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广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眉眼官司,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大口喝着解暑的酸梅汤,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灶房里,姚金枝刚进门陈霖骁就从她背后拥了上来,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尖。
“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好客?”
怔愣了一下,姚金枝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去。
“你也不嫌热,离我远点。”
怀里一空,陈霖骁气得低笑两声,“对别人就是满面微笑温柔体贴,对我就是满眼的嫌弃?姚金枝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我?”
院子里还有外人在,姚金枝担心真给他惹恼了再做些什么,到时候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于是端过灶台上的另一碗酸梅汤递给他。
“废话,还不是被你惯得。”见男人没接,她不悦的蹙蹙眉头,“快端着,锅里的鱼快糊了。”
端着冰凉的酸梅汤,陈霖骁耳朵竖起来听了一下院子里的动静,快走一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在她那张愈发厉害的小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我媳妇我自然得惯着。”
好歹这人还知道收敛,家里有外人他也没有在灶房里久留,端着酸梅汤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去灶房倒了一碗来喝。
“家里可还都好?”男人端着酸梅汤坐在了院子里的竹椅上。
霍广已经自己打了一盆水擦了一下脸和脖子,人也清爽起来。
“先生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前两日大爷和大奶奶回来过,在老宅那边住了三日才走。”
“你父亲现在如何?”
“多谢先生惦念着,父亲进来恢复甚好,昨日还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面色都不带变得。”
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没有过,别说在村里转一圈,就是在磨盘村的院子里走两步,脸色都变得苍白一片。
闻言陈霖骁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柴房吊着的篮子里翻找了一通,最后在最角落的竹筐中找到一捆蓝布。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霍广,“这是青梅道人雨前在山里找到的灵芝,回去杀只鸡炖了,此物补心血,益心气。”
这东西可贵的很,比药铺里的人参还要金贵,霍广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才伸过去接住,打开看到连柄长着一大一小两朵,红中带紫表面油光发亮。
“这样金贵的东西,先生还是留着给老夫人或者二奶奶补身子吧。”
这东西的确难得,青梅给他的时候,他也颇为惊讶一番,但这个虽然金贵却也算不得罕见。
而霍老爹的心血不足,此物最是有利于他滋补。
“给你就拿着,再过半个月我们就下山,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好老爷子,等下次入山你和我们一起上来,到时你去后山与念祖一起找青梅学习拳法。”
青梅看着好像弱不禁风,却有一套十分怪异的拳法,看似无招又有胜似有招,既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莽劲儿,又有似醉拳的巧劲儿。
前世霍广为了学习这套拳,没少遭罪,今生他就帮他一把。
一个半月后,陈霖骁带着霍广站在了道观的门外。
青梅气息不稳的躺在门前,双目怒视着陈霖骁。
“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80章
道观的客堂中, 青梅端过弟子沏地茶,一口喝了半盏,接着长舒一口气像是缓了过来。
放下茶盏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这才满眼怨念的看向坐在客座上的人。
“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欠贫道的还没有还上, 这倒好一个两个都往我这里塞,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霍广局促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反倒是陈霖骁嗤笑一声。
“我欠你的?你最好想好了再说, 若是没有我也不会有你的现在。”
这话像是一条毒蛇,陡然缠住了青梅的脖颈,勒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脸色也涨的通红, 眼神里既有心虚也有怒气。
“好好好,之前的事情我不和你清算了,咱们就说现在的事情, 贫道凭什么听你的?又凭什么收他为徒?”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眼中多是嫌弃和抗拒, “你可知他有多拧?我这一把老骨头,这辈子可不想再被摧残了, 今生只想收个孝顺聪慧的弟子, 好好参悟大道。”
像是听了一个大笑话似的, 陈霖骁性子向来寡淡,却闻言突然大笑起来,接着站起身示意霍广一起离开,只是临出门的时候,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出家人视众生平等,又以慈悲为怀, 我瞧你生的是分别心,怀的是怨恨心,再活一世也难见大道。”
言罢,推门而去,霍广跟在他的身后亦未回头。
“慢着!”青梅拎着浮尘追了出来。
听到青梅急匆匆的脚步声,陈霖骁脚步顿住,但依然没有回头,反倒是霍广满怀期待的看了过去,只见老道见他们停下,又收了动作,佯装一副高冷的样子。
“咳,到底是我徒弟的姐夫,咱们也算是亲戚了,这样吧,你先让这人留在这里住几日,我也得瞧瞧他有没有根骨有没有慧根再说,还有啊,你回去和你娘子说,前些日子她要找的机关术的书籍我都找了出来,让她改日来拿。”
听到青梅终于松了口,陈霖骁眼眸里的寒霜退却,转身朝着青梅道人深作一揖。
“那就多谢道长了,我给道观捐了十两银子的香油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份心意,望能帮到道长几分。”
没人会嫌银子多的,在这深山里十两银子可不算少,青梅也没有好的地方去化缘,这十两可谓是天降横财。
“施主有心了,贫道定会日日唱经回向给施主,施主定会长命百岁。”
这一去半日的功夫,姚金枝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在门口,望着山坳出隐隐有一个小黑点走来,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半柱香的时间,人也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道长收下了霍广?”
陈霖骁走近握住她手,牵着人往屋里走,“嗯。”
得知道长找到了她想要的书,次日她就带着饭菜去了道观,从弟弟的手里接过那几本书,她忍不住当即翻看起来。
“阿姐,这书都是木匠看的,你看这个做什么?”
念祖捧着姚金枝给他炖的鸡汤小口喝着,有些不理解那么枯燥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阿姐在山上也没有事情做,绣花累眼睛,索性做些小器具玩玩。”
一阵风吹过,姚金枝合上了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吃饱喝足的念祖,催着他赶紧回去。
“别忘了将食盒里那份鸡汤给你霍大哥送去,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在山里住的这段时间,姚念祖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所以姚金枝也不用日日都过来。
“阿姐放心,师父和师兄对我很好,你七日来一次也行。”
望着他短短几个月就长大不少的身影,姚金枝突然有些想不起之前他在姚家的样子了,或许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这样牵挂这个弟弟吧。
不用再为生计打猎,陈霖骁这段时间也只在周围的山中寻觅,除了给家里人打牙祭补身子,偶尔多出来的猎物换些米面钱。
这日他回来的早,一进门就看到姚金枝坐在柴禾堆边正在忙活着什么。
“在做什么?”
男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姚金枝手一抖,刚做出雏形的小东西滑落在地。
陈霖骁顺势弯腰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端详。
“这是……”
只见手里的小物有些像推车,但比起推车小了太多,并且上面也多了不少复杂的设计。
东西还没有做好,而且这些都是她一时兴起做的,很多地方还没有想好,所以并没有打算拿给陈霖骁看。
偏这会儿被他发现了,姚金枝有些赧然的红了脸,下意识将手里凿刻的工具背在了身后,又慌乱的用另一只手拍落身上的木屑。
“这是前两日我在书上看到的一种机关,我就想着若是将这些装在推车上,若是鞑靼那边真的打起来,即便有战马也不用担心。”
听到最后陈霖骁的目光微颤,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你可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将图纸拿来我看看。”
见小娘子泛红的脸颊,他忍不住的单手将人揽进怀中香了一口,正是在前他忍着没有白天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拥着人坐了下来。
提到图纸姚金枝再次羞赧,“我没有画图纸,只是想到哪里就做到哪里。”
她知道这有些不专业,但她虽然识的字,却依旧是个不善笔墨的小娘子,所以素日里也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从来没有画过图纸。
似乎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陈霖骁只是淡淡一笑,“无妨,不如你将你的想法说于我听,我来帮你画图纸。”
如此她哪里有不愿意的理,当即拉着陈霖骁回了屋,桌子上除了茶碗和烛台,便是多了一方砚台和纸笔。
她熟练的研磨,一边说着自己的构思一边将吸饱墨汁的笔递给了他。
“之前我听你和白大人说过,咱们这边的战马没有三五年养不起来,现在的好马数量少,又多是种马,若是鞑靼来犯自然比不得他们。”
陈霖骁接过毛笔开始粗略的绘制战车雏形,闻言轻轻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之前你教我读书,我记得有一句话就是扬长避短,既然大燕没有好的战马,骑兵不如鞑靼,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和对方的优势去比,不如就用咱们的长处,这战车上装上长矛,若是鞑靼靠近其战马定然受挫,战车后面若是再装有弩箭,在防御的同时还能击退敌人。”
战车自古就有,只是那些更多的事装有弩箭或者投石机关,但姚金枝想出来的在此基础上加了木刺或者长矛。
如此一来敌人边无法近身,而那距离刚好又利于弩箭发射。
这样的想法好像也打开了陈霖骁的思路,他停下手里的笔,端着想着眼前那粗略的模型,突然问道。
“夫人,你说骡马最怕的是什么?”
他一边问着一边将人拉到身边,按坐在他的腿上,这样的姿势她好像也早已习以为常,下意识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认真的思索起来。
“应是蛇吧,之前听村里人说,他们的骡子经常在地头遇蛇受惊,吓人的很。”
娇妻在怀他所少有些心猿意马,脸颊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似乎还觉得不过瘾,牙齿衔住她颈间的嫩肉轻轻磨了磨,惹得姚金枝嫌弃的将人推开。
“说正事呢别闹。”她拿出帕子擦了擦他轻咬过的地方,眉宇间又多了一份嫌弃。
她算是发现了,两人自从成亲以来,他那副冰冷疏离,生人勿进的外皮就彻底撕干净了,变得一天比一天粘人。
见好就收,陈霖骁抬起头打量着怀里的小娘子,想到她已经是自己的娘子,陈霖骁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我怎么就没有早点娶你。”
姚金枝着实不知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有些茫然的看着男人,眼神里多了审视和狐疑。
若他敢有一点点歪心思,她就给他一个大比兜,然后理他远远的,不知节制的男人不能给好脸色。
见人像只受惊的兔子,好像随时准备逃亡似的,陈霖骁错开眼,正色起来。
“让马受惊的东西可不只蛇,若是将爆竹点燃投放到对方的战马中,突然的炸响声足以让战马受到惊吓,马受惊便不再受人控制,乱中自然容易取胜。”
即便是讨论正事,他也没有再将人松开的意思,于是一手将她紧紧扣入怀中,一手持笔开始继续勾勒那张图纸。
这次不仅画出了战车的样子,甚至他已经在脑子里测算出战车的数据,姚金枝惊奇的看着那张图。
“战车要做这么大吗?”
她印象中最大的车也就是马车,但看着图上的数据,那车做出来可比马车大了好几圈呢。
“咱们只需要做出一个小版的测试便可,真正的战车还是让朝廷自己想办法吧。”
工部那些人也不能养着吃白饭,他更舍不得让她日日围着那粗糙的木头转,好多男人都干不了的活,哪里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做的。
“再有半个月,东方彧差不多也该到了,到时让他将这些带给陛下便是。”
第81章
西南河口决堤, 但好在众人多有预备,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灾后重建工作也都已经安排妥当。
东方彧接到圣旨命他回京复命, 因着圣旨没有要求具体的时间, 这倒是给他制造了一点机会。
于是他没有直奔京城, 而是朝着桐林城的方向一路马不停蹄。
到底在桐林城做了几年的官, 在这里多少也有些人脉,一进城就得知陈霖骁并没有参加秋闱, 他顿时有些很铁不成钢。
原本想着次日一早去青槐村,但此刻他已经按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亚安奔波了一路,原本想着进了桐林城就能歇歇脚, 总算可以缓口气, 却不想主子竟然在即将关城门的那一刻,命他驾车去青槐村。
“主子,您就算是现在去, 闻山先生那边也来不及去考试了,明日都要放榜了, 您不如明日出城。”
正在火头上的东方彧哪里听得进去,“我的事哪里用你做主, 赶紧赶车, 若是今日出不了城看我不打你!”
亚安缩缩脖子, 只好驾车赶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出了城。
早就算好时间的陈霖骁,也恰巧在这日下山,陈母多日没有看到小儿子和儿媳,这会儿终于将人盼了下来, 开心的像是过年似的。
只是那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姚金枝的肚子。
开始她还没有察觉,但一而再再而三的, 就变姚金枝再迟钝还是明白了婆母的意思,她涨红着脸低下头,权当没有看见。
两人从进山开始,就算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只是她也不知怎么的,这都成亲几个月了,肚子依旧没有什么消息。
可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确实明白的,于是暗暗看向母亲,冷淡疏离的目光暗含着警告的神色。
想到初见姚金枝的情景,宋母欢庆的心里多了一丝的失落,大儿媳因为初孕受惊伤了,以至于现在需要喝药调理。
而二儿媳却在未嫁之时落水伤了根本,虽然也有好转,但怕也是受孕困难的。
想到这些,宋氏很好的掩盖住了自己的失落,丝毫都没有让姚金枝察觉出来,她能不在意大儿媳是否有孕,自然也不会因为二儿媳不能孕育而恼怒。
“你们怎么想着今日下山了?不是说好下月初五下山吗。”
因他们回来的仓促,既没有带念祖回来也没有带霍广,只他二人带着两狗两狼下了山。
宋母赶紧给他们二人冲了两碗蜂蜜水,搁以前这可都是金贵的东西,只是现在家里日子好了,蜂蜜虽然金贵但平常偶尔也舍得喝一碗。
姚金枝微红的脸此刻也终于恢复,结果婆母递过来的蜜水,笑嘻嘻的喝了一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