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月亮——咚咚锵【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16 17:28:06

  还是杨屿霖打破沉寂:“雨小了点,下山吧!找个暖和的地坐一坐,都冻僵了。”他搓着手,眼神在李秋泛青的脚面上扫了眼。
  杨屿霖撑开他那把很大的黑伞,尽量放慢步子,李秋被伞面和他的身影完全罩住,水泥地面上积了水。
  她的拖鞋里面随着迈开的步子传来一阵咕叽咕叽的声音。
  杨屿霖皱眉:“脚都泡废了,你上来我背你。”他作势已经要蹲下。
  李秋赶忙拉住他袖子,“不要。”
  在他眼神探究的空档,她摆摆手:“真的不用。”
  杨屿霖不似祁煜那般不羁,他习惯秘而不宣。大家都领会的情绪,不必说出来再让人尴尬。
  但他还是尽量挑一些好走的地方,深深浅浅走了一段,李秋问他:“结婚呢?我妈最近一直因为这事在催我。”她抿嘴,展示自己狼狈的处境。
  杨屿霖换了只手撑伞,把她从一个水坑边拉开:“尝试跟你妈沟通一下,不过不要抱太大期望。”
  “那你呢?”
  “大概率会结婚,也可以说需要婚姻。”
  李秋心里不免还是酸涩了一下:“你这么传统?”在这个暑假之前她以为步入婚姻可以解决一潭死水的生活,但现在她的想法有点变化。
  “也不是传统,只不过男人更需要婚姻而已。”他说:“我也不例外。”
  李秋伸手抓了把雨水:“谢谢你这么坦诚。”
  “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很少,我不想浪费时间说些场面话。”他又问:“你确定就是他了吗?”
第27章 针锋相对
  你确定就是他了吗?
  山顶的钟声敲了十三下。
  撞钟的声音随着杨屿霖的问话回荡在耳边,余音缭绕。烟雨朦胧的纪城此刻配得上它“小江南”的称号,但它也只是南方的替身和貌似。
  她情绪飘荡游离了一会,说:“我不知道。”
  十七八岁很轻易就能说出誓言,总以为爱人和朋友都会永远。但到了现在她不敢再说那么笃定的话,琐碎生活也像悬疑电影一样波诡云谲,尤其是期待他人。
  二台阁的台阶不是很长,他们下了山。在山脚下的最后一个台阶下,杨屿霖抬眸问她:“你什么时候回西川?”
  “暑假结束。”
  李秋原本没有多想,但是这个时间期限说出口她又觉得难受,像是一道催命符。
  雨已经彻底停了,杨屿霖收起伞慢条斯理地折叠整齐,自嘲一笑:“我可能要有暑假阴影了。”
  “不至于。”
  李秋知道爱情不会死人,况且很多时候人们会把短暂的欲望和爱情混淆。
  杨屿霖就是在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休学,李秋的初恋也是在那个夏天结束的。
  夏天是既快乐又难捱的日子。
  他点头:“不计较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我送你回去。”
  “嗯。”李秋上车后被车里的暖气烘了一阵,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啾......”
  “你这个喷嚏打得像在喊自己的名字。”杨屿霖从方向盘上空出来一只手,拿了包纸巾给她,“忍一忍,马上到了。”
  李秋接过纸巾,抽了几张按在鼻子上擤,“你有没有认识的驾校教练给我推荐一个。”
  杨屿霖熟练地盘了一圈方向盘,打了个转向:“你驾照还没考出来?”
  “你想笑就笑吧!”李秋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好多同学拿驾照了。只有她一直在偷懒。
  “我不是笑,”杨屿霖解释,“你战线拉得有点长。”
  她每次做这种事都要大张旗鼓在朋友圈给自己预热鼓劲一番,他应该是看见了她的朋友圈。
  李秋也不恼:“我以后不做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事了。”
  “嗯,”杨屿霖称赞,“有长进。”就他们两的关系,这话着实暧昧,但两人又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计较。
  他又说:“等会我把我的教练推给你,一个特别和蔼的老头,但是他很能唠叨,你就别嫌烦。”
  李秋点头:“我科一科二过了,就剩科三科四了。”
  “争取暑假结束拿上证。”杨屿霖回头看她,“需要陪练可以考虑我。”
  “收费不?”
  “看你心情。”
  “嘁,”李秋脑袋撑在窗边,沦陷在脑雾制造的朦胧中,“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动摇我了。”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但也在意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有点苛刻,她承认杨屿霖在她这里只是沉寂了,并没有变成过去,可祁煜不该承担这些后果。
  她为自己尚且有良知庆幸,当然也为必须要做出的选择感到揪心。
  杨屿霖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气:“好,我尽量。”
  本来轻快的氛围又落了冷,外面刚要萌出的太阳又被一块乌云挡住了,她都有点入秋的错觉。
  车子驶进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街道,杨屿霖找了个路边的空挡就把车停了进去,还在一块半斜坡上,李秋身子颠了下:“你停这不害怕罚款?”
  “这地方三不管,不碍事。”
  李秋了然,刚要解开安全带下车,就听见他说:“开辅导班的事你尽快做好决定,我还可以帮你。”
  他有调任的风险,但他没说。当然帮李秋这事,他也是有私心的。
  李秋眉毛蹙起,老实说,自从有了背靠祁煜而被贬低的难堪,她不愿意再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且无利可图的事情比利益之交现在看来更不可靠。
  她没有言明:“再说吧!”
  杨屿霖带她来的是陈记在纪城的分店,占了一栋矮楼的下面两层,打通做了落地玻璃的装修,黑色的枝形吊灯还有胡桃木的桌椅凳子,再加上里面热热闹闹吸面的人群,很亲切。
  她一下子热乎起来了。
  杨屿霖站在一楼的柜面前点单,他掏出西装裤里的皮夹付钱,然后把小菜的票给她:“你去拿菜,我去拿面。”
  李秋掩饰自己刚才的分心,慌忙接过,打趣:“你怎么还用这个。”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黑色钱夹。
  杨屿霖拿起一看,“习惯了,而且总觉得现金比手机里的数字流动让人更有花钱的实感。”
  “哦。”李秋甩了甩手里小票,“我去拿菜,你要吃什么?”
  “老三样吧!”
  菠菜豆干、海带丝、酸萝卜条。
  看来他的怀旧是方方面面的,不单是用一种过时的付款方式,喜欢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
  “你到二楼去,安静些。”一楼这会正好饭点,全是乌泱泱的人。等他嘱咐完,李秋直奔出菜的窗口。
  可她上了楼,等了有十五分钟左右,还是不见人,不免有些着急,不会把她一个人撂这了吧,那好歹把面票给她呀!
  李秋心里正嘀咕的时候,杨屿霖回来了,手里除了端着盘子之外还提着一个袋子。一看形状就是鞋盒。
  果然,他放下面,直接拿出鞋盒放到李秋坐的长凳一边,“你先把鞋子换一换,不然脚真的要泡烂了。”
  他们坐这个位置靠窗,断桥的铝窗开口很大,微风进来压了压里面的热气,李秋才觉得心里没那么煎熬、炙烤。
  她没有再故作疏离,掏出来看了眼,一双很简约的小白鞋,跟上次去南山她穿的那双简直一模一样,她套脚上,挪到他能看见的地方晃了晃:“眼光还不错,谢谢。”
  李秋去尽头的洗手间洗了手,又拍了拍身体回暖之后泛红的脸蛋。再回来坐在桌边继续拿着自己那碗脆哨面拌匀。
  杨屿霖要了一碗带汤的,他许是饿了,没有之前吃饭时的那种不疾不徐,很快一碗汤面连喝带吃下了肚。
  李秋无端想起李国平,以前他也经常带她来陈记吃面,不过那时的陈记店面很小,里面就摆着几张不起眼的长方形桌子,红色的塑料凳,饭点经常里面坐不下,外面门口蹲一排人喝面。
  老一辈的纪城人擅长两件事,一件就是吃麻子,总能迅速通过舌尖和牙齿的配合一会就嗑出一堆;另一件事就是吃面,不管男女老少都能把滚烫的面囫囵下肚。
  李秋不行,她小时候特别不喜欢李国平吃饭快,总是会叮嘱他:慢点慢点。
  她嘴里习惯性嘟哝一句:“你慢点。”
  杨屿霖已经端起碗喝仅剩下的最后一点汤了,他讪讪道:“要不我再吃一碗?”
  “饿鬼转世。”
  最后一口汤他慢慢品:“昨晚忙到了十二点,最近事特别多,觉不够睡,消耗也快。”吃完饭他还得抓紧赶回去。
  李秋挑着几根面往嘴里送,说话声听起来呜哝呜哝的:“真好。”
  “那抓你去帮我干活。”
  “不要。”她摇头。
  杨屿霖看着裹着哨子吃面的李秋,心里百感交集,他喜欢她。但是她好像不甚了了,其实现在的状况即使是他也心里没底。
  他十七岁最重情的时候,就轻易因为生活出现过的变动而把她推开过。这些年追忆、懊悔各种情绪裹身,午夜梦回,总能梦见和想起她。
  现在这个人坐在他面前,他在想自己能否冲动一把?
  外面的阴云酝酿片刻却发出一颗惊雷,李秋吓得身体一抖,爆了句粗口。
  杨屿霖“扑哧”笑了出来,这次见面她变得比以前温吞了不少,但是刚才那个坐在她左手边骂骂咧咧又正义感爆棚的女孩好像回来了。
  他缓缓道:“我刚才问你是不是确定是他了,你说你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之间没有好到让你现在就做出决定?”
  李秋抬眸,一瞬错愕,嘴巴上面还挂着一粒脆哨里的熟芝麻,她盯着杨屿霖看了几秒,又低头:“你干嘛?”
  她对他防备心也未免太重了,他无奈笑笑:“我想既然你短期无法迅速做出决定,那你能不能也把我作为一个考察对象,别着急和我撇清。这个暑假结束,你心里应该会有答案。到那时不管结果什么样我们都释怀。”
  李秋舔了下唇瓣上油滋滋的残余,“你韩信是不是玩得很好?”她打趣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尴尬。
  “韩信?”
  “游戏里的人物。有韩信偷塔很厉害的梗。”她解释。
  杨屿霖喝了一杯八宝茶,“我以为你说历史上淮阴侯韩信。”
  “我两不在一个频道,”她吐口气,“你的提议我会再想想。”
  至少没有直接拒绝。
  杨屿霖点头,他两都在喝八宝茶的时候,听见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算想避也不避不开了。
  方雨竹跟同行的姐妹吐槽:“吃什么不好,非要来吃这油滋滋的面,咦......”她面露嫌弃,“地板都不干净。”
  她的小姐妹劝说:“等会你吃到那口面就不会这么说了,这可是纪城的招牌好吧!”
  她哪是没吃过,只是不愿在自降身份在这没品格的地方。
  方雨竹视线寻梭可心的座位,却不想碰见熟人,她大步过去,在李秋他们那个靠窗的桌边站定。
  开口一点都不留情面:“你们两这是在偷情?”
  “注意你的措辞。”李秋对上她的视线。
  杨屿霖对这样的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在她们的矛盾没有彻底升级前默不出声。
  方雨竹更来劲,她得意地笑:“表哥早上才走,你这么迫不及待,饿狼扑食啊!”
第28章 骨肉至亲
  李秋被她这话惹恼了:“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练柔术的,虽然很久不用有点忘了。但是你再这么口无遮掩我不介意回忆起来。”
  “恼羞成怒?”方雨竹像个恨不能大闹天宫的泼猴,“被我说中了。”
  杨屿霖看不得她这样咄咄逼人,出言:“好了,这事跟你无关,不要再闹笑话了。”
  他最近做了很多以前都不会做的蠢事,比如现在得罪方雨竹。
  方雨竹面对杨屿霖也依然趾高气扬,但是少了那份对别人的尖锐,李秋想也许她有点“虚张声势”,一是本身站的位置很高,二是将那种傲慢和坏脾气当成了自保的铠甲。
  她愤愤:“我亲表哥的事,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李秋无意再纠缠,她一穷二白,实在不像十六七岁时的肆无忌惮,恹恹道:“无所谓你是要现在打电话给他通风报信,还是要如何编排骂我,现在麻烦先让让,我得走了。”
  方雨竹似是得了提醒,在李秋和杨屿霖起身离开的时候,拨了个电话出去。
  李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她喊了声:“表哥。”
  祁煜接到电话的时候人不在西川。货源出了问题,他凌晨五点就从李秋家出来,一路开着车直接到了源东县的基地,几辆大东风停在路边,他爸重新找来的采购经理正在跟供货商扯皮,他没再注意身上的穿着,掀开外面的篷布抽出一件货开箱。
  他有点不耐:“你什么事,快点说,我很忙。”
  “没有啊,”方雨竹从开着的窗户伸出脑袋,看到两人出了门,随口说:“关心关心你不行?”
  “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好啦,你忙吧!”她笑,“还有抓紧回纪城来,我很想你的,估计你的女朋友也是。”
  祁煜挂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才看见早上王南方和李秋都给他在微信发了几个消息,他都没有看到。
  王南方问他晚上回来不,要不要喝乌鸡汤。李秋的问候没有那么有温度,只问他出了什么事?
  东源这片基地在乡下,四处没有任何遮蔽。
  风声阵阵,脸皮都被吹皱了,祁煜划开箱子,往下翻了翻,骂了声:“操。”
  他背靠在红色的东风车后面,躲着风点了根烟。一望无际的旷野,既让人在城市的浮躁平静下来,同时也让他滋生一种广阔天地任尔作为的膨胀。
  猩红的烟头明了又灭,只吸了半支就被他踩在脚底下,他过去对着年纪有些大的经理叫了声“林哥”,那人面色凝重回眸,用纪城方言说了句:“不通皮,就是赖。”
  祁煜刨了几下头发:“你把合同发给张律师,再把这边的情况简单说明一下,不行就走法律手段,懒得跟他们耗。”
  有些事情就是要强硬些,不然被人下成菜碟都不知道。
  林哥点头,“那下一步怎么办?”
  “抓紧找一下以前的供货商,我仓库和冷库都有些存货,先补上再说。”
  “好。”被叫林哥的人接过祁煜递过来的烟。
  他处理完东源的烂摊子回到西川已经是凌晨。钱凯趴在沙发背上已经受不住祁煜的折磨了,哀求:“现在都凌晨三点了,回家睡吧!我真陪不住你了。”
  原本他是要回家的,但是一想到李秋胸口就堵得慌,于是掉头来了钱凯这。
  “你急什么,家里又没老婆给你留灯。”
  “别提这茬,”钱凯抹了把脸,清醒了一下,“我最近还真有成家的想法,你说这是不是年龄危机的一个表现。啧啧,原来男人也怕老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