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甩开那叠钱,起身跌跌撞撞去追,然而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浑身湿透的她失魂落魄回到原地,看到被雨水冲散一地的钞票随街上汇集起的暴雨漂到四处。
她的灵魂早已离体,飘在离地三尺的地方,冷冷看着自己毫无形象的跪爬在地上,趿拉着冰冷的雨水,把那四散的钞票一张张捡起。
一张不落。
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她从此信仰缺失,不痛不痒,行尸走肉般龟缩到九龙寨,又回到阴翳下,麻木的苟活于世。
……
第73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后来卓 sir 告诉她,乔屹原来是线人,他做过几天古惑仔,但在卓铭找到他说明来意后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为了百分之十的线人费,更为了心中别的什么坚持。
而在帮警察破坏了几场交易后,身份却突然被黑警泄露,而杀死他的正是怒火中烧的口水基。
口水基跑路到缅甸替吴达华走货,这些年来一直不见踪迹。
今天终于让她见到。
……
口水基走出别墅大门口,总觉得有一道阴冷的视线阴魂不散,背后发寒,所以更加加快脚步飞快离开。
邵九莉静静站在窗边远去的口水基,手紧握着窗台栏杆,不看也不答理立在她身边赵奕飞。
“阿莉,发生了什么事吗……”
静默的空气,什么东西已经悄然变质,赵奕飞像是隐隐意识到什么。
他担心的事情,那高悬在头顶随时就要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要降下吗……
赵奕飞再也忍不住,去扳她的肩膀,却不想被她轻轻躲过,终于转过身,看着他,依旧是笑着的,然而那双眼眸又冷又清,像寒潭深幽的水,里面映着慌神的他。
“邵生,你知道吗?我今天好开心,因为我终于找到杀我哥哥的凶手,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他了……”
一瞬间她又恢复平时模样,杏眼弯弯,唇边漾起甜美的笑,酒窝深陷,里面盛着淬了毒的酒,她开口,“就是刚才那个人,飞哥,你帮我……”
“……帮我……杀了他好不好?”她像多年后两人第一次在重庆大厦见面时那样问他。
赵奕飞喉结动了动,掩过眼底艰涩的目光,连平时一眼便能使她自降底线的深情眼都作不出,亦或者,他知道这次她足够坚定。
话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社团全员都盯着这批货,向蝗虫遥望着远处的肥田中的稻荷,一旦接近便要一拥而上贪婪抢食,若无法分食,便回过头涌向他这个带队者,更何况,这批货若是处理不好,他便无法接近陆伯仁,得到他的信任,亦无法入局,接近最原始的真相……
而口水基对这些熟路,他不可能杀他,或者说,至少现在,他不能杀他。
“阿莉……你听我说……”话未说完却被她打断。
她突然主动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口,残存着些希冀,亦或是再给他最后的机会,轻声说道,“或者邵生……把他交给差佬……好不好……”
回答她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上次我这么问你的时候,你答应的很干脆……”
“这次你没有回答我……是因为两次前后,我许不了你利益,甚至阻碍了你的前进……”
“对吧,大佬飞。”
“大佬飞,那批货什么时候到港啊,到时候,你可要注意啊。”
她笑着,抱住他的手臂拥地更紧更紧……
“阿莉,我答应你,等这批货一到,我就做掉他好不好,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扳起她的脸,却不敢看她的眼睛,索性闭起眼,低头吻住她的唇,舌尖舔舐冰冷冷的唇几遍,才熨热,而僵持片刻,唇瓣才肯微微张开一点,他乘势入侵,小舌也难得配合。
她乖的让他产生两人在亲近中相互谅解的假像错觉。
——若我哪天恶贯满盈引得全港通缉悬赏上千万,这位正义小姐会不会拿枪指着我跟我 say good bye?
——因为你是邵生啊,不是大佬飞,也不是兴义安龙头,邵生就是邵生,这假设不成立……
……
元朗疗养院
陆伯仁做完住院手续,便马不停蹄奔向九姑所住的病房,老人正坐在病床上喝粥,精神状况还算不错。
九姑是陆家的家仆,民国时期随陆家从大陆迁到港岛,自梳终身未嫁,忠心耿耿照顾了陆家一辈子,而他也是由九姑一手带大的。
亲过二太和陆家家主。
老人见陆伯仁过来,丢下粥,兴奋的嘟囔,“juilan,昨天黎芮来看我,今天怎么不见她来。”
“她不是黎芮。”
“哦,我知道了,她是你个女对不对!”
“不是。”陆伯仁苦笑,安抚九姑,“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元朗公园玩好不好。”
这时突然来了一个电话,陆伯仁接起,“那天那个警察死前有和人见过面,那个人开一辆红色跑车……”
“我知道,你再仔细查查,不要让你哥怀疑……”
……
陆伯仁挂了电话,揉了揉额角,看着疗养院白色的被单,又想起他向医生再三确认过的事实:父母两个都对海鲜过敏的,生出的孩子也同样会对海鲜过敏,也就是说,乔莉并不是黎芮的孩子……
罢了,算算时间,她也应该快要要行动为那个二五仔报仇了。
之前因为顾虑过她可能是黎芮的女儿,才次次对她都有留手……
如今看来,乔莉这步棋,也该上场,发挥作用了。
……
黑沉沉的天幕被闪电撕裂,闷雷滚滚,暴雨如注,才到三月,却让人恍惚以为八号风球挂牌,太过异常。明明是白天,可光线太暗沉,暗的照不见古旧的骑楼下避雨的女人,那墨块般凝结在眼尾的,有瑕疵的眼线和烦躁的眼神。
躲满避雨路人的地方,拥挤在所难免,肩碰肩,肘碰肘,细小摩擦太多,冲突一触即发。
可宁愿暗生龃龉,也不愿冒雨前行,雨太大,即便有伞,也难独善其身。
然而也不尽然,雨幕中远远走来一个身影,撑黑伞,看不清脸,走进才发现伞下是两个人——白衫绀裙的学生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男士默默撑伞,向街尾麻雀馆走去。
自那天遇到口水基后,邵九莉没有再提要赵奕飞难办的话,两人似乎又回到以前亲密的关系,暗潮汹涌都被表面平静粉饰。
因为口水基频繁现身,她也终于有机会暗地还摸到他的踪迹,而这家由他开设的,表面是麻雀馆的赌档,正是她今天引出口水基的关键。
但这段时间上学下学又恢复被叶畅元一众古惑仔严密保护的状态,她的计划不得已被叶畅元知悉,而今天逃课又被他发觉,原计划不得不增加了一个笨蛋差佬。
这个笨蛋倒是难得聪明,搜去她随身携带的手枪,还警告她不要想在警察面前动杀心……
罢了,带枪不过是遇到最坏情况下的计划,不到逼不得她也不想杀人,让自己再沾上鲜血,不过就算没有枪,这仇无论如何她都会去报。
那她今天就用哥哥想要看到方式。
计划很简单,却一定会奏效——去赌档赌博,等到赌赢的金额数大到赌档的现金无法偿付的时候,赌档的主人吹水基自然会现身。
……
今天来的赌徒有些特别。
看场的亚力看着眼前校服都未来及褪的妹妹仔,又看到校服衬衫上庇理罗刺绣,便知道是哪家涉世未深的富家千金寻刺激,这是赌档最乐意见到,最好宰的一类肉鸡。
更可笑这位妹妹仔从书包里倒出一踏踏钞票,一分不留,全部换作筹码后居然开始向自己一一寻问各种类型赌博规则,最后决定玩 21 点。
选由赌场坐庄 21 点,却连规则都没搞清楚,这分明就是老天急着向自己送钱,这种白送上门的钱亚力怎么能不收。
规则很简单的扑克游戏,玩家争取拿到最接近 21 点的牌,但是不能超过 21 点,超过为“爆牌”即失败,最接近 21 点的人得到胜利。
但他不知道,眼前少女也正是因为坐庄的是赌场,才选择这个游戏……
起先几把小注的局,照惯例自然是要让新入局的小赢,好放长线钓大鱼。
少女赢了之后果然没有走,反而一下子把所有的筹码都下了注,当然这局自然不可能再叫她赢下去。
果不其然,少女输掉了所有的筹码,他本以为眼前这个妹妹仔大约会哭着离开这里,让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妹妹仔居然问他最高能借多少贵利。
亚力一时间愣住,半晌才回答道,“最高 50 万。”
少女点点头,“我借两百万。”又摘下腕上江诗丹顿腕表,“加上这个两百五十万,我们继续。”
说罢又不耐烦的补充,“放心我爹地是橡胶大王,付得起……”
亚力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知道赌档根本没有那么多钱,但还是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下来,上天都给他发财的机会他怎么肯错过?
第74章 赌王出世
昏暗的地下室烟雾缭绕,腥热的潮气混合劣质烟草味弥漫期间,在黑暗中慢慢发酵起低级趣味。
牌桌上扑克重新洗牌,这家小小赌档不似澳门每局千万起底是正常场面,鲜少有数额高达百万的局,自然引起全场烂仔赌鬼的围观。
赌桌旁乌压压围着一群整个赌档的烂仔都集中在角落一张不起眼的赌桌前,每个人都面色紧张,都幸灾乐祸期待看到妹妹仔输的血本无归。
扑克洗过一遍又一遍,纸牌高速翻飞划破空气的声音异常明显,少女托着腮端坐在赌桌另一头,故作专注的眼神紧张的盯着亚力手中的牌,像盯 miss 不一会便抄满黑板的线性代数板书,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放心,妹妹仔别紧张,我们这里绝对公平公正,绝不出千~”亚力出口打趣,全场一片哄笑。
少女垂眸,不自然的咬了咬唇,俨然一副紧张的模样。
然而却在众人未注意的时候眯了眯,很好,她知道,对方的心理上的防线已经突破,那人早已因为轻敌没了一丝防备,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一明一暗两张牌各自都到手。
亚力一张明牌是可代做 11 点的红桃 A,一张暗牌是黑桃 9,共计 20 点,也就是说除非对方拿到 A,否则这局她必输无疑,但那种几率太小了。
如此他不由得意起来,看向少女那张明牌,黑桃 10……再看她皱着眉一脸苦恼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局赢定了。
全场气氛也陷入疯狂,大家都幸灾乐祸的倒数的数字,迫不及待的想揭开暗牌,看 250 万打水漂的刺激场面。
气氛恍如在澳门赌场,荷官还未揭牌,疯狂的赌徒早已激动的神志不清,只差手里握救心丸,若是少女的筹码下一秒全部清零,不必 call 白车,送她吃药,怂恿她借贵利(高利贷)再战,说继续下去保证明天港岛再出一个李嘉诚。
实则幸灾乐祸想看富家千金败光家产的戏剧场面。
三,二,一……
邵九莉垂着头,纤细白嫩的手指缓缓揭开另一张暗牌,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翻飞起伏间,有牌滑落不见,有牌再次出现……
一张黑桃 A 似宫廷舞会珊珊来迟的公主,一入场便惊艳四座,所有炽热的目光都投向它曼妙的身姿,足以倾城。
黑桃 A 可代作 11,加上黑桃 10,共计 21 点,black jack 完美组合,一次赢得两倍赌资,也就是 500 万。
“Lucky!是 black Jack 啊……”天真小女孩一般的娇嗔格外刺耳。JŠĠ
亚力浑身发冷,脸色苍白,赌档根本没有那么多钱,就是他的大佬吹水基,要他一次拿出这么多钱,还未必能拿的出来……
然而怎么多人里三层外三测,也不可能反悔……
他颤颤巍巍地拨通电话,嘟嘟声响罢,电话那头的口水基终于接起电话。
……
吹水基一路步履匆匆赶到麻雀馆,只因为不省心的马仔居然让他即将要损失 500 万,他不得不出面冒着自己这个通缉犯被差佬抓住的危险出来摆平。
然而就在他出现在麻雀馆门口,还未踏入大门,然而一秒便被周围突然窜出的乌压压一片差佬拿抢团团围住。
卓 sir 亮出手铐,终于将逃逸多年的凶犯收监。
却未高兴的起来,邵九莉和叶畅元突然擅自行动,很容易暴露,然而两人依旧我行我素。
他收到叶畅元传来的短信,才知道乔莉做主深入诱敌,让叶畅元找时机通知差佬,快速破案,可他也只能照办。
一旁的韩琛韩 sir 看到他烦躁的样子,主动递过一支烟,笑道,“哥,开心点,好歹也算立了大功,今天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个躲逃了多年的通缉犯的信息?不会又是你带的那些线人?”
卓铭摇摇头,叹一口气,说,突然接到市民举报而已,我只是没想到那么一件惨案,时隔这么久才被翻上台面。
实在愧疚。
……
阴雨绵绵,黑压压的云扣在头上沉甸甸,好像就没有散过,淅淅沥沥,持续快几个星期,更利于黑暗滋生,巡警穿被雨淋的皱巴巴的浅绿制服,步调悠悠,冒雨在街头巡逻。
鬼天气,抄牌都不见几辆车,着实浪费生命。
见污水横流的暗巷尾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烂仔,赤裸上身干瘪,下身穿历经脏污沧桑,乌黑油亮快看不清颜色牛仔裤,鬼鬼祟祟交换小小胶袋装着的白色粉末。
持起警棍便要上,然而脚步未迈出又想起鸟笼似的公屋里挤着的七十老母风湿正发作,发出“嗬嗬嗬”的垂朽的哀吟,正值期的叛逆期女儿穿低胸装低腰裤夜蒲彻夜未归。
如此画面一闪而逝,便逼停了脚步,一二三四五个烂仔,明显是一对多,还都是白粉仔,吸过粉亢奋红眼,缺了粉更糟糕,为毒 i 资老婆都能逼去做 j 让人叼,急眼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如果其中有得艾 i 滋的更是不得了,怎么敢贸然招惹。
“叼你妈嗨,这批货好次,掺了多少石灰,还这么价贵……”
“这几天风口紧,兴义安的货都难运来,更不要提其他人了,这叫供不应求市场规律懂不懂……”
巡警的脚步声隐没在几人的对话中。
……
潮湿的水汽紧紧附在衬衫衣料上,原本挺括的衣料无精打采瘫软着,校服裙摆都像吸满水一般沉的散不开褶。
邵九莉心不在焉的在厨房施展厨艺,西多士差点烧糊,还好反应够快,及时抢救出锅,不太完美的一份夜宵就此诞生,便匆匆进入骨碟,迫不及待发挥它道具的作用。
今夜一干社团话事齐聚赵奕飞书房,共同商讨如何拯救与稳定港岛白粉市场,严谨认真过为市民解密股市的经济学家,那蛊惑韭菜跳进自愿跳下填补泡沫缺口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