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嘉悦,这么有情有义,这么义薄云天的一个真男人,怎么能让他的好兄弟出事儿?那必须不能够。
所以他和杨垚做什么,都得拉着贺知野。
让贺知野感受到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别他妈一个想不开,就飞升成仙去了。
贺知野自然不知道自己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让马嘉悦发散了这么多。
抬起胳膊,贺知野手背撩开他:“吃食堂。”
“吃……”马嘉悦愣了下,都忘了拦住贺知野,看向杨垚,“他吃啥玩意儿?”
这种时候,就得靠智力正常的杨垚了。
“你枳姐,”杨垚抬了抬眉毛,压低声音,“最爱吃的玩意儿。”
“卧,”马嘉悦睁大眼睛,“槽?”
“嚯!爸爸——”贺知野磨磨叽叽的,这会儿教室里都没几个人,岑枳也一早出教室上厕所去了。马嘉悦笑得贱兮兮地飞奔到他身边,胳膊肘顶了顶他,小声道,“终于和我枳姐和好了?你说你俩上礼拜干嘛呢,到底为什么吵架啊!”
他上礼拜都快憋死了!一个是他孝顺了十几年的爸爸,一个是他失散多年的姐,手心手背都是肉,俩人那气压低得他连笑一下都觉得是罪过,很有种这个家要散了的错觉。
贺知野轻嗤了声,没看他,往楼下走:“你怎么那么能想呢。”
“还说没吵还说没吵!”马嘉悦歪着头隔空点他,“没吵你俩不说话!”
贺知野撩了他一眼,非常正经:“嗓子疼。”
“……我去你大爷的!”马嘉悦都气笑了,“你他妈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能凌.辱我的智商知道不!”
连杨垚都乐了,忍不住替马嘉悦说话:“阿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给孩子做这种降智训练,才导致他长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滚蛋!”马嘉悦笑骂他。
贺知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大概是他这胡话,连马嘉悦这个智商的都蒙不住,的确挺好笑的。
又或者是感冒完全好了,心情不错,突然一下子忍不住,跟着他俩一块儿,像个神经病似的无声笑起来,笑到肩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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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食堂很大,好在岑枳每天的路线非常固定,连上完厕所走到食堂的用时都极其规律。
贺知野不紧不慢走到北区食堂门口的时候,正巧遇上岑枳。
马嘉悦立马对着贺知野挤眉弄眼的,眼皮子都快眨黏连了:“神机妙算啊爸爸。”
贺知野没有丝毫尴尬和不好意思,非常淡定地瞥向岑枳。
岑枳作为一个合群的小朋友,当然是要笑眯眯和他们打招呼的。
马嘉悦作为一个孝子贤弟,为了这个家能不散,当然是要极力融洽家庭氛围的。于是诚邀“这么巧”遇上的岑枳一块儿共进午餐。
岑枳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开学第一周就和他们一块儿吃过饭。
况且平时她在食堂吃,还有点忐忑呢。她就一个人,时常会有人要和她拼桌,每次都是不同的面孔,说实话,她还挺紧张的。
有贺知野他们三个一起,她还安心一些。
四个人打好饭,马嘉悦一坐下就跟岑枳说:“枳姐,你这周五晚上有空不?”
岑枳脑袋从餐盘上方抬起来:“有的。”
“那正好,”马嘉悦乐颠颠的,“周五放了学一块儿走,我生日,去玩儿啊。”
岑枳愣住,有点浅浅的焦虑冒上来,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好。
“很、很多人吗?”她有些紧张地问。
“都是朋友,”马嘉悦以为她不好意思,再次热情邀请,“来啊枳姐,你要是怕和我们一帮男的玩儿没意思,我把党夏也叫上。”
岑枳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头来回捏了捏,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偏过脑袋,小声问贺知野:“你也去吗?”
贺知野垂眼她,低“嗯”了声。
岑枳点点头。
连不合群的贺知野都去。
那她、她也去吧!
还好马嘉悦今天就和她说了,她能有五天的时间做心理准备。
“好。”岑枳深呼吸了一口,郑重地点头。又问了马嘉悦具体的时间和会去的地方,准备回家之后查一下大致方位和内部陈设。
见岑枳重新低头吃饭,马嘉悦立刻对上贺知野的视线,抽搐似的不停挑眉,笑得一脸暧.昧,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啊爸爸,我枳姐一听你去,立马就答应了。你这魅力,啧啧啧!
贺知野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下意识扫了眼岑枳还捏紧的手指头。
小姑娘不仅脑子不太灵光,似乎,还是个社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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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那场未知生日宴带给岑枳的紧张感淡下去之后,“做人不能三心二意”的深层含义又重新把她包裹住。
一直到快放学前的那节自习课,岑枳终于忍不住,把冥思苦想深思熟虑了一天的想法,问出了口。
“那个,”课间,岑枳打断了装模作样盯着化学习题册发呆,手里还不忘捏着支水笔转悠的贺知野,“我有个事情,想和你确认一下,你有空吗?”
贺知野转笔的动作没停,下颌微偏了下,眼皮耷拉着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
“你早上说的那句话,我想了一整天,”岑枳非常诚恳地说,“我现在想出结论来了,你看看对不对。”
贺知野手指头上机械转动的水笔一顿,右手婉儿撑着桌沿儿,慢腾腾地靠进椅背里,脑袋微偏,看着她。
岑枳向日葵似的,视线始终尾随着他,挨着课桌拧过身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把贺知野沉默但似乎重视了一些的样子,理解成:来,展开说说。
“你的意思是,”岑枳问他,“我可以一直坐在这里了?”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话音懒洋洋的:“嗯。”
“那你,”岑枳小声问他,“再也不赶我走了?”
贺知野耷着的眼睫毛压了下:“嗯。”
岑枳的情绪明显上扬起来:“那我们接下去的两年,都是同桌了?”
贺知野眉梢轻挑了下:“嗯。”
岑枳笑眯眯的,一整排小米牙都笑了出来:“那我们俩,就这么定下了?”
贺知野:“……?”
没等贺知野回答,岑枳就窸窸窣窣地,做贼一样在课桌肚里一阵摸索。
两只手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时候,贺知野隐约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奶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子柔软的指腹,就不轻不重地在他掌心无意点了下。
抽离开的时候,他大喇喇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掌心里,已然被人塞了个东西。
小姑娘侧趴着头,唇角翘着,小声说:“你收好。”
说完,像是又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对上他视线,语速又慢,又郑重,补充道,“定金。”
贺知野只觉得眼睛像是被窗户外面的夕晖晃了下,眼皮触电似的一跳,视线下意识压进掌心里。
那东西裹着蓝白色的油蜡纸,正面还趴着一只不咬人的时候,看着安静又乖巧的小兔子。
一颗奶糖。
第16章
岑枳说完, 迅速撇开视线,心中默数完七秒,贺知野都没给她回应。
正纳闷呢, 就听贺知野不咸不淡地问:“这就想收买我?”
“很好吃的!”岑枳着急, 又小声认真道,“不信你尝尝。”
“定金能随便吃?”贺知野懒声懒气但辞严义正地问她。
岑枳张了张嘴,盯着他唇角的弧度, 两只小手再次伸进书包,一倍速飞快摸索。
小姑娘指尖再次捏住糖果,这回没再用塞的, 而是伸到他眼皮子底下,声音软软的,带着点讨好似的意味,对他说:“那你吃这个。”
贺知野不动声色地垂眼看过去, 也没客气,抬手拿下来,剥了糖纸丢进嘴里。
至于定金, 贺知野又看了一眼。视线在糖纸上顿了一下,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塞进书包里。
岑枳把手收回去,贺知野捏了捏那一团油蜡包装纸,胳膊一抬, 扔进教室角落的字纸篓。
空气里弥漫开甜甜的奶香味儿, 岑枳看见贺知野重新坐回刚刚盯着化学习题册发呆的姿势, 右手又捏上了那支锻炼手指用的水笔,下颌微微收着, 垂眼翻了一页习题册。
岑枳:“……”
吓。他还翻页。还翻页。这装得也太逼真了吧!
岑枳挠了挠脸,和贺知野确认:“好吃吗?”
“嗯,”贺知野夹着水笔的手指头斜了下,水笔笔帽在习题册上轻搭又一翘。面色平静地说,“还行。”
岑枳却乐滋滋地弯唇笑起来。
新同桌说还行的样子,都和戚舟好像哦。
贺知野一早感知到岑枳冒着傻气的炙热视线,撩睫瞥了她一眼。
岑枳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有点儿飘。
夏末的夕阳热烈,又不会过于灼人,教室里嬉闹声喧杂,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少年神情松懒地嚼着奶糖,笔尖时不时在习题册上轻点一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捏着笔的指节骨节分明。
岑枳突然觉得,要是不知道她同桌的光辉事迹,这一帧画面里的贺知野,还真挺像个校园剧里的高颜值学霸的。
“学霸”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心事,习题册一阖,扔上桌角,又随手从课桌肚里扯出一本,页数都没看地翻开。
岑枳下意识朝他翻开的地方看去。
这回竟然换成了物理。
还是课程没进展到的,挺后面的知识点。
“……”岑枳想,引用一下戚舟的话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能装逼的人。
岑枳开始为她幻想出的“高颜值学霸”这个念头忏悔。
大佬们业务繁忙,区区学习怎么会看得上,是她僭越了。
“爸爸——你吃什么好吃的呢?!”马嘉悦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岑枳的忏悔,他风风火火动静极大地奔过来,闻着味儿问,“诶你哪儿来的奶糖啊?”
贺知野没理他,岑枳怕她同桌这么不合群,马嘉悦和杨垚更不爱带他玩儿,干脆帮贺知野回答:“我给的。”
“枳姐的啊,”马嘉悦乐,“还有吗?”
岑枳正想回答,却听见贺知野头也不抬地说:“没了。”
“……?”“还有一颗”的“还”字卡在喉咙里,岑枳茫然地偏头看向他。
贺知野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那平直的嘴角仿佛在说:我说没了,就是没了。
“……”岑枳浑身难受得都想揪刘海了!
她书包里明明还有呀!
岑枳浑身刺儿挠,挠了挠脸,急中生智。
两只小手再次飞速伸进书包里,精准摸到最后一颗,一把塞进贺知野课桌肚。
贺知野微愣住。
“这下,真没了。”岑枳吁了口气,如释重负。
贺知野唇角要挑不挑地撇了下,慢条斯理地把奶糖塞进自己的书包,“帮”她收好,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淡“嗯”了声。
马嘉悦:“……?”
马嘉悦:“???”
妈的,他爸爸怕不是之前感冒没吃药,烧坏脑子了吧?
怎么变得这么幼稚?!连颗奶糖都要跟他儿子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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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悦那一头蓝藻似的秀发,终于在他生日那天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责令他中午就去染回来。
这种蓝绿色本来就很难固色,洗了几遍之后,整个脑袋就像顶着一团发霉了的稻草,黄绿黄绿的,很不符合他时尚的气质。
马嘉悦勉为其难同意了染黑。
杨垚都佩服他,每天早上戴着假发混进校门,就这么遮遮掩掩地坚持了三个礼拜,也是不容易。
这天中午,岑枳是和党夏一块儿吃的食堂,他们三个人在商业街解决完中饭,马嘉悦就拉着贺知野和杨垚一起,陪他去染头发。
偏偏他要求还特别高,一定要去固定的Tony那里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