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海东青像是看到了什么,警觉地看着周围,趁人不注意腾空而起,坐在后面的姚念祖激动的拍手。
“鹰飞了!快看鹰飞了。”
阳光正好,初春的天也格外的蓝,姚金枝抬手遮在眉前,挡住了刺眼的阳光,望着盘旋在天上的鹰,浅浅的笑了起来。
“东青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猎物?”
相处了这段时间,姚金枝也摸出这鹰的脾性,和陈霖骁一起放了几次鹰,看到他盘旋于空中的姿势,也猜到了一二。
陈霖骁牵着驴走在前面,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鹰,“咱们从北边官道走,午时进不了城倒是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很快东青发现了目标,从天上快速下降,冲着不远处的枯草丛扎去,陈霖骁见了将鞭子交给姚金枝。
“你继续往前赶车,我去看看。”
姚金枝立马跳下车辕,上前接过鞭子赶着驴车往前走,宋母在车上拥着姚旺祖望着陈霖骁的身影。
去府城需要走大半天的时间,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人在官道边上升起一堆火,架上两只洗剥好的烤兔。
不久烤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坐在宋母怀里的姚念祖“咕咚——”咽了一下口水,许是周围太安静了,这一声尤为突兀,姚金枝和陈霖骁都愣了一下,然后三个大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年纪小,但姚念祖也是个要面子的孩子,通红着小脸,嘟着嘴,“不许笑!都不准笑!”
说话功夫烤兔差不多可以吃了,宋母笑道:“可算是熟了,快先给我们念祖切一块,瞧把孩子馋的。”
姚金枝拿出湿帕子给念祖擦了擦手,努力忍笑不出声,但还是憋得脸颊红嘟嘟的,这会儿姚念祖可顾不上他们笑自己,眼巴巴看着陈霖骁切下来的兔肉。
陈霖骁扯了一条兔腿递给宋母,“有些烫别急着给他。”
官道上平时没有什么人,这会儿一辆马车晃晃悠悠从他们身边经过,坐在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眼,刚好和同时看过来的姚金枝对上了视线。
车里的人先是一愣,接着冲她笑了笑,随后放下了窗帘。
就在马车要驶过的时候,赶车的人慢慢停了下来,他笑嘻嘻的跳下车辕,冲着姚金枝这边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陈霖骁又看了看宋母。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第49章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我们是从临城赶来的,因为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耽误了入城时间, 刚才经过的时候, 闻到你们这烤肉甚是香浓, 我家娘子有孕, 不知可否能卖我一只……”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宋母几人,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于是立马改口,“卖我一两条兔腿也行,我那娘子有孕在身, 一路颠簸实在辛苦, 不能再饿着了。”
姚金枝刚才看到了车里的妇人,那人面善的看着就是个温柔的人,她下意识看向陈霖骁。
来人也看得出来, 陈霖骁是他们的主心骨,于是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可怜巴巴的看着陈霖骁。
对上他的眼神,陈霖骁脸色铁青, 这人他还真不是第一次见, 前世俩人也算是有些缘分, 这人是个可用之才,只是有时候过于刚直爱钻牛角尖。
他记得前世见他的时候,这人虽也经常笑,但总给人一种疏离感, 为人进退有度十分守礼,甚至有些古板, 哪里像现在这样……没脸没皮。
他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用干净的青竹叶垫着扯下两条兔腿给来人。
“若不嫌弃就拿去吧。”
徐盛眼睛亮闪闪的,一手接过两条腿,一手在身上摸索银钱,陈霖骁淡淡的抬眼看过去,“不必给钱,你还是早些去照顾你夫人吧。”
见他态度冷淡又是个果断的人,徐盛也没有客气,只是地上一张名帖,“在下徐盛,这是在京中的地址,有缘来京城我再好好招待你们,以报今日一饭之恩。”
陈霖骁站起身,拱手一礼,接过那人递过来的名帖,“在下陈霖骁,号闻山,有缘再见。”
交换了名字,徐盛转身朝马车跑去,一路献宝似的将两条兔腿都递给了车里的娘子,笑的比自己吃了还开心,驾着马车朝着府城而去。
一直很安静的姚念祖,看着宋母递过来腿嘟了嘟嘴,伸手推开宋氏的手,“婶子吃兔腿,我吃兔架就行。”
说完像是要表决心似的,站起身朝着姚金枝走去,坐进了姚金枝的怀里,小嘴嘟的都能挂上一瓶子香油。
“哟,这孩子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馋的咽口水吗,怎么又不吃了?”
姚金枝看了看弟弟,又和陈霖骁对视一眼,他们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陈霖骁抬手揉了一把念祖的发顶,“你和母亲一人一条兔腿。”
他总是冷着脸,虽然念祖醒来忘了他是谁,但天然的骨子里有点怕陈霖骁,见他冷着脸递过来兔腿,念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去了。
宋母看懂了他为什么不吃兔腿,欣慰的笑着越看越喜欢姚念祖,之前总听村里人说他是个小霸王,周围邻居见了都嫌弃的不行,可在她看来孩子都是单纯的,只要用心些都能掰正了。
拿到了垂涎已久的兔腿,他刚要咬转身递到了姚金枝的嘴边,“阿姐先咬一口。”
姚念祖肉眼可见的转变,让姚金枝感动的不行,低头亲了弟弟一口,一抬头对上了陈霖骁冷冰冰的眼神。
她疑惑的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再看过去陈霖骁已经低头用刀在剔肉,她也没有纠结,低头继续哄弟弟吃兔腿。
赶在傍晚前三人终于进了府城,按照信上说的地址,陈霖骁赶着驴车进了一个巷子,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探头出来,刚好和陈霖骁等人对上了视线。
“先生终于到了,主子让奴在这里等着先生,说您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吩咐。”
亚安毕恭毕敬的站在驴车一侧,见宋母要下车,赶紧跑过去搀扶,十分有眼力。
扶着宋母下车后,又将姚念祖抱了下来,随手拿起车上的行李就往屋里走。
宋母牵着姚念祖跟在他后面关心道:“亚安身子可大好了?”
之前过年在他们村里受寒,虽然照顾的及时,但体质若些的回去都得生个病。
亚安羞赧的挠挠头,“劳夫人挂念,回来又喝了两碗姜汤也就不妨碍了。”
几人跟着他进了院子,绕过影壁宋母和姚金枝眼前一亮,院子虽然不算大,可难得收拾的雅致,东面一个葡萄藤架,架子下面是个石桌,若是夏日可在此处纳凉。
西面是一株石榴树,这会儿虽然光秃秃的,但看着那枝枝丫丫也能想象出夏日里的繁茂。
一个一进的院子,也算是毛雀虽小五脏俱全。
正屋中间是堂屋可以会客,左右两边都有卧房,每个外面还有一个暖阁,亚安放下东西后,开始给他们介绍这个小院子,随后指着东边一个独立的房间。
“哪里是辟出来的书房,周围不挨着其余房间,难得的清净,先生可以在那边温书,那间房地上有地笼,外面烧一锅水的功夫,屋里就暖如春末。”
介绍完之后,亚安像是想起了什么,笑道:“主子说今日你们刚到,先适应休息一日,明日他会登门拜访先生。”
陈家这边安排好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亚安回去禀报自家主子,因为中午大家都凑付了一下,谁也没有吃饱肚子。
姚金枝喝了点热茶,就去院子里的小厨房看看,不得不说东方彧这人虽然一脸奸猾象,但做事滴水不漏,小厨房里蔬菜肉蛋米面一点不少,还有早就买好的柴禾堆在一旁。
赶了大半天的路,她也没有心情炒菜,于是和面做了面条,最后浇上酸豆角肉沫浇头,四个人一人一碗狼吞虎咽的扒面。
歇了一日,第二天一早,果然像亚安所言,东方彧来到了小院,说是来拜访闻山先生的,可等姚金枝和宋母出去迎的时候,却见东方彧手里还拎着两个大包袱。
陈霖骁见他这副架势,再看看他那嘴角似有若无贼兮兮的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人好算计,我就说一毛不拔的老狐狸,怎么就突然这么好心了。”
跟着出来迎客的宋母和姚金枝都愣住,脸上的笑也尴尬的不知要不要收回,平时可不见陈霖骁如此待人,宋母说他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毕竟陈霖骁知道的好像比她们多,他和东方彧之间的事情也不是她们方便问的。
或者说,问了也听不懂。
“唉,大冷天的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都别站在这里了。”
她只能尽量忽略儿子之前的话,尴尬的笑着请人进门。
东方彧看着陈霖骁,见他没再说什么似乎松了一口气,得意的笑嘻嘻跟在后面进了门。
不管怎么说人家借了院子给他们,陈霖骁的态度还算好,宋母和姚金枝落后一步都松了一口气,两人招呼人进门后就去准备茶水,然后去了卧房外的暖阁坐着。
“婶子,我刚才瞧着东方大人包袱里好像都是衣物,他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之前这里谁住着宋氏不知道,但这院子的确不像空闲的样子,有很多生活的痕迹,所以她也说不住这个院子东方彧是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她想了想,“这里是人家的地方,咱们反正就是接住几日,人家要不要过来住咱们也管不了,左右这里还有空闲的房间。”
搬到小院之后,他们再也不用挤在一起,一人一个房间睡了一个安稳觉,姚金枝想如果再住进来一个人,大不了她住在宋母卧房外的暖阁里。
堂屋里,东方彧一进门就看到架子上的鹰,立马笑了起来,“哟,这宝贝你也带来了?才几日不见我都想它了,这鹰太有灵性了。”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没有见过谁能把鹰约束的这样好,训鹰手段自是一方面,鹰有没有灵性又是一回事。
可惜这鹰再好也是闻山的,不可能给自己养,关键是这鹰他现在也养不熟,警惕心防范心强的很。
“后日就要开考了,你那边可是有什么问题?”陈霖骁语气冷淡,丝毫不像和他闲聊。
提起这个,东方彧就一脸愁容,但转而看到陈霖骁后,又笑了起来,“说起这个还得多亏了先生之前提醒,不然还真不好说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前几日,他在沉睡时差点被人抹了脖子,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但也挨了几下,他一个读书人哪里经受得起这个。
不过花钱还是有用的,请来的那几个护卫即使赶到打跑了贼人。
但这几日他都不敢安心睡觉,生怕有点什么再也醒不过来,放着好好的床不敢睡,只能钻进衣柜里躲着,还不敢真的睡熟。
后来想起闻山先生对他的叮嘱,他就借此把闻山先生请过来,到时候他只要抱住了闻山也就算是抱住了自己的命。
一晃到了中午,等姚金枝和宋母出来准备做的时候,就得知东方彧要住下了,不仅是住在这里,还要和陈霖骁一个屋。
原本他想和他一个床,只有这样他才会安心,但陈霖骁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没办法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行。
听到这个消息,宋母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东方彧,换来东方彧颇为没脸没皮得意的笑。
是夜,陈霖骁的房间里多了一张老榆木的榻,东方彧检查过门窗后,才安心的躺在榻上,临熄灯的时候,他往不远处陈霖骁的位置看了一眼,确认距离不远才熄灯。
他们住一个房间,姚金枝也不用搬动,依旧住在昨夜选中的屋子里,屋里有地笼烘着,暖融融丝毫感觉不到冷。
沉沉的睡梦中,突然被一阵打斗声吵醒,她披上衣服顾不上提鞋就往外跑,刚打开门就被同样赶过来的宋母推回到屋里。
“别出去,家里进了宵小!”
第50章
“救命啊!!快来人, 啊啊啊啊,在这里打他,快打他!”
“闭嘴!”
陈霖骁铁青着脸, 恨不能一刀杀了东方彧再捉刺客。
房间里没有电灯, 一片漆黑, 刀剑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姚金枝和宋母惊慌的抱住姚念祖,三个人抖成一团。
听到那边的打砸声, 姚念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颤抖着声音安慰身边的两个女人。
“念祖长大了一定要学好功夫,那样就可以保护婶子和阿姐, 到时候念祖一定打的那些宵小叫爹!”
原本挺紧张的气氛, 却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愣是逗笑了宋母和姚金枝。
“你个臭小子,你才多大呀就想着让人叫你爹, 你羞不羞?!”
刚才不觉得,但被姚金枝这样一说, 姚念祖也觉得好笑,小身子也不颤抖了, 嘿嘿的笑了起来。
而刚才还在打砸的隔壁, 这会儿安静了下来, 宋母打开卧房的门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陈霖骁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
她回头看向屋里的一大一小,“你们姐弟俩先躲在屋里别出来,我去看看。”
走到儿子房门外的时候, 她听到陈霖骁和东方彧平静的说话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抬手敲了敲房门。
“霖骁,发生了什么?”
屋里说话的声音突然顿住,须臾就听到房间里有什么重物被搬动的响声,接着是桌椅被撞倒的动静,伴随着东方彧抽气声。
“没事娘,你先回去睡吧,明早再说。”陈霖骁声音冷淡的劝道。
可刚才的动静那样大,宋母哪里能放心,必然是要确认儿子有没有问题。
“已经醒了也睡不着,你开门我看看你再说。”
似乎房间里的人也猜到她轻易不会走,没一会儿陈霖骁打开了房门,却似乎没有打算让宋母进门的意思,因为里面还有外男在,宋母也不强求。
她拉着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一边,确认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你不愿说娘也不问,但你记得不管做什么,娘只一点决不让步那就是你的安全,做什么都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
闻言,陈霖骁想到了前世,前世他曾多次将自己置于生死刹那,除了像是先帝怕失去他无人辅佐,对他尤为重视些,却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真心关心他这个人。
他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母亲放心,儿往后还要照顾您,让您过上好日子,定不会让自己遇上危险。”
有了他这句保证,宋母脸上的担忧淡了一点,可眉头依旧紧锁,“那你一定要记得今日的话。”
府试一共三场,一场一日,为了杜绝徇私舞弊之事,所以考生一但进入考场就不能出来,直到最后一场考完交卷才行。
一早姚金枝就做好了一食盒的馅饼,还有几张烙饼,又装了一竹筒的泡菜,宋氏担心儿子住在考场号子里会冻着,于是将能穿的衣服都给他套上。
陈霖骁有些无奈,但看着两人殷切关怀的目光,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转了又咽了回去,前世因为家里还有债务,杜老家又出事,嫂子天天以泪洗面在家住着,母亲也没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