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修为还是心计，纪嫣然和岁千秋这种千年老谋深算相比还是棋差一招。
岁玄道：“起码能让岁千秋头痛一阵，刚才打发去的那两个人介入之后，应该还能再拖一拖。”
沈非尘道：“就怕苍寂和那些魔修坐收渔利，天道宫地处北界，纪城主如果把天道宫像流仙城一般毁了，魔修一旦入侵，北界群龙无首，很快就会沦陷。”
江晴雪道：“巴不得天道宫也毁了！就让他们打，活该他们同归于尽。”
沈非尘不说话了，江晴雪越想越气，说道：“上行下效，你没看见岁玉衡有多跋扈？还在这种时候冲云师妹以怨报德，流仙城落得这个下场，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云缨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沈师兄倒提醒了我，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苍寂。”
原书中，苍寂彻底冲破封印要等沈非尘也成为渡劫剑修之后，现在有了这个突变，云缨就不敢保证苍寂冲破封印的进度了，她的猜测很简单。
“既然是岁千秋勾结的苍寂，这两个人就会进行利益交换，毁掉流仙城和报复纪嫣然是岁千秋的利益，你们猜一猜苍寂的利益是什么？”
沈非尘和江晴雪皆陷入沉思，岁玄略想了想，说道：“冲破沉渊的封印。”
云缨道：“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算不是马上助苍寂离开沉渊，也一定给了他极大的助益。”
沈非尘和江晴雪面面相觑，两人同时吸了一口凉气，便连江晴雪都骇然问道：“岁千秋再混蛋，也不至于放苍寂出来吧？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岁玄道：“不是自取灭亡，他有更大的野心。”
云缨：“他想彻底解决苍寂？”
岁玄：“他一直有这样的决心。”
云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找到了对付苍寂的办法。”
岁玄道：“这可能也是他飞升的契机。”
众人一阵沉默，岁玄又补了一句：“苍寂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云缨：“……”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是完全加速了原剧情的进程，沈非尘现在还只是化神剑修，要到渡劫还差炼虚、合道、大乘三个难关，一旦苍寂提前冲破封印出世，谁来挡他？真靠岁千秋这个天下第一大奸人？
岁玄看出云缨等人的凝重，他很少会劝慰人，但此时也是说道：“苍寂即便出来也要时间重整魔域，恢复修为，我们还有时间。”
云缨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这些事让岁千秋那些人先操心吧，我们只顾好眼下，多救些人。”
沈非尘道：“云师妹说得是，先把力所能及之事做好，其他的容后再说。”
如此，他和江晴雪继续带人去参加救援，大帐之中便又只剩云缨和岁玄。
岁玄想好了措辞，这才向云缨说道：“我得离开一趟，去见亚圣，随后再来与你会合。”
云缨顿了顿，还是问道：“什么事？”
岁玄：“与我命格相关，回来与你详谈。”
云缨：“好，路上小心，玲珑和麒零借你？”
岁玄：“不用，你留着护身。”
如此说定，他便不耽搁，带着雪棘剑连夜启程，御剑飞向潜龙书院，只是他找亚圣并非为了谈自身命格，而是提出一个请求，一个关于云缨的请求。
第84章 庇护她
潜龙书院后山, 依然是上次云缨与亚圣见面的那个秘境。
古松断崖，高山流水。
亚圣穿着儒生衣袍立于崖边，似早算到岁玄回来, 早早与脚边的一只白鹤在恭迎。
除了云缨和为数不多的几人之外，也只有亚圣这样的大能知晓岁玄当年为修真界付出过多少，也只有亚圣知道岁玄当年遭遇了什么，因此, 越是了解岁玄, 他便对岁玄越是敬重, 这种敬重来自于岁玄的肩膀曾经扛着整个修真界的安危，也为岁玄这个人。
远远望见岁玄冯虚御风而来, 亚圣行礼恭迎，岁玄落地之后，浅浅回了礼, 也不客气, 直言道：“苍寂出世已成定局，此来唯有一事相求。”
亚圣熟知岁玄性格, 也便说道：“剑仙但说无妨。”
岁玄道：“请你亲自出手帮我庇护一人。”
亚圣若有所悟, 一下就想到了云缨, 但还是问道：“何人？”
岁玄：“她。”
亚圣：“……”
岁玄道：“她命格特殊，于我有再生之恩，也便有了因果牵连，岁千秋和苍寂必会找上她，请你多加照看。”
亚圣沉默半晌，岁玄以为他有什么顾虑, 正想再言，亚圣却说道：“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岁玄凝眉：“何意？”
亚圣道：“剑仙找到了心中的‘情’，若当年有此牵挂，未必不是剑仙飞升之契机。”
岁玄并不否认：“当年之事不必再谈，只管看今后。”
亚圣说起上次他和云缨见面之事，“当初小老将命盘赠与云掌门，云掌门曾提出一个要求才肯接受，剑仙可知是何要求？”
岁玄耐心听他讲完。
亚圣捋须笑言：“云掌门也曾请老夫庇护剑仙。”
岁玄：“……”
他的脸色有了明显的改变，第一次在人前露怯，仿佛被看穿了某个藏在心地的秘密，脑子里全是云缨的影子，但他很快掩藏起来，说道：“你只管庇护好她，不需照看于我，我自有计较。”
亚圣收了笑意，行礼道：“无论云掌门还是剑仙，小老自当全力相助。”
岁玄向他回了礼，道了声：“多谢。”
亚圣：“当年小老师弟助纣为虐，帮岁魁首夺取剑仙命格之事……”
岁玄打断他：“只要你庇护她，那件事就算过去了。”
亚圣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此，小老良心稍安，小老替师弟谢过……”
他话未说完，岁玄已经御剑腾空，径直往云缨所在的方向赶回去了。
云缨这边经过数天没日没夜的救援，中间随着各大宗门的长老和弟子陆续到来，已经将流仙城这边的伤员基本安置好，那些还掩埋在地底下的，就交给各大宗门的人继续寻找了，她这边仁至义尽，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而因为她的仗义相助，救了各大宗门，甚至包括流仙城和天道宫的数万弟子，再经过捉影她们八卦堂的大肆渲染报道，云缨在正道宗门当中冉冉升起，收获了许多赞赏和威望。
这日和江晴雪、沈非尘等人巡视一圈伤员情况之后，云缨忽而问桃絮道：“岁归时去了几天了？”
桃絮回道：“五天了。师姐，这是你问我的……”
她数了数手指，“第八遍了。”
她又假装悄悄跟江晴雪和沈非尘说道：“晚上做梦也会问好几遍。”
江晴雪郑重其事点头道：“她俩有事。”
云缨：“……”
沈非尘主动帮忙化解尴尬，说道：“云师妹安心，前辈如今已经是化神剑修，他与亚圣又是旧相识，应当会快去快回的。”
云缨道：“他身份特殊，我只是担心岁千秋或者苍寂对他不利。”
江晴雪道：“他没有给你传音吗？”
云缨：“有，他每天都会报平安。”
江晴雪：“那就不是担心他的安危，你是想他了，相思症！”
云缨：“……”
恰在此时，天边亮起一道流光，转瞬即至，在云缨等人面前扬起一道从天上带下来的凉风，岁玄收起飞剑落地，他并不知云缨和江晴雪等人刚才在谈论什么，说道：“我回来了。”
云缨点了点头，江晴雪道：“你可算回来了，今天有人问你七八遍了。”
岁玄：“……”
他看江晴雪等人耐人寻味的表情，又见云缨不说话，大概猜到了什么，说道：“你们莫拿打趣她。”
江晴雪忽然冷了脸，瞪着他：“你觉得阿缨配不上你？”
岁玄赶紧道：“绝无此意，只是我这样的人……”
江晴雪打断他：“你什么样的人你说了不算，我们阿缨说了算，你说是吧，阿缨？”
云缨：“……”
她没敢看岁玄，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再看看山下的伤员。”
江晴雪也知道见好就收，冲云缨笑了笑：“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别生气哈。”
云缨拧了一下她胳膊：“不会开玩笑就少开点。”
江晴雪：“这不是帮你调教嘛。”
云缨：“……”
江晴雪：“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她挽着云缨的手，扶着云缨往山下走，后面众人跟上，沈非尘和岁玄窸窸窣窣在聊着些什么。
等她们走到山脚，前边不远就是流仙城掉下来的断壁残垣，堆积如山。
云缨等人正在“视察伤情”，忽然间众人的神识都有感应，天穹之下有什么东西迅速坠落下来，直接是撞到流仙城的废墟，在废墟之上撞出一个大坑，一阵摇晃。
众人还以为是流仙城后续掉落下来的碎屑，唯有岁玄眼尖，说道：“是人。”
他才说完，高天之下陆续有两个人影跟下来，这回云缨也看真切了，这会还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显然不寻常，不多想，说道：“过去看看。”
岁玄和沈非尘当先一步，两人护在云缨和江晴雪等人面前，往流仙城的废墟赶过去。
到得废墟之上，云缨咋一看便沉默了。
其中两个人是岁玉衡和纪温宴，另一个，也就是从天坠落的那一个，竟然是纪嫣然！
只是纪嫣然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城之主外加魁首夫人的光彩，只见她衣衫褴褛，妆发凌乱，双目无神，先前的高傲、果断、雍穆、庄严全然消失无踪，这让她一下老了一百岁——不知老了一百岁，她的头发已经全部变成了银白色！
纪嫣然变成了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但这些外观上的改变对修行之人来说本不算什么，恐怖的却是，云缨等人同时发现，纪嫣然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了！
这意味着她变成了一个“凡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乘期修士变成了一个凡人。
不用多问，也不用多说，云缨都知道这必然是岁千秋的“手笔”。
岁玄先前已经说过纪嫣然会跟岁千秋打起来，但没想到这个打起来的后果竟然是纪嫣然失去了一身修为！
实际上，岁玄的潜台词并不是打起来，而是岁千秋单方面对纪嫣然的“虐杀”，这个结果，恐怕早在他的预料之内了，只是他不曾点破。
当纪温宴和岁玉衡将纪嫣然扶起来，云缨等人便看见了一个如行尸走肉般的老妪。
在她那双眼睛里，在她整个人的气场中，她已经失去了“生”的气息。
云缨甚至有理由相信，纪嫣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而是她自己跳下来——她要给往日的尊荣和毁在她手上的流仙城送葬。
云缨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云缨，她还看见了岁玄。
只有在这个时候，纪嫣然的眼中才显露出一丁点儿异样的波动，但无论如何，她已不可能跟云缨和岁玄对视了。
她甚至强撑着最后的自尊，低下头，不让岁玄和云缨等人看见她现在这幅样子，而因为她这个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身体，一阵剧痛令她几乎站不稳，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加在了岁玉衡和纪温宴手上，岁玉衡带着哭腔问：“娘！你怎么样了娘？你撑住，我会想办法救你……”
但她和纪嫣然不一样，她还是天道宫大小姐，她依然保持着该有的跋扈，她抬头瞪着云缨和岁玄等人，怒斥道：“都是你们的害的！这笔账我迟早跟你们算。”
江晴雪不给她好脸，说道：“要算账找你爹去！”
岁玉衡一下被噎住，实际上，当她和纪温宴听了岁玄的提醒，去找到纪嫣然之时，纪嫣然和岁千秋已经“打完了”，纪嫣然已被岁千秋废去一身修为，她是凭借一张符箓回到了“流仙城”，然后从高天之上一跃而下，岁玉衡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岁千秋抽去纪嫣然一身修为的那一幕，她也想到了“幕后黑手”，普天之下，能这么对纪嫣然的，敢这么对纪嫣然的，除了岁千秋还有谁？
只是岁玉衡不敢信，不敢想，更不敢问，她下意识把这份仇恨转移到云缨和岁玄身上，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当这种自我保护被江晴雪毫不留情拆穿，岁玉衡便再也承受不住了。
“你胡说！不是我爹！不是我爹！不是我爹——！”
她一下嘶吼起来，撕心裂肺，近乎疯癫。
第85章 咎由自取
她喊着喊着, 不用旁人再说什么，自己便情绪崩溃了。
到得最后，她抓住纪嫣然的手, 问道：“娘，不是爹对不对？是苍寂，是魔修，是他们把你害成这样。”
纪嫣然没有回她的话, 不过她竟然往前挪了几步, 直到在云缨和岁玄面前停下来。
她依然低着头, 却说话了，只说了一句话。
“杀了我。”
这话不知是说给云缨还说岁玄听, 但姑且可以理解为各有一半。
岁玄没回她，先看向云缨，他在等云缨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