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丫头身体不好,还是算了。”张氏说着便埋头吃饭来掩饰情绪。
林栖还想说话却被她出声制止了,“吃饭别说话。”
林栖见她这副模样,也就乖乖闭嘴了。她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身边林淼的脸色。
林淼此时一手捧着饭碗将碗里的饭快速往嘴里塞,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新的一口饭又进去了,整得腮帮子鼓鼓的,眼眶还红润润的。这小朋友似乎想用吃饭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林栖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忍心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在她方才提出上学堂的时候,林淼眼睛都亮了许多,满眼都是期待,可被张氏拒绝后,林淼又能找到方法强忍委屈。
她伸手摸了摸林淼的头,无声地安慰着。
张氏沉默又快速地吃完饭就离开了饭桌在灶台那头忙活着。
林栖不知道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排斥林淼上学堂的事,心中暗自做下决定,晚点要找她好好谈谈,看看是否是有什么难处。
趁着张氏出门忙活,林栖对着林淼说道:“阿淼想去学堂吗?”
林淼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唔唔唔”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林栖只好让她先把饭咽下去再说话。
许久后才等到她一句小声的,“我……我不想去。”说话声越来越小,她的头也越来越低。
她的想法很简单,自己身体不好本来就要花钱买药了,要是再上学堂,家里又要花一笔钱,那到时候姐姐就会很辛苦。
“太小声了我没听清。”林栖故意说道,“小孩子可不能说谎哦,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林淼扁了扁嘴没说话。
林栖捏了捏她的脸蛋,“想就想,不想就不想,一个简单的回答还要想这么久。”小孩子的心思好猜得很,她一下就猜中了林淼那点小心思,“你姐我现在赚了不少钱,你那点学费我还是付得起的。况且你这学堂也不是白上的,学好了回来好帮我。”
一听到能帮到林栖,林淼放下手中的碗筷,扬起小脸道:“阿姐,我想去学堂。”
“说出你的想法就好了,祖母那边我会去说。”林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余光瞥到对面的陶辞看着她们俩发呆,她便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和阿淼一起上学堂?”
“不去。”陶辞摇头。
“为什么?”林栖问道。
陶辞思考了一会回答,“头疼。”
林栖:……
用过午饭后,林栖就去查看了一下柴窑的情况。确认柴窑能恢复使用后下午的时间便可用来赶制订单。
“傻坐着干嘛,进屋擦药。”林栖回头就看到陶辞坐在门口看着她这头发呆,就连自己走到他跟前都没发现,整个人呆愣愣的。
“嗯?没有做什么。”被林栖还回神后,陶辞的反应依旧很迟缓。
林栖摇摇头,拉起人就往房间走去。
陶辞被烫伤的手臂正是当日被林栖刺伤的那条,她上药的时候眼神时不时会往那道疤瞥去。
陈大夫给的上药见效快,因烫伤溃烂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林栖帮忙上好药后就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这头还在收拾药物,另一头就看到陶辞抬起另一只没有手上的手要去触碰伤口。
她赶忙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痒……”陶辞的手被她紧紧握住。
“痒就说明快好了,你给我忍住,别去碰伤口听到没有?”林栖厉声道。
陶辞怕她生气,只能乖巧点头。
林栖收拾了一番药物就坐到了久别的工作台上。
这次要做的炖盅和牡丹瓷花都是白瓷,所以她这次特地用高积分兑换了特制白瓷的瓷泥。这种瓷泥烧制出的瓷器不用施白釉就能烧出通体白如玉的瓷器。
在见到这款瓷泥介绍的时候,林栖头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德化白瓷,她在读书时最喜欢的就是德化白瓷。德化白瓷的制作也是用当地特有的一款瓷泥制成的,成品洁白无瑕,不含任何杂质,美得不似凡品。
想到自己那个亲手烧制出自己理想中的白瓷,她就开始兴奋,揉泥阶段时手都比平时有劲。
炖盅和瓷牡丹的烧制方式不同,炖盅烧一窑便可完成,瓷牡丹林栖打算先素烧,在喷上些颜色釉来点缀,这样的话烧制就要分批进行。
白瓷炖盅当时是和李氏约好了交货时间,现在因为柴窑的事拖了两天,这会肯定要先赶工。至于瓷牡丹,许若莹也没明确说明交货时间,倒是可以往后推推。
揉好泥后,林栖就开始将瓷泥放置在托盘上开始拉坯。
林栖的床就在工作台身后,陶辞正躺在那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床上躺着的他百无聊赖,他又看了看沉浸在自己工作中的林栖,好奇心驱使他下床向着工作台走去。
陶辞尽量让自己不妨碍到她,就站在门边看着她做事。他看着一团泥巴被她放在转盘上,随着转盘的转动,双手施力。泥团随着她的力道变换着形状。
他倚靠在门边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林栖,方才略显烦躁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林栖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就任由他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专注做事。一间房内,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画面十分平静。
林栖将制作好的瓷胎整齐地摆放在木板上。李氏定制的是六个,制作时肯定得多做几个,柴窑烧制的话,成品率不可能到达百分百,何况她并没有充足的钱氪金祭窑神。
“傻站着不累吗?”林栖看着面前的长木板已经被自己制作的盖子、底托和炖盅摆满后,才抬起头看着陶辞道,“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晾晾。”
陶辞听话地上前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个瓷胎,就往外走。
林栖跟在身后叮嘱着,“一定要小心摆放。”
“知道了。”陶辞应道。
林栖见陶辞做得有模有样便放下心来回到了工作台,现在要做的东西工艺可比炖盅要复杂得多。
虽说之前也做过瓷牡丹,可这次就是格外的紧张。以前上课时,老师拿出过德化瓷花作为课堂展示,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德化白瓷,整个人都被吸引住了。
林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整个人放松下来。
瓷牡丹用纯手工捏制,不需要用到转盘,于是她就将转盘放到一侧,在桌面上铺垫了平整的垫板。
她先捏出一个底托,再制作出花心一点一点摆放上去。到这一切都还算简单,最难的就要数牡丹瓷的花瓣制作。花瓣太薄烧制的时候容易开裂,太厚又影响美观显得累赘,这完全就要靠手感和经验来判断。
而她此次算是第一次正式制作瓷牡丹,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挑战。之前小摊上售卖的那些牡丹饰品,为了防止烧制开裂,花瓣特地做得厚了些,还加了许多别的装饰物进去,这样能掩盖住一些瑕疵。
但此次的白玉瓷牡丹发簪不一样,主要元素就是这朵安在簪身上的大牡丹,可不能乱加元素来掩盖不足。
林栖取出适量的瓷泥放在手中揉搓,随后按在垫板上大致制出花瓣的外形,再用竹刀慢碾修形。这是的瓷泥形状看起来已经是个花瓣了,可还是过于平面。
她从垫板上将花瓣取下,按照花瓣从花心到外围弧度不同的规律,用双手轻轻捧着泥片,做出弧度,随后将其拼贴在做好的花心上。
每片花瓣制作工艺一样,可要保证薄厚相同就十分困难。
林栖制作一朵花就花费了不少时间。花瓣肉眼可见的薄厚不一,她也不气馁,只能继续,多做几个来锻炼手感。
陶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更加专注地制作着手中的作品,一片片栩栩如生的花瓣拼接在一起就成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若不是从颜色看出这是用泥塑的,看外形就和真的一样。
他放轻脚步坐在了林栖身后,在林栖看不见的身后,他用着复杂的神色看着她。
天色逐渐暗下来,林栖花了大半天时间也就做出两朵瓷牡丹,且她还不是很满意。
后面的制作也算是有了些许经验,花瓣捏制以及叶片塑形都熟练了许多,手捏速度也快了起来。
用过晚饭后,她将晾晒好的待烧制带队炖盅瓷胎取进屋内,用竹刀对外形一一修饰,再备好透明的釉浆,对炖盅内部用浸釉的手法将内部均匀地施上釉,再在外部施釉,随后刮去底部的釉以防底座粘连。等到所有瓷胎都上好釉后,就可装入匣钵中。
柴房被烧,里头的木料、匣钵等器具都被烧毁,她只能用积分换取这些。看着换完一切后所剩无几的积分,林栖叹了一口气。
“又到晚上来烧窑。”刚忙活完的张氏见到林栖在关窑门她便知道自己孙女又要通宵制单,眼中满是心疼。
“这不是夜里凉正好烧点火取取暖嘛。”林栖笑着说道,她又何尝看不出张氏眼里的关心。
她笑意加深,朝着张氏招了招手,“祖母,过来一下。”
张氏一脸狐疑地上前,一到她面前就被按在了板凳上。
林栖捏着张氏的肩膀,口里道:“祖母,我想送阿淼去学堂。”
张氏一听这话声音就沉了下来,“不是说不要再提此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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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化白瓷:福建省德化县特产,具有白度好,光泽度高,热稳定性强,耐温、耐压、耐磨耐腐蚀等特点,另具有釉色纯净温润、致密度高,透光度好等理化特色。
素烧:指先烧陶瓷生坯的一道工序。陶瓷器有二次烧成者,先素烧器坯,然后施釉再次入窑烧成。
【以上注释来自百度百科】
ps:瓷花手捏过程需要细心和极致的耐心,耗时很长。本文加快了女主捏制的速度,不快点捏一个月也进不了窑!
第十八章
林栖蹙眉,她不知道为什么张氏对送林淼上学的事会这么排斥。
“祖母为何这么不愿让阿淼上学堂?”她问道,“应该不仅是因为阿淼的身体吧。”
张氏面上不悦,当下沉默不语转身就想离开。
这要是其他事,林栖看到她不高兴就会识趣地不再说下去,可这件事不比其他,“祖母,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顾虑直接说开为好,这样憋着你我心里都会有疙瘩。”
张氏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林栖道:“那你又为何一定要送淼丫头去上学?”
“因为我想让阿淼的人生多几项选择。”林栖道。
张氏:“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学那么多有什么用,浪费钱了。”
面对着这个答案,林栖一点都不感到稀奇,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思想是固有的,她虽不喜这种想法,但却不能用现代人的思想去批判。
“祖母,”她叹了一口气上前扶张氏在一旁坐下,耐心道,“您这话可就不对了。且不说嫁人不嫁人的事,自己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更何况是学识这些,提升了自己日后才不会吃亏。”
“你瞧瞧咱们村里有几个娃上学的,上学的娃里又有几个女娃?”张氏想用周围的例子来说明她的决定是错误的。
林栖:“那是他们没余钱,咱们有啊,阿淼的学费我还是出得起的。”见张氏又要开口,她立刻接着道,“况且祖母真的认为女子学习无用吗?您看我,如果我当年不学文习字,这摆摊赚钱怕是连账都算不清。您看啊,我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摆摊而已,往后还要开店的,她到时学有所成会来帮我,那不是更好?”
张氏陷入了沉思。林栖不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她考虑。
“可阿淼的病……”她再次将疑虑说出口。
“您放心,在去学堂前我会带着阿淼去陈大夫那好好瞧瞧,若是陈大夫说她身体情况能离家去学堂,那我们就送她去,若是不行,那也只能作罢,让她在家里好好养身体。”林栖拍了拍张氏的后背,示意她别担心。
张氏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便依你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林栖搀着张氏将她送回了房间休息。
她们这茅屋就一点地,更何况还是在这安静的夜里,方才林栖和张氏在院中所谈的一切已经被趴在门后的林淼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心里悄然种下一颗种子:这段时间一定要努力养好身体争取进入学堂,这样才能帮到阿姐。
……
处理完了一切后,林栖才开始安心地烧制瓷器。
这寂静的夜里安静地只能听到颅内柴火燃烧的声音,这几天为了各种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现在一闲下来思绪就开始乱跑。
一会想到柴房失火的事,一会又想到同为穿越者的叶思欣,再然后就是……陶辞。
这么仔细一想,那赵无念和陶辞之前有点奇怪,那时两人在房门口不知道是不是交流了什么。
难不成陶辞恢复记忆了?
这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若是真的恢复记忆,那就说明他离离开的时候不远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有种莫名的不愉快。
“你去休息,我来吧。”
林栖此时正对着炉口看着火膛上的温度想事,一边想一边机械地往里头添柴,冷不丁被身后冒出的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
她转身一看,方才脑中所想的人就站在自己身后。清冷的月光倾洒在来人的身上,恍惚间她似乎回到了初见陶辞的时候。
陶辞此时身着素色长裙站在她身后,垂落的发丝随意挽起。同样的月色,同样的角度,这样的陶辞却比那时的闲王少了冷冽多了柔和。
“不……不用。”她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在背后说坏话,结果坏话的中心任务就在身后一样。
“你一直在忙。”陶辞一双黢黑清澈的双眼直溜溜地盯着她。
她似乎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关心?
若是真的恢复记忆,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林栖心里打着算盘,打算再来一次试探。
“唉,不忙不行啊,谁让我没想好一下就接了这么多活。”她叹息道,“你睡不着的话,坐下陪我聊会?”
陶辞跑回堂屋拿着个板凳来到她身边。
林栖这头聊天,柴窑的温度还是时刻关注着的,只要火温不对就会立马进行控制。她往里头添了些柴就和一旁的陶辞说道:“我怀疑上次家中失火是有人故意为之,去县城报官府衙里的衙役又全都被刺史大人调走找人去了,也不知道排到我们的案件要什么时候。”她语气里满是无奈和愤懑。
“刺史?”陶辞充满疑惑,“是什么?”
林栖:“就……一个官。”
“懂,官差都是抓坏人的。”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被找的那个人肯定很坏。”
“应该吧。”林栖对陶辞的猜测依旧真假参半。
“对了,你认识赵无念?”她快速转移话题,单刀直入,要的就是杀面前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
林栖:“和你门口对视的那个。”
“不知道是谁,他一下就冲过来了。”他双手比画着,面上满是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