么和唐浔说，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过孤男寡女的，恐怕是不太合适。”
沈云舒回身一看，果然是裴湛来了。他缓步行至沈云舒身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垂眸看着唐浔手里的那枝梅花，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