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茹命厨房婢女小玉把此前的汤渣带了上来,一一讲解给众人听。
“祖母、大伯父,你们还记得三天前我们曾喝过的乌鸡汤吗?我听小玉说才知道,大伯母担心乌鸡太补会上火,所以加了一味清热去火的紫蓿草一起炖煮。”
李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说道:“记得啊,当时大家都说很好喝呢,是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汤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这紫蓿草上,好在今天让我看到这汤渣,也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叱云柔又来插嘴道:“简直一派胡言!紫蓿草有什么问题?我们那天都是一起吃的,为什么我们都没事,偏偏就老爷生病了?你别没事找事!”
“大伯母,先听我把话说完嘛!没错,当日我们确实全都喝了那汤,可唯有大伯父喝了酒。这紫蓿草与酒相克,是不能同时服用的,否则会引起中毒,症状就像大伯父那样,所以大伯父是中毒,并不关什么巫蛊之术,而害他之人就是大伯母!”
“你血口喷人!”叱云柔怒不可遏,双目赤红,整个人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指着李常茹怒骂道:“什么紫蓿草与酒相克,简直是胡说八道!即便是,那也不过是巧合,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李未央做布偶人也是事实,大家都是亲眼瞧见的!”
面对叱云柔的谩骂,李常茹不慌不乱,依旧镇定自若。
“大夫并不知道乌鸡汤里有紫蓿草,也不知道大伯父曾喝过酒,所以查不出病因是很正常的。而我对花草药理素有研究,所以知道紫蓿草的功效作用,与哪些东西相克。紫蓿草是大伯母让春茗加进乌鸡汤里去的,晚饭时,大伯母还一个劲地劝大伯父饮酒,这不是很明显故意为之吗?”
李萧然身体尚未康复,还在难受中,所以一直没吭声,他也觉得李常茹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捂着肚子问到李常茹,“那可有解毒之法?”
“大伯父放心,紫蓿草与酒相克产生的毒性并不大,只是会让你的肠胃功能造成紊乱,所以出现腹痛难忍,上吐下泻的症状。其实等紫蓿草完全消化了,大伯父也就不药而愈了,那么大家就更会相信大伯父是被巫蛊之术所害。不过由于大伯父年纪大,肠胃功能不大好,所以估计得熬过个四五天。”
李萧然额头冷汗直冒,面色极为难看,皱着眉头问道:“还要四五天啊?我真是一刻也受不了了,就不能快些解毒吗?”
“我倒有一法子,那就是服用大黄加决明子熬成的汤药,把胃里的紫蓿草彻底清除干净就可以了。”
“好好好,吩咐下去,马上去熬药!”
药熬好后,李萧然二话不说马上喝下去,然后跑了好几趟茅厕,终于把体内毒素给排干净了,肚子舒服多了,整个人又生龙活虎了起来,这也就让人信服了李常茹的推断,李老夫人终于放心了。
可叱云柔还在狡辩,不承认自己加害李萧然,又提起李未央做布偶人一事,李常茹还有办法揭穿她。
“大伯母,布偶人根本不是二姐做的,其实是你做的,是你嫁祸二姐!”
“你……你有何证据?”叱云柔气得浑身发抖,刚才的事已经让她无法淡定,这回要是再穿帮的话,她就彻底完了。
“证据就在那布偶人身上。”
李常茹让蓉儿把那布偶人给取来,她指着布偶人对众人说道:“可能大家不注意上面的布料,但我是做刺绣的,熟知各种布料,任何布料只要摸一摸就能分辨出来。我敢确定,这布偶人是用上好的雪缎做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查过府里的账簿,只有大房屋里有雪缎,我们二房、三房还有二姐那都是没有的,所以二姐不可能用这雪缎做出布偶人,她是被陷害的,真正的凶手昭然若揭。”
李常茹说完,把目光投向叱云柔,所有人也都朝她看了过去。此时叱云柔的内心已然翻滚如潮,手心微微攥出密汗,强大的危机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还想为自己辩解。
就在这时,李常喜和拓跋浚把被折磨得只剩半条人命的李未央给带了进来,李萧然担心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未央她怎么了?”
李常喜急忙说道:“大伯父,二姐这几天一直被大姐折磨,她们想让二姐屈打成招。可二姐就算被打得皮开肉绽,也硬着不肯招认,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干的。姐姐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支持不住,所以让我去把高阳王殿下给请了来。”
拓跋浚扶着李未央,恶狠狠地瞪了叱云柔和李长乐两眼,然后气愤地对李萧然说道:“李大人,想不到贵府的门风竟是这般的不堪!兄弟姐妹之间互相争斗残害!刚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你今后再也见不到你女儿了。因为你的夫人派人暗杀未央!”
叱云柔见李未央死活不肯招供,以免夜长梦多,干脆命人对她下毒手。
种种证据面前,叱云柔已无从抵赖,李萧然对她彻底失望,对她大喝道:“阿柔啊,上次你找人假扮未央,我已经原谅了你一回,想不到你这回更是变本加厉,连我也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究竟有哪对不起你?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我不能再把你留在府里害人了。从明天起,你就回你的叱云府吧!”
第12章 开张大吉
听到李萧然这番话,叱云柔惊愕不已,心痛难忍,捂着胸口质问李萧然,“老爷,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大半辈子的心血,还为你养育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这么对我?敏峰不在了,你就要把我赶走是吗?”
李潇然把头转向一边,根本不想多看叱云柔一眼,“你问我怎么对你,那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丝毫不念夫妻情分来加害于我,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
李长乐心疼母亲,就算她再恶毒,但她也是有孝心的,所以她哭着对李萧然说道:“父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害人的法子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与母亲无关,她毫不知情,您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您别把她赶走!她没了儿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她不能没有丈夫啊!”
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李萧然又岂会不了解?他根本不觉得以李长乐的头脑能够想出这样害人的毒计来,要说不是叱云柔主使,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
李萧然长叹了一口气道:“长乐,我知道你关心你母亲,想替她顶罪。这件事,就算你不是主谋,你也是帮凶,帮助你的母亲毒害你的父亲,在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你还对你的妹妹严刑拷打,没有半点姐妹情可言,你的心肠何以歹毒至此?我的一双儿女啊,都是被叱云柔你这个毒妇给带坏了!敏峰不在了,我不能让长乐继续跟着你走歪路!”
叱云柔一抹眼泪,挺直腰板,怒瞪李萧然,大喝道:“别说得这么正义凛然的!你在外头生野种,一双儿女都是由我来抚养教育,你何曾关心慰问过他们?现在出了事,就怪罪到我头上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要休我可以,但是长乐我必须带走,长乐是我们叱云家的人!”
“凭什么?长乐姓李,是李家大小姐!”
李萧然和叱云柔闹了大半天,最后叱云柔被李萧然给休了,逐出了尚书府。李萧然再把李长乐送到乡下农庄去干农活,让她磨炼磨炼心性,不能再仗着自己的身份四处去害人。
叱云柔母女这回可谓是栽了个大跟头,她们离开尚书府后,管家之权就落入了温氏手里,她们母女三人终于可以挺直腰板做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叱云柔回到叱云府,一看到叱云南,就向他哭诉,“南儿啊,你一定要为姑母出这口气,再去农庄把长乐给接回来,长乐从小娇生惯养,一点苦也吃不了的,我实在担心啊!”
“姑母,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表妹为什么会去农庄?”
叱云柔的双眼迸射出犹如毒蛇般的狠辣,整个人都充斥着滔天的愤怒,“这都怪李未央和李常茹!”
“常茹妹妹?这关常茹妹妹什么事啊?”
“要不是她多管闲事,李未央早就死了!过去是我小看她了,她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单纯。南儿,你不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啊!你和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一定要帮我们对付她们俩!”
叱云南听叱云柔讲述的事情后,并不赞同她和李长乐的做法,因此没有答应她去对付李常茹,但表示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安心住在叱云府,直到终老。
没过多久,李常茹的衣饰店迎来了开张,她为店铺取名为“绮玉阁”,专卖首饰、头饰和刺绣品,以及为顾客专门定制首饰和衣裳。
开张这天,“绮玉阁”门庭若市,比肩继踵,除了贵妇小姐外,平民百姓也来凑热闹。
李常茹在店里免费提供养生花茶,只要进门的顾客,就算不消费也都可以享用养生花茶,所以这“绮玉阁”几乎要被人挤破了门槛。
还好叱云南的手下一直在店内维持秩序,因而没有引起暴乱,大家都很自觉排好队。
李常茹鼓励各位到场的宾客办会员卡,并向众人讲解入会的好处。
首先,会员分为金银铜三个等级。
一次性消费满十两银子,就可以办理会员金卡,这是最高等级;一次性消费满八两银子,可办第二等会员银卡;一次性消费满五两银子,可办第三等会员铜卡。
如果会员平时来店里消费的话,只要超过十两银子就可以免费领取绮玉阁的任一款手链。每个月初一和十五是会员日,会员日当天所有会员购买绮玉阁任一饰品都可以半价优惠,部分饰品还可以买一送一。
此外,会员还可以累计积分,一文钱记一分,当积分达到一千分时,即可获得免费量身定制的全套服务。
李未央大病初愈,和李常喜一块来给李常茹捧场,她们都太喜欢李常茹做的衣裳和首饰了,还不停地夸赞李常茹有做生意的头脑。
叱云柔气不过,可以她今时今日落败的身份,已经找不到人去闹事了。而且绮玉阁有叱云南的手下维持秩序,叱云柔占不到一点好处,只能暂时作罢,但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到了中午时分,顾客开始少了点,李常茹难得休息喘口气,叱云南过去和她聊天。
“常茹妹妹,不错嘛!刚第一天开张,生意就这么好,恭喜哦!”
李常茹用手绢擦了擦汗,抿了一小口茶,微笑道:“说起来也多谢南哥哥你的帮忙,我的店才能这么快开张,还劳烦你的手下维持秩序。等我忙完这阵子,就请你下馆子去吃好吃的!”
叱云南无所谓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你跟我还客气嘛!请客就不必了,要请也是我请你啊!你要真想谢我的话,就帮我做一条腰带和一双靴子吧?怎么样?”
“小事一桩,没问题!对了,南哥哥,大姐的事……”李常茹小心翼翼地试探叱云南。
“那事啊,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是姑母她们自己做错事,姑父罚她们也是应该的。表妹那性子,是该好好磨一磨了,让她吃点苦,她才知道错,以后不会再犯。”
“南哥哥你真的不怪我?不生我的气?”
“当然不会,我叱云南是个是非分明之人,你别想太多了,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好啊!”
第13章 落难千金
李长乐到乡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在那种遍地泥泞的乡下根本无法生存。
她住的是一间低矮破旧的木屋,屋里终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
屋顶上的瓦片东一片,西一片。有的好,有的坏。一到下雨天,水就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只能拿锅碗瓢盆去接水。
门板已烂掉几块,墙上沾满了泥点,还有些泛黄。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堵满破席乱草。
屋里的木板床也是破烂不堪,床上摆放着一张薄薄的、又臭又脏的毛毯子和一个破枕头。
床的旁边是一张已破出好几个洞的木桌,桌上边放着一口破碎出好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两只沾满了残渣的盘和一对又短又细的筷子。木桌右边是一个木头都腐烂了的衣柜。
半夜满屋子的老鼠和蟑螂到处乱窜更是吓得李长乐嚎啕大哭。
她身上没有银两,也没有像样的首饰可以去典当换钱,又不会做针线活赚钱,更不会种菜,只能去挖野菜来充饥果腹。
有一天,李常茹去乡下看望李长乐,去到她住的那间木屋没看到人,只好到外头四处寻找,最后在一片田埂旁看到了正在挖野菜的李长乐。
“大姐!”李常茹惊呼道。
李长乐闻声转过头去一看,看到来人后,脸色大变,拔腿就跑,李常茹急忙追了上去。
李长乐好几天没吃饱饭,连跑步的力气都没有,当然跑不过李常茹,很快就被她给追上。
“大姐,你别跑啊!”
才跑几步,李长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不敢看李常茹,一直背对着她。
“你来这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现在已经看到了,你满意了?可以走了吗?”
李常茹并没有离开,而是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李长乐。
如今的李长乐和之前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绫罗绸缎,而是补了好几颗补丁的粗衣麻布。
她头上没有戴任何发饰,满头凌乱的黑发纠结在一起,发间混杂着草梗土屑。原本一张俏脸此刻已是血色全无,脸黄得像一张陈年的旧报纸。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晦暗无光,眼窝深陷,眼圈泛黑,眼珠子上带着红丝,嘴唇上布满细碎的裂纹,那一双玉手更是长满了老茧。
见此情景,李常茹心里偷着乐,心想着:李长乐,你也会有今天!你如今这副模样哪有半点高贵的样子?还天生高贵呢!
李长乐余光看到李常茹一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又羞又怒,大喝道:“你看够了没有?你不走,我走!”
李长乐转身刚想跑走,李常茹就过去拉住了她,“大姐,等等,是大伯父让我来接你回家去的!派来的马车就在村口,你跟我回去吧!”
闻言,李长乐虽然惊喜,但也要装装样子,“回家?回哪的家啊?”
“当然是尚书府啊!”
“尚书府?父亲把母亲赶出了家门,还让我来到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尚书府早已不再是我们的家了!”
李长乐那两只黯然失色的眼睛里,依旧透着一股子傲气,愁云惨淡的沧桑面孔上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李常茹却解释道:“大伯父还是顾念与你的父女之情的,他说你来乡下已有一个月了,该受的苦也受够了,是时候让你回去了,回去之后,你仍然是尚书府的大小姐!”
“得了吧,他对我的父女之情,我可受不起!我会离开这,但我要回的不是尚书府,而是叱云府。我母亲在哪,我就去哪!有劳三小姐回去转告那位尚书大人!”
李长乐即便再生气,也势必要离开那个鬼地方,所以她连收拾都没收拾,直接跟着李常茹上了马车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