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翎觉得莫名其妙,霍云起道:“那句对不起是跟钟将军说的。”
钟翎觉得霍云起今天不太正常,不过她也没想太多:“你是该说对不起,不过是该对钟将军说对不起。”
“嗯。”那就等她恢复记忆以后再说一遍好了。
宴会开始了。
皇上和皇后早已坐在主位,其它官家小姐以及世家弟子也按顺序入座。
皇上今年四十有七,仍是一头黑发,脸上皱纹并不显眼。皇上的样貌也并不出奇,却自带天家威仪之姿,令人不由自主向他低头。
霍云起起身落座,皇上和皇后宣布宴会开始,舞乐四起,众人都端坐在自己的位置,静静地欣赏音乐和舞女的舞蹈,不过没过多久,相熟的人已经低声聊天起来,气氛比之前热络许多。
霍云起就坐在皇上下首的位置,而真敏郡主和卫霄坐在皇后那边。皇后举杯喝了一口清酒,微辣的刺激游荡在舌尖,就像是那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就会一直疼下去。
她放下酒杯,看着霍云起笑了笑:“云起觉得真敏怎么样?”
霍云起道:“虽然许久未见,郡主还是和以前一样。”
皇后的眼神在他和真敏郡主之间游走,最后笑着说出了最不平静的话:“云起觉得真敏不错,不如让陛下为你们赐婚如何?”
霍云起和真敏郡主同时一惊,皇上和卫霄也没反应过来。
霍云起拿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平静的水面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纹。他没想到姑姑竟然有意赐婚他和真敏郡主,可是他不想娶郡主,甚至连成亲都没有考虑过。
他立刻拒绝道:“皇后娘娘,这不妥。”
皇后瞧见了真敏沮丧的表情,问道:“有何不妥?莫非你已经有意中人了?要是真的,姑姑也可以帮你们赐婚。”
霍云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回皇后,没有。”
真敏的脸色立刻转晴,她急了:“云起哥哥,你既然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呢?”
皇后见真敏郡主主动出击,更是连声附和,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霍云起被步步紧逼,忽然看向了真敏郡主,视线落在了她的腰间,那块失而复的玉佩上。
真敏郡主发现了霍云起的视线,她低头往下看,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玉佩,也想起了自己在霍云起面前丢脸的全过程。
她突然慌了,云起哥哥对她的印象肯定很不好,万一现在皇后强行赐了婚,云起哥哥对她的印象岂不是糟上加糟,这可不行。
真敏郡主这样想着,原来的欢喜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胆怯。皇后在此刻发话了:“真敏你瞧,云起也没说不愿意啊。陛下,要臣妾看他们倒真实很配,不如——”
“不。”真敏郡主赶紧拦住皇后:“皇后娘娘,现在谈赐婚还是太早了。云起哥哥才回京城呢,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她不想说自己不愿意,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个稳妥点儿的说法。
皇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她了解霍云起,他沉默寡言最听自己的话,可是也有自己的主见,见霍云起不说话她以为这事成了,没想到问题出在真敏郡主身上:“这,真敏,你怎么了?”
真敏郡主当然不可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只能憋着气低头捏衣角。
一直没说话的皇上此刻终于开口了:“皇后,既然他们都觉得现在谈这件事太早了,你也不必这么着急。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好了。不过,云起,你可别辜负你姑姑和霍老将军的期望。”
霍云起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向皇上行礼:“是,多谢陛下。臣知道了。”
钟翎对宴会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霍云起喜欢什么姑娘,想要娶谁都跟她无关,她只是路过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吃饱喝足,欣赏够了歌舞以后,宴会就结束了。
接风宴结束,众人纷纷告辞回家。
钟宝珍在宴会上就已经精神萎靡,身边的何小姐一行人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在回程的马车上也一言不发,钟翎甚至怀疑她病了。
结果第二天,她就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钟宝珍真的病了。
钟翎对此感到奇怪,明明被陷害的是她,怎么始作俑者反而生了病?这是什么道理?
芸娘想让她去看看钟宝珍,钟翎虽然不想去,可是仍旧听从芸娘的话过去了,没想到却被堵在了门口,理由是钟宝珍烧了一夜,刚才才睡着。
钟翎默默离开,临走时忽然听到几个小丫鬟在门口叽叽喳喳地说话,偶尔还能听到霍将军几个字,她留神细听,正好听到她们跟新来的丫鬟说话:
“二小姐怎么了?怎么一回府就生病了,大小姐和三小姐可都好好的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二小姐惹真敏郡主生气了,二小姐开始不承认,没想到霍将军突然出现说二小姐骗了郡主,这下二小姐就被吓到了。”
“可是二小姐究竟骗郡主什么了?”
“谁知道呢。”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又转到别的话题上,钟翎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这才知道原来霍云起已经知道了,而且还帮自己教训了钟宝珍。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觉得霍云起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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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内功
卫霄听说了钟翎被误会偷拿真敏郡主的玉佩的事,于是第二天亲自去清远伯府想找钟翎了解情况。钟颖见世子来了,喜不自胜,甚至主动请卫霄和钟翎出门单独聊天。钟翎看出她这个便宜爹误会了自己和卫霄的关系,她有心想解释,卫霄已经抢先一步邀请她出门了。
钟翎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想着等她回来一定要和爹解释清楚。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阿砚和小丫鬟摸摸跟在身后,在路人眼中,他们两个分明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只是钟翎对此一无所知。
“世子找我出门有什么事吗?”
卫霄的笑容还是像从前一样温柔:“我听说真敏郡主误会你拿了她的玉佩,没事吧?“
钟翎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觉得很温暖,她摇摇头:“没事,误会一场,多谢世子关心。”
“没事就好。”卫霄望着繁华的京城街道,问钟翎道:“既然已经出来了,钟姑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下乐意奉陪。”
“啊?可是我对京城完全不了解。”钟翎犯了难,让她自己做主她简直六神无主,她选择求助本地人卫霄:“世子殿下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卫霄思索了一下道:“那就去茶馆如何?那里环境开放,来往的也都是世家弟子,而且还有说书人讲述江湖故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听到有说书的,钟翎确实眼前一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虚构的话本如此感兴趣,或许是因为她从小生活在闭塞的石头村,所以才对那些江湖游侠心向往之吧。
见钟翎迫不及待,卫霄笑着为她引路,二人慢慢悠悠步行而去,期间路遇许多座酒楼食馆,卫霄同样一一为她介绍,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和煦的春风扑面而来,令钟翎感觉到很安心。
不过好像有些太安心了。
察觉到自己好像和卫霄越走越近,钟翎反应过来,迅速往旁边退了一大步,结果好巧不巧她的头顶三楼处那块牌匾突然一松,而牌匾的正下方正好站着一个小姑娘。
钟翎大喊一声:“小心!”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钟翎猛地冲过去推开小姑娘,而自己却被牌匾砸中了,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出来。
卫霄赶紧上前:“钟姑娘!”
那么大的一块牌匾将钟翎的身形完全挡住,阿砚已经在附近搜寻医馆了。就在卫霄赶到钟翎面前的时候,那块牌匾中间忽然多出来一道裂痕,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成了两半,只是它合起来算是一块牌匾,裂开以后它的宿命就只能是柴火堆里了。
而在木板完全裂开之后,卫霄看到了钟翎伸出来的手掌,她的掌心白嫩,五指纤细,而虎口处仍有着一层薄茧。
“吓死我了!”钟翎把牌匾扔在一边,艰难地撑着地面起身,小丫鬟赶紧扶起她:“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钟翎安慰她:“没事,我不仅没受伤,也没流血,这牌匾也太脆弱了,我一拍它就裂开了。”
虽然钟翎是在安慰丫鬟,可是仍旧引起了卫霄的注意,他见钟翎没事,转头去看地上无人在意的牌匾,那道裂痕十分笔直,而裂痕两侧有轻微陷落的痕迹,大小和人的手掌差不多。
他默默地回过头,或许不是牌匾太脆弱,而是牌匾砸中的人太强了。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莫非……
“钟姑娘,我看看你的手。”
“世子别担心,我没受伤。”
钟翎以为卫霄担心自己的手,干脆举起手示意他自己根本没受伤。没想到卫霄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抓住了钟翎的手心,温热的感觉覆盖了她的掌心,钟翎没由来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试着抽回手,卫霄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不放:“世子,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手!”
没等她挣脱卫霄,手心内突然感受到一股热流,随后她感受到腹内同样升起一股热流,右手不受控制地推向卫霄,卫霄迅速放开了钟翎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神色难辨。
钟翎满腹疑惑无人可解答,卫霄却死死地盯着她看:“你练了多久内功?”
“啊?”钟翎摇摇头:“世子你在说什么?什么内功,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能不知道?”卫霄现在不像是一位翩翩公子,反倒是像是个翩翩疯子,他看向自己的手心,方才他用内力试探钟翎,没想到对方体内的内力如此雄厚,这样强大的内力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就算是天赋流的武林高手,至少也要练三年。
三年?钟翎正好失去了三年的记忆!
卫霄恨不得现在就让钟翎恢复记忆:“你为什么会失忆?你的内功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说啊!”
钟翎感知到危险,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世子,我不知道,嘶——我的头好疼——”
她的后脑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刺痛,令卫霄燃起了一丝希望:“钟姑娘,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
然而钟翎只是捂着头慢慢蹲在地上,她感知不到任何其他声音,有的只有翻江倒海一般的眩晕感。
“我的牌匾!是谁砸了我的牌匾?”酒楼主人看到自己掉在地上的牌匾,不去关心有没有砸到人,反而只顾着找人赔钱,再问了一圈后,他的目光锁定在蹲下去的钟翎身上:“你弄坏了我的牌匾是不是?你必须得赔!”
钟翎抬起头艰难地反驳道:“我没有弄坏,是它先掉下来的。”
酒楼主人打断她的话:“它先掉下来的又怎样?你没坏它坏了,该赔钱的就必须是你!”
卫霄冷声吩咐道:“阿砚,带他到一边去,别打扰钟姑娘。”
“是。”阿砚一把揪着酒楼主人的领子把他拽到了一边,酒楼主人面对阿砚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害怕,但是仍然壮着胆子嚷嚷道:“你要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打人吗?信不信我去衙门告你?”
阿砚漠然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安乐王府,告去吧。”
阳光的照射下,金牌上的几个大字更加刺眼,酒楼主人的腿脚开始不听使唤,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上,阿砚没理会他,转身回到了卫霄身边。
疼痛感渐渐消退,钟翎在小丫鬟的帮助下缓缓站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卫霄:“那人在哪儿?我要跟他辩论!明明是他家的牌匾有错在先,凭什么要我赔钱。”
卫霄道:“不需要辩论,阿砚已经解决了。”
钟翎道:“啊?”
酒馆主人灰溜溜地走过来,对着卫霄卑躬屈膝,哭丧着脸道:“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确实是小的家中牌匾不懂事,万一砸中世子,小的十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卫霄懒得理会他,叫阿砚把他带走,顺便给刚才那个被吓到的小姑娘赔偿,他则迫不及待追问钟翎:“钟姑娘,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钟翎仍旧摇头:“我只是头疼,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我又该想起什么呢?”
小丫鬟见钟翎面色苍白,额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汗。卫霄也冷静下来,强大的好奇心令他忍不住失控,可是面对失忆的钟翎,他的好奇却得不到满足。这种感觉既痛苦又迷人,反倒令卫霄对钟翎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这世上想要得到一个人信息何其简单?而且就算钟翎恢复记忆,也不一定会对他实话实话,他还是慢慢享受解密的乐趣吧。
“钟姑娘,实在抱歉,我刚才反应太大了。”
“没事,我知道是世子关心我。”
钟翎虽然对卫霄的态度真的很好奇,可是见他恢复正常,她也找不到任何证明他奇怪的证据。
他们两人进入酒楼休息片刻,确认钟翎真的没有受伤后,酒楼主人恭恭敬敬地送他们出门,半点不敢懈怠。
钟翎继续跟卫霄往前走,直到他们来到了卫霄口中提到的茶馆,彼时说书人正在说聂隐娘。
茶馆下人请卫霄和钟翎上二楼雅座,一入座,钟翎就被聂隐娘的故事吸引了。端上来的点心茶水她都置之不理,一心一意听着故事。
聂隐娘的故事卫霄早已听过,聂隐娘的奇异经历早已经脱离了现实的范畴,姑且只能当个故事听,毕竟她的那些异术在现实中可找不到踪影。
不过钟翎既然有深厚的内功,就一定学过武功,起码她会剑法,如果他能记下她的武功路数,说不定能进一步挖掘钟翎。
说书人一句请听下回分解,随手一拍醒木,钟翎这才如梦初醒,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钟姑娘似乎很喜欢听这种故事?”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听下去。”
卫霄忽然问她:“那钟姑娘愿不愿意做一回聂隐娘?”
钟翎眨眨眼:“什么意思?世子要我刺杀别人?”
“不是刺杀。”卫霄道:“皇上派我查挖掘皇陵的盗墓贼,我暂时有了点儿眉目,钟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加入。”
钟翎的眼睛顿时发出了光,她几乎迫不及待了:”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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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梅开二度
钟翎听到卫霄邀请自己一起铲除盗墓贼的第一反应是开心,然而马上她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可是我根本不会武功啊,我肯定会拖后腿吧?”
卫霄道:“钟姑娘不是和霍将军学过擒拿么?”
钟翎很是窘迫:“可是我只学过一招,这根本算不上武功吧。”
卫霄笑了:“放心好了,我们只是先确认一下盗墓贼和他们偷的贡品,不需要你我亲自抓人。”
钟翎这才放心,两人确认好信息,约定明晚一起行动。钟翎的心情十分激动,第二天夜晚她从清远伯府离开,将脸上脂粉擦净,换上了一身男装,摇身一变成了活脱脱的一个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