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着一双眼看着谢劲，跟祈求似的，舒然泪下：“别救我，救救我的缈缈吧。”
老太太语态缓慢的开口：“缈缈的父亲是个赌鬼，他偷偷瞒着我们所有人借了高利贷，没有人知道。直到后来无意中被她妈妈发现，两个人在车上发生了剧烈的争吵，车辆失控，跟迎面过来的一辆大货车相撞，现场十分惨烈。”
“缈缈的父母，当场死亡。”
老太太像是陷入了回忆，连眼神都显得失去焦距空洞的。
“那年，她读高三。”
谢劲眼皮猛的一抬，呼吸好像都跟着窒息了一瞬。
奶奶没有发现，她自顾自的说着，像是要把长时间憋在心里的话一次性都说出来。
“接到电话匆忙赶回来收拾残局，她一个人站在下着大雨的黑夜里，在那场惨烈的车祸里拼凑她父母的尸体，血淋淋的。”
“她一个女孩子，一声没哭，把尸体捡起来，化验、处理后事，最后抱着骨灰盒回家。”
那场车祸，彻底改变了温书缈的人生轨迹，她原本可以考自己喜欢的大学，选自己喜欢的专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奶奶仍旧还是心疼不止：“火葬完的那天晚上，高利贷追债来了，没有钱他们就砸东西，把所有能砸的全部都砸了仍旧不肯罢休，最后把主意打到了她爸妈的骨灰盒上。”
温书缈原本是没有阻止的，她心里是恨温万升的，恨他把一个好好的家给毁的如此彻底，支离破碎。
可那里面也有她妈妈呀。
温书缈就去阻止，不准他们砸，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哪里能是那帮皮糙肉厚下手没个轻重的流氓地痞的对手。
她没能抢到骨灰盒，还被那帮人拿骨灰盒的瓷罐碎片割了手。
短短几天，她痛失父母，迫不得已被背上了一身巨债，她的翅膀也再也飞不起来了。
天翻地覆。
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总是害怕会在半夜有人砸门。
她万念俱灰。
即便她从来没有在奶奶面前表现出来。
但是啊——
老太太突然老泪纵横：“我总是听见她半夜偷偷躲在房间里哭。”
要不是因为她在，她的缈缈或许根本不会过的这么累。
为了她的晚年过好，为了保护她，她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老太太有时候真恨自己的不争气。
是的，她是缈缈相依为命的心念，可也成为了束缚她的枷锁。
她一次次为了她跟现实妥协，生生折断了她倔强的傲骨。
老太太紧紧抓着谢劲的手，跟他说：“缈缈她生病了，看不见伤，但她病的好严重。”
“谢劲，奶奶知道，只有你可以救她。”
顿了顿。
她又笑着说：“肺癌，傻丫头以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温书缈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奶奶跟谢劲说了一句。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想再受苦了。”
温书缈脚步顿住。
几秒后。
她身体缓缓的靠在了白色的墙壁上，又慢慢的滑落下来。
手里还拿着刚才她求着医生帮奶奶做的化疗方案。
医生劝说她没必要，癌细胞已经逼入心脏，再强求下去只会人财两空，老人也跟着遭罪。
可她不肯就这么放弃，她固执的想要把奶奶留在身边。
多一天，都好。
但是现如今。
奶奶亲口说的那句“接下来的日子，我不想再受苦了。”像是击退她倔强的致命一根稻草。
是啊。
奶奶又何曾过的真正开心过。
她忍心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让她在最后的时间里都不能安生吗？
温书缈手里的化疗方案单无力的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仰起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现实又一次教会了她如何妥协。
第40章 谢劲说：被打碎的骨头，老子帮你拼起来
在医院住了两天在奶奶的坚持下，温书缈去帮她办理出院手续。
她先是拿着所有的费用单去结账，结果被护士告知已经被人结过了。
温书缈偏头，看见谢劲站在吸烟区那边抽烟。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弹了下烟灰，同样回看着她。
温书缈抿了抿唇，走过去：“谢劲。”
“谢……”
“别跟我说谢谢。”
谢劲咬着烟，隔着寥寥烟雾看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凶她的、骂她的、怪她的。
当初她要是肯给他打一个电话，哪怕是一条短信，他就是死也会冲到她身边。
而不是双方都犟到脱离了轨道。
各自背伤。
但最终。
谢劲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她已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没有人知道，奶奶告诉他的那天，谢劲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拿手碰了下她后脑勺。
肆意不羁的嚣张不知道溺了多少宠：“被打碎的骨头，老子帮你拼起来。”
温书缈鼻尖忽然酸涩，眼眶热的厉害。
她别过头用手心揩了下眼角，最后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啊谢劲，平安夜都没能让你平平安安的。”
“再他妈多说一句。”谢劲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很坏：“老子把你唇都亲肿。”
*
奶奶出院那天正好还有一天就到元旦。
大家都在为跨年狂欢而准备着。
许凉舟跟路盛寻思着谢劲一个人过挺惨淡的，就想着去陪一下这有女朋友但是又好像抱不着女朋友的孤寡老人。
结果跑谢劲家发现人不在家里，给他打电话，谢劲回了一句：“在宁城，跟女朋友一起跨年，怎么了。”
“……”
怎么了？
兄弟几个怕他孤家寡人的，特意连妞儿都不泡了跑来给他暖气氛，结果人在宁城跟女朋友玩儿的老嗨了？
路盛向来挑事儿不嫌事儿大的，立刻就说那大家干脆都去宁城跨年算了。
许凉舟说没问题。
搁哪跨不是跨，一起凑呗。
跟他们一起凑的还有薛烟。
薛烟跟她家里关系其实一直不对付，她爹是有点小钱，但是她爸妈离婚了，她爹再婚又生了一个，她向来单薄的家庭地位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不过薛烟是个脑子转的快的，该花她爹钱的地方她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不受重视就不受重视呗。
家里人不爱她，她就自己爱自己，是她的那份她就要攥手里，才不要便宜给别人。
该造就造。
她从来不嫌多，只恨自己有上限。
所以，每当别人万家灯火的时候，她就显得格外冷清。
这不，四处找热闹凑。
听见许凉舟他们要去宁城找谢劲，她立马爬上车说要去找温书缈一起跨年。
顺路。
许凉舟：“……”
撵都撵不走，只能把她带过去。
谢劲看见这帮人站温书缈楼下时：“……”
倒是老太太，显得格外高兴。
大概是家里很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她心情好的不得了，甚至要亲自给他们包饺子吃。
许凉舟几个嘴儿一下子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谢谢奶奶！”
谢劲一脚踹过去，叼着烟瞧着他们：“谁是你们奶奶就瞎叫。”
“我操！劲哥你占有欲要不要这么强，也太他妈变态了吧！”路盛不满的嗷嗷叫。
“我还有更变态的，你要试试么？”
“嘶！”
闻到搞事情的味儿，许凉舟立马也凑过来一个：“哪儿哪儿？哪种变态，展开说说啊。”
路盛拍他胳膊：“滚啊。”
一帮人热闹哄哄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不少。
温书缈也跟着笑，她把饮料给他们放桌上就在那边儿帮奶奶包饺子。
她其实不会。
都忙着上班做兼职，她根本没空去自己做饭。
谢劲看她包出来的饺子赤裸裸的嫌弃：“真丑。”
温书缈：“……”
她直接把盆都往谢劲那边推，不服输的：“你行你来。”
谢劲挑了下眉，起身去把手洗了。
拿起饺皮舀上馅儿就动作熟练的包了起来。
他衣袖随意卷上去一截，露出小臂上脉络分明的青筋血管，连着至手背。
骨节漂亮修长。
又欲又性感。
温书缈竟然一下子看的出了神。
谢劲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突然坏笑了一声。
趁着奶奶低头拿东西的功夫，他凑到温书缈耳边说了一句。
“这么盯着，在回味？”
“是不是还想再在我手指沦陷一次？”
他把这话说的又痞又混，瞬间把温书缈脸都给臊红了。
耳根发烫。
尤其是还有这么多人在，虽然他低着声音只有她听得见，但奶奶就在旁边啊！
温书缈又恼又怒的，干脆抓了把面粉就往谢劲那张脸上扑。
谢劲反应很快的躲了过去，同时弄了温书缈一脸，把她整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许凉舟跟路盛还有薛烟几个人见了玩心大起，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没多久几个人就打成一团。
买来擀饺子皮儿的面粉都要被他们霍霍完了。
老太太却瞧着很乐意。
她真的太久没有看见缈缈这么放松自己过了。
就是打着打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不对劲儿了。
温书缈被谢劲追到了门外，被他压在门边儿上吻。
手隔着衣服狠狠揉捏了一把她的。
很坏，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舒服吗。”
而许凉舟那边，薛烟，再加上路盛三个人拿面粉打在了一起。
薛烟玩起来也是个小疯子，一下没注意距离，一手就擦着许凉舟的重要部位过了一把。
许凉舟：“…………？”
薛烟：“…………”
她特别老实又诚恳的跟他连着三次弯腰九十度鞠躬道歉。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真没想到你那么没有料，碰下去都是空的，所以你并没有吃到亏。”
许凉舟：“…………？？？”
第41章 新年快乐谢劲
许凉舟真他妈要被这个假粉丝给气笑了。
“小姑娘，一天到晚的，知道的还挺花啊。”
“嗯哼。”薛烟小傲娇的翘高了下巴。
结果被许凉舟两个手指头就捏住。
他盯着她发笑：“谁他妈没事一天二十四小时胀起来。”
薛烟：“……”
路盛这时候一头雾水的挤了进来：“什么胀，哪儿胀？你们在聊什么啊？”
许凉舟瞥了他，又视线悠悠的瞅着薛烟，似笑非笑的：“鸡。”
薛烟：“…………”这个混账东西！
路盛：“………？”
谢劲在酒店叫了一桌菜，加上奶奶的亲手包的饺子，几个人算是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
这么多年，真的是难得的热闹。
年轻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奶奶满脸堆笑的回到自己房间，在箱子底下找到了几个不算新的纸壳红包。
她拿出来仔细把上面的灰抹干净，打开床头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方巾包。
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是温书缈给她她一直舍不得花的钱。
老太太仔细的把这些钱分成了五份，塞进了红包里。
给这些孩子们一人发一个。
她说就当是压岁钱了。
路盛跟许凉舟没想到老太太也会给他们准备了一份，毕竟这也不是真正的除夕跨年。
老人家礼数这么周到。
他们都受宠若惊。
只有薛烟接着红包安静的坐在那边儿没说话。
记不清有多少年了，好像自从她爸妈离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拿到过压岁钱。
没人管她。
她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就自己给自己包了一个超大的，对自己说：“新年快乐薛烟。”
许凉舟无意间发现了薛烟紧绷的神情，他拿脚去踢了踢她的。
嘴上很欠：“喂。”
“假粉丝。”
“你搁这儿发什么呆呢？”
薛烟用力一脚给他踢回去：“假你妈个鸡！”
许凉舟：“……”
“嘶！”他倏的眯眼，扯着嘴角看着她笑：“你这姑娘是个炮仗啊，点不点都是个炸。”
不知道为什么，温书缈觉得手里的红包沉甸甸的。
好像载着千金重。
压的她呼吸都有点难受。
她弯下腰，把下巴搁在茶几上，茶几玻璃面上映出她使劲想要逼回去的眼角的红。
老人家年纪大了，熬不住夜，没多久就步履蹒跚的回房间休息去了。
进去之前她笑呵呵的跟温书缈说：“你们年轻人去玩儿去吧。”
“难得的在一起，想干什么干什么去，奶奶睡觉去了。”
“好。”
温书缈看着奶奶躺下，帮她掖好被子带上门。
谢劲说带她去兜风。
温书缈想了想，一双乖的不得了的眼睛十分认真的看着他：“不喝酒吗？”
“跨年夜大家都会喝酒庆祝的。”
谢劲瞧着她笑：“你想喝？”
“想。”
“成。”
谢劲轻佻的勾了下温书缈的下巴：“老子带你去酒吧。”
*
大概是因为元旦的关系，酒吧人格外的多。
许凉舟几个人经常喝酒，上来点的都是比较烈的。
等到了温书缈跟薛烟这儿了，许凉舟寻思了一下，转头跟服务员说：“要两杯清爽点儿的鸡尾酒。”
女孩子嘛，酒量自然要差点儿。
然而就在服务员点单准备走的时候——
温书缈坐在沙发那儿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一杯清爽的就行。”
薛烟：“零杯谢谢。”
许凉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