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说的神医在什么位置?”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村口,石崖村的人倒是不少,见村口来了一辆眼生的马车,不少妇人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好奇的打量着。
马车的车帘一动,一面貌冷淡却极为俊朗的郎君看过来,不少胆大的妇人看过去立马红了脸,胆小的看着陈霖骁冷冰冰的样子,吓得不敢多看,垂着头忙着手里的事情。
“往前走,靠近一片香椿树的院子就是。”
其实陈霖骁也不知道那位神医具体的位置,只是前世听霍广说起过,神医院子外面有不少的香椿。
听他这说,霍广也没有起疑,驾车继续往前走。
反倒是车里的姚金枝不由的看向了他,之前他说要去见两个人,今日先去了磨盘村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霍家,却又找错了门。
现在到了石崖村,他又知晓神医院子外有香椿,她记得霍家门前可没有香椿树。
就连坐在两人对面,有些病恹恹的霍老爹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但陈霖骁却像是没有发现般,放下车帘坐好,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走了没多远马车停下,“先生,在往前马车过去了,都是田间的小路。”
三人下车,陈霖骁目测了一下距离,十分自然的牵着姚金枝的手,看着下意识吩咐道:“霍广,背着老人家过去,走稳些。”
“是。”
两人话音落下具是一顿,这样熟稔自然的对话,好像两人早就相熟习以为常。
霍广心里那股子怪异的感觉再次涌上,他放下抱拳的手,抬头看向眼前和自己一样高大的男人。
这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没有给他时间就觉,陈霖骁面不改色先一步牵着姚金枝走去,霍广背上自己的老父亲,脚步稳健的跟在两人身后。
刚靠近那个院子,姚金枝就动了动鼻子,转头睨着陈霖骁别有深意的一笑,“夫君这次找对了。”
空气里都是药香,可见是传说神医的家。
陈霖骁垂眸看着她,嘴角压不住的抬了抬,但很快又用力压了下去。
“娘子聪慧。”也不知是夸她识得药香,还是夸她看懂了什么。
当着外人的面,姚金枝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问,来到门前她先一步抬手叩了叩门。
“门开着进来吧。”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传来,陈霖骁抬手推了一下木门。
入眼便是满院子晾晒的中药,院中无人,他牵着姚金枝缓步入内,霍广也跟着进来,一进门就看到一位乌发老者走出来。
他目光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直直的看着霍老爹,“快背进屋来。”
霍广顾不得别的,上前一步越过陈霖骁跟着神医进屋,一进门将父亲放在榻上,就看神医二话不说就给他父亲往嘴里塞了一片参片。
这一路虽然是背着走过来的,但对于霍老爹来说也不轻松,此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陈霖骁牵着姚金枝进门,目光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到一把尚且能坐的椅子,单手拎到一旁。
“过来坐。”他将姚金枝拉到椅子边。
怕打扰到老人诊脉,姚金枝也没有多客气,安安静静坐了下来。
神医也没有多问,搭脉开始探查,一时间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到蚂蚁的脚步声,霍广紧张的看着神医,似乎想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些什么。
可惜老神医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情,他收回手又问了两句霍父一些感觉和状态,然后捋着乌黑的长髯若有所思。
“此症已有多年,若是早些年老夫也能有些把握,但现在……这位老哥的身子有亏,若用虎狼药只怕他吃不消,若用温和的药难除病症。”
这话霍广之前也听过,他已经掏空了家底寻找过很多郎中,其中有一位也曾这样说过,最后只能用温和的药吊着命。
但那药着实是贵,这两日眼瞧着就要断了药。
“神医可还有别的方法?”
神医思忖一会儿,“若想治好,以现在的情况看,先用温和的法子,但这个过程中需要循序渐进的滋补调理,最少也得一年的时间,如果恢复的好,到时再以猛药除病。”
霍广眼中迸发出了希望的光,但坐在榻上的霍老爹却一脸忧愁。
“算了,不治了,为了我这副身子,家底都掏空了我儿还未娶亲,万万不能再欠债。”
神医闻言也没有意外,他见多了因为没有钱放弃诊治的,他只负责治,病人要怎么选择他从不会劝阻,生死都是人自己选的。
霍广红着眼跪在父亲面前,“父亲不必多言,只要能治好您,儿有的是力气可以去挣钱。”
这时,一时站在姚金枝身后的人,突然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刚才就在听到老人说要不治的时候,她差点走过去劝两句,还是陈霖骁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我看你像是会些功夫的,如果你愿意可以跟着我,当然你也不用担心照顾不到老人家,你可以带着老人家一起生活。”
榻边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陈霖骁,神医目光带着审视和几分趣味,老人家则皱眉沉思,显然有些不放心,唯有霍广眼睛一亮。
“不知贵人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需要做什么,做个管事替我跑跑腿就行。”
他像是不欲多说,也像是给足了霍广父子考虑的时间,转而看向神医。
“神医,府上有位亲人有些隐疾,不知可否请您过府一看?”
察觉到另外两个投过来的目光,老神医皱了皱眉,但转念又想起坐在眼前的父子,心中有些好奇。
“好,老夫这就是跟你回去一趟。”
得了这个答案,陈霖骁抬起冷淡的眉眼看向霍家父子。
霍广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我和父亲可以过去看看吗?”
虽然不知为什么自己从心底里信任陈霖骁,但他为了让父亲安心,还是准备到了地方看看再说。
这倒是符合了老爷子的心思,喝了一杯温水缓了一会儿,趴在儿子背上一路到马车边。
马车上有老神医照看着,一路到京城霍老爹气色还挺好,丝毫没有之前坐马车时的疲惫。
双花巷,门房见是自家的马车,立马笑着迎上前,但陡然见到驾车的人是霍广,脸色一僵还不等他说话,陈霖骁掀开车帘看向他。
“去通知府里,来了贵客,再去请大哥大嫂过来。”
门房立马转身回府,霍广看了一眼院子,等着扶着神医下车后,又转身背过走出马车的老父亲。
今日恰巧陈栓柱和凤娥都在府里,听到门房禀报后和宋氏一起迎了过来。
“霖骁这是……”宋母看着进来的一群人,有些茫然。
“这位京中神医,今日特意请来一坐。”他作为小叔子有些话不好说,倒是姚金枝伏在宋氏耳边说了几句。
顿时就见宋氏热情了很多,“神医受累了,快里面请。”
站在宋母身边的凤娥似是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姚金枝,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眼眸中不由得亮起了希望的光。
几人迎着神医进了堂屋,陈霖骁则带着霍广父子去了偏院,老人家一坐下厨娘许姨就按照吩咐端了一碗红枣银耳粥过来。
老人家将他们一家人都看在眼里,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霍广却从头都没有怀疑过,这份莫名信任他无从探知。
“府中情况简单,二位如果觉得可以,那今日就留下,霍叔的吃用我都会负责,包括诊费和药钱你们都不用操心,霍广一个月可以拿半两银子。”
工钱半两放眼京城的确少的可怜,但陈家包着老父亲吃用和药钱,这已经是很好的条件,而且他吃用也都在府里,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
“那我今日就立下卖身契,只要您能兑现治好家父的许诺,即便是没有月银也无妨。”
还是前世那个耿直的老实人,陈霖骁心中有些无奈的笑笑,“我虽然在京城,但也是暂住,过些时日你们跟着我一起回家,至于下次诊治时间,我自会安排你们入京,若以后府中过得宽裕,你的月银自然也会加钱。”
一听要离开这里,霍家父子都有些始料未及,他们怔愣的看着陈霖骁,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堂屋里,神医屏气凝神在给杜凤娥诊脉,陈栓柱紧张的握住了妻子的另一只手,皱眉看着眼前的神医。
姚金枝挽着宋氏的手坐在一旁看着,气氛一度紧张到凤娥呼吸受到影响。
“神医,您看……我,我还有子嗣的缘分吗?”
第74章
闻山先生离京的消息传开的时候, 陈霖骁一家人已经坐在官道边的茶寮里和凉茶。
霍广端着一杯加热过的参茶,紧张的看着父亲一口一口喝下。
“爹,你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老爷子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 笑着摇摇头, “原本我还担心离开家怎么办, 现在看来也不错, 我这一辈子没有走出磨盘村,却不想第一次出门就走了这么远。”
比起来时, 回去的路上陈霖骁多了几辆马车,不仅有杜家的车,还有三辆拉货的车, 姚金枝和他一辆车, 陈栓柱和凤娥一辆车,杜老爷子和霍老爹一辆,宋母带着姚念祖还有大黑一辆车。
有时候宋母也会带着念祖挤在姚金枝的车里, 天青和金乌闲不住,配合着东青一路狩猎, 累了就学着二黄坐在车辕上歇歇。
皇宫中,景宣帝得知闻山先生离开了京城, 先是惊诧他的选择, 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微微轻笑。
“无妨, 他应该很快会进京,听说他考中了秀才,他应该会参加秋闱。”
跪在下面的白海看着皇上,张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转了一个话题。
“六皇子近日身体抱恙, 精神不济。”
提到这个,景宣帝叹息一声,活到现在他已经夭折了两个孩子,着实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孩子离开。
“开蒙的事情暂且缓缓吧,太傅年纪已大,之前就有请辞之心,看来六皇子和他无缘,那就让他回家养老吧,七十多了也怪不容易的,赐银百两,在加一辆骖。”
北燕对车驾有着很严的管理,民间都是一驾马车,一辆车一匹马,官员可以乘坐二驾,王侯将相才可乘三驾马车也称之为“骖”,唯有皇帝出门才能乘坐四驾马车,又称“驷”。
可见景宣帝很是尊敬老太傅,为他能还乡舒适些,破格给他赏赐了三驾马车。
站在一旁的胡公公微微颔首,“遵旨。”
因为拉着货物还有霍老爹,所以回村的马车走的格外的慢,一路上像是游玩似的。
但陈霖骁的确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的时候心中装着事情,身上的钱财也不多,并没有有心思游玩,倒是往回走的时候,可以多玩几天。
“咱们来时的路好像没有这个镇?”姚金枝坐在马车上,好奇的打量着外面。
陈霖骁微微侧头,从她掀开的窗帘缝里往外看去,看到繁华的小镇和熙熙攘攘的行人,目光落到镇上唯一的酒楼,嘴角跃起一道期待且愉悦的弧度。
但这些无声的细节,姚金枝并没有注意,发现身边的人并没有回答她,她好奇的看了过去,却不期然撞入这里男人的眸子。
陡然被吸入那深邃幽黑的漩涡里,她竟然在一瞬间看懂了他的心思,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和羞赧,脸色涨的通红。
“呸!”她啐了一声,转身不再搭理他。
很快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那座酒楼门前。
众人纷纷下车,杜老爷子下车抻了一下懒腰,转头看着正被儿子扶着下车的霍老爹。
“沾了你的光,我这也能下来活动一下,不然一路急行一天都要坐在车里。”
姚金枝一下车就走到了宋母身边,自然的挽住了她的胳膊,陈霖骁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垂眸看了她一眼,在众人察觉不多的角度,笑的别有深意。
她白日没有看懂他得意什么,但到了晚上她终于知道,陈霖骁为什么笑的那么得意。
“娘子,可算是回来了,为夫还以为你今晚会在母亲那边住下。”
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宋母却一心催着她回来,很多话她也不好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回屋。
见她杵在原地不动,陈霖骁笑着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惊得姚金枝低呼一声,手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脖颈。
“你要做什么?!”
小娘子在他面前向来都是柔柔软软的,很是少见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
看着她绷着小脸,一副防贼似的的表情,陈霖骁愣是气笑了,抬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小没良心的,我要是真想做什么,还用等到今日?”
突然被打屁股,她的小脸唰一下就红透了,一手攀着男人的脖颈,一手捂着刚被打过的地方,眼中带着羞愤的水雾。
“你打我?!”
见人真要被自己逗哭了,陈霖骁无奈的收敛神色,将人放在在已经铺好的床上,直起身前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念在现在咱们赶路,为夫就不动你了,等着回村办完婚礼,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什么?她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是之前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要举行婚礼?
见她茫然的看着自己,陈霖骁用温水打湿了帕子递给她擦洗,笑道:“在京城是我急着娶你过门,省的别人惦记,回村是要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在外赶路讲究不得,没有条件好好泡澡,只能这样简单的擦洗,她手上动作一顿,眼尾有些泛红。
缓缓地抬头看向男人认真的面容,她再一次感谢父母的在天之灵。
“不用这样麻烦的,反正我已经嫁你了,何须让他们见证。”
办一次婚事不说花多少银钱,就是操办起来都累人,婆母之前那般劳累,她不想再让他们为了自己操劳了。
似乎已经看懂了她的顾虑,陈霖骁接过她用完的帨巾。
“此事母亲之前就已经安排好,婚事回村肯定还要再办。”
与其说是给他们两人办婚事,倒不如说宋氏咽不下那口气,就是想借着两人的婚事,让村里那些些长舌妇看看,他们陈家做事从来都是清白正直的。
之前村里因为他们买下姚金枝,传出了不少的闲话,她早就听不下去,从盖房子开始宋氏就憋足劲要给村里人看看。
只是没想到后来一到京城,儿子就闹着要成亲,她开始有些不看好,那么短的时间怎么来得及准备,可后来想想觉得也是不错的。
让京中的人也都看看,他们陈家那是明媒正娶儿媳妇,可不像长舌妇嘴里说的那般轻浮。
好在陈霖骁说到做到,回去的路上连着几日都很安分,两人虽然之前来时同塌而眠,但陈霖骁还算是守规矩。
可回去的路上,两人是真真实实的夫妻,虽说不舍的她劳累,并承诺不会动她,但手脚却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