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之前在离岛别墅,你一直向我极力隐瞒……”
“为什么我那时候让你走不愿意……”
“为什么告诉卓铭关于元朗那批货的事……”
“为什么你的声音会出现在录音里……”
“为什么我妹妹的墓里什么都没有……”
他每说一句眼里的痛苦和疯狂便加深一分,每一句话都像锋利尖锐的利刃,狠狠扎进身体,像自虐,鲜血淋漓,血肉横飞,惨烈异常。
她动了动干涸的唇,哑了一般,泪红着眼,揩去不知不觉滚落颊边泪珠,也笑得惨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我告诉你一切都是陆伯仁处心积虑的陷害,你会相信吗……”
“我说我这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相信吗……”
“卓铭,录音,一切都因为,我是……”她反应过来,看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气定神闲兴致勃勃看着她的陆伯仁,突然沉默,又突然反应过来,发觉解释不过是徒劳,怀疑的罪名一旦下定,就永远洗不脱。
他不相信她,陆伯仁的设计太精巧,她像是身陷编织华丽巨大蛛网中的蝴蝶,再怎么煽动翅膀挣扎都是徒劳,她不可能把这些说清,那便是无用。
“你说啊,你怎么不说了……还是说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发狠的问。
“卓铭没有和吴达华有来往,真正有问题的是他陆伯仁……”
“他才是最大的问题。”
果然,他像是认命,颓然的放开手,不愿意去听她的狡辩。
“从你第一次来重庆大厦找我,就已经都在你的计算中对吧,因为你其实很确信,只要自己愿意站在我前面解释,我就会信,不是吗……”
他嘲讽的笑笑,站起身,眼神再无一丝情绪,彻底冰冷下来,从腰间缓缓掏出手枪。
“飞哥,其他话事都聚齐就在门外呢……”
大门突然响起,陈兴耀和北仔走进后看着眼前大佬拿枪指着阿嫂的画面状况,都惊骇不已。然而下一秒,各堂口的话事,元老叔公都出现在门后,一
叶畅元和其他几个做为近身随行而到的烂仔也被眼前的画面惊到。
一声枪响,划破寂静。
子弹贴着她的脸颊划过,有惊无险。
咔哒,手枪再次上险的声音过于清晰。
可惜,是空发,原来只剩一发子弹,刚才已经用完,他发泄似地狠狠将枪摔在她脚边,她被惊地一怔,转眼时他早已转身,懒得看她表演,
“去,把她带下去,处理掉……”
陈兴耀和黎耀北都不敢轻举妄动,赵奕飞以前对邵九莉情与爱他们都看在眼里,不明白是什么让他们彻底闹成这样的结局收场。
“不听我的是吗?好。”
赵奕飞点点头,眼神寒的可怕,看向叶畅元,
“你去……”
叶畅元没有丝毫犹豫,一记刀手劈下,少女瞬间失去知觉……
……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早已不在半山别墅中,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环顾四周,她在一个狭小整洁是公寓内部。
叶畅元见她醒过,拿来伤药,递到她手里,“脖子上的伤,你自己处理一下吧……”
后又低头附下身,看着她,摇摇头,“我的卧底行动都失败……你的行动也是……”
第77章 绝处逢生
邵九莉接过药,对着镜子,挤了药膏涂在指腹上,再细细抹在脖间夸张的青紫印痕,清凉的药味弥漫开来。
她从镜中看到立在身后的叶畅元一脸复杂的表情,平静的开口,声音却是嘶哑的,“他把我交给你处理,然后你直接带着我跑路了是吗?”
“是,我带你跑路之后,他们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而且……赵奕飞已经对你下了追杀令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畅元眼神执着,心中似乎有火苗燃起,看向她,却发现镜中少女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透澈的眸里没有仇恨,更没有怨愤,只有一片清寒来应对他的探寻。
“我已经申请了证人保护,只要你作证指认赵奕飞,警方会给你提供全方位的保护……”
“在我查清所有的疑点之前,是不会去指认他的。”未等他把话说完,她已经打断他接下来的好言相劝。
“我不明白,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承认什么……赵奕飞他现在和吴达华更本没有什么区别,我看你就是被爱情昏了头……”像有什么火彻底将他点燃,叶畅元情绪有些激动.
“有没有不是你简单的一句话断定的,如果我真是那样,大可把元朗那批货的消息压下来,何必两边不讨好……”邵九莉没有理会他莫名其妙爆发的情绪,起身瞥过他一眼,拨通公寓里的台式电话。
叶畅元看着她带着伤的脖子那圈坠着戒指的项链只觉得刺眼万分,索性撇过头去揉着额角,像对家中叛逆毫无办法的父亲。
邵九莉打完那通电话后没有多做一分停留,马上就要起身出门,却被反应过来的叶畅元一把捉住手臂,他力气太大,带得她身形不稳,他另一只手要扶上去,却被她下意识避开。
“拜托你清醒一点,赵奕飞值得你这样吗!?”邵九莉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才发现这个向来在她眼里青涩笨拙的笨蛋差佬突然高大起来,愠怒黝黑的眸,带着几分乞求和她看不懂的神色。
“我现在要去山顶白加道,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跟过来。”邵九莉说罢,看着他,无可奈何的叹一口气,“我是真的有一些非查清不可的东西……”
……
邵九莉骑一辆 Suzuki RG500 身后载叶畅元飞驰在山道,车速飞快到周围景物都变得模糊,可仍旧不断提速向前飞驰。
左右两边的景物都化为一条线在耳边呼啸而过,港岛特有的湿热潮气的柔风在绝对的速度变得凛冽刺骨,衣脚被吹得猎猎作响,透过单薄的衣衫刮的她生疼。
到达阮家在山顶的大屋时,阮兰珍已经在门口早早等候了。
叶畅元看着她下车,摘下头盔,发丝散乱飞扬的样子,有些意外,从刚才飙车上山到现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鲜活的邵九莉。
阮兰珍见到她,立马紧张的拉着她四处检查了一番,辛亏她今天穿高领衫,才没让她发现脖子上的伤。
“他对你做真是绝……”
“以泽说那种追杀令,是尸毁人灭的狠命令,一般是得罪社团的死对头才有的待遇……”
邵九莉一怔,意识到自己失神的瞬间垂下眸,睫毛颤了颤,再次抬眸时已经挂上笑容,“他……”
阮兰珍看到她的笑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知道她骄傲的性子难说出狼狈的话语,便先抱住她打断她的话语,心中却替她生出酸涩意,“不用告诉我,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其他我都不关心……”
说罢便直接塞给了她一张机票,“我已经和阮以泽说过,他现在不在香港,这是去三藩市的机票,他去那里会照顾你的……”
“放心,阮以泽已经以阮家的名义对外表过态,他在黑道势力再怎么大,混的再怎么厉害,船王阮家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邵九莉接过机票郑重的道过谢,眼神深深,“兰珍,谢谢你能在这种情况下不怕麻烦的帮助我,这张机票我收下,但我暂时不会离开香港,再此之后,还要麻烦你陪我演一出戏。”
……
启德机场每日有飞机堪堪擦过屋村密集连片的贫民窟建筑群,却从未坠下过。
作为最能快捷驶离港岛的地方,这里每日都不缺离别愁绪,但也总有广播里女声不耐烦催促,隔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烦躁,怒意旋转在一遍又一遍登机提示中,
邵九莉在一众阮家高大西服保镖护送下,走向去往三藩市的航班……
都怪机场来往旅客熙熙攘攘,雇佣兵出生的保镖也没察觉暗里有人窥视。
……
本该在乘着阮以泽派来专乘接送的车架,乘车飞驰在金门大桥上的邵九莉,此时却带忠诚骑士一位,悄悄现身于元朗郊区的高级疗养院。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逼的人头脑愈发清醒,邵九莉放慢脚步,呼吸都轻的微不可闻,躲过几个来查房的护士,终于潜入病房。
进了才发现是个通外面截然不同的世界,说是病房也不太准确,这里布置的一切倒像是酒店,有休闲沙发,原木床头柜,沙发前还有小茶几,几上花瓶里插一束沾露的康乃馨,空气中幽幽浮动宁人心绪味道淡雅的香熏。
这不单是因为这里入住的都是精神类疾病,安适的环境更有利于他们的恢复,更因为昂贵到咋舌的费用,自然提供优越的服务。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姆妈,相信陆伯仁是不会这么重视上心,邵九莉打量着坐在床上目光呆滞的老人想到。
半晌,老人终于像是察觉到,抬起头,看到她,原本混浊呆滞眼神突然放光,吃吃的笑起来,“Julian,是阿芮来看我,是阿芮来看我……”
邵九莉怕引起护士注意,来到老人床边,笑着轻声道,“我来看您了……juilan 今天有事来不了,所以让我来陪您。”
“你在骗我……”
哪知老人突然神色急转,皱着眉直勾勾盯着她,情况急转直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依旧支着笑,“我怎么会骗……”
“你骗我,你和 Julian 根本没有和好,他在监狱都不肯见你,更不要说你让我转交给他的东西,他连看都不肯看,甚至对着发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
“我再不敢把你的东西拿出来……你还是自己给他吧……我这些年没打开过,一直好好保存着……就在……就在……”老人眼神闪过迷茫,颤巍巍的指了几指,几乎把房间里所有能藏东西的位置都点到。
邵九莉转头与叶畅元对视,叶畅元立刻会意,向她点点头,然后在刚才老人指过所有有可能的地方仔细的翻找起来。
过了好一会,终于找出一个被层层包裹的很仔细的布包,她细细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一封信和一本黑色皮本,叶畅元看到那本他再熟悉不过的皮本,不禁皱了皱眉,“这怎么会有……卧底日志?”
每个卧底都会被要求写卧底日志来作为日后的辅助,所以这种由印着警署标志,由警署统一配发的日志他再熟悉不过。
“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邵九莉说着,语气里没有一丝意外,边说边展开那封信,信里挺秀但不失风骨的字迹一看便知出自那位叫黎芮的 madam 之手。
第78章 绝笔之哀
致陆伯仁:
时隔最后一次在法庭中见到你,已有一年之久,我终于鼓足了勇气,下决心把这封信交给你。
提笔开始写它的那天是在一九七五年七月二十五日,那天本埠罕见的挂十号风球,气象台女主播播报说:台风爱茜将至,请市民减少外出做好准备……
但当我所藏身的深水埗唐楼那单薄的门板被古惑仔不断暴力的锤砸时,显然,我是没有做好准备的,
天黑的可怕,暴雨和砸门声吵醒了 Vivian,她开始止不住的啼哭,惨白的小脸像被暴雨淋湿,引得外面的烂仔更加兴奋……碰碰的砸门声和外面的势头猛烈的暴风雨无不让我发狂,如果我此时还是独身一人,我一定会开门,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以我在警校的优异成绩,我想应该不会太难看,你知道的我性格向来冲动,而且我本就无父无母,也无所谓什么……
他们要报复我,那便来吧,我已经厌倦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因此立功居上高位,而是辞职离开了廉署,因此也失去了警方的保护,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如果有,那就是对你的不信任与怀疑,使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周宏山将那份你父亲将所有陆家罪恶全数压在你身上顶罪的“证据”交到廉署去……
我从来没有奢求过用孩子来换得你的原谅,也不奢求从头来过。
我提起那根伴着我辗转躲藏几处屋企的钢管,刚要开门,可这时 Vivian 猫似的叫声又将我拉回理智……那是我抛不下的,我与你最后的羁绊。
嗯,她是你的女儿,在你入狱的这段时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也许你依旧恨我,如果我不提,你对我的恨意是否早已使你忘记。
差点忘记曾经的我们,也有过一段好日子的。
那段日子像是琥珀糖包裹的美梦,美好又脆弱到不堪一击,我依旧记得缠绵过后,你笑容慵懒,细细亲吻着我的肩头,没有金丝眼镜的遮挡,我才惊觉你平日里那双儒雅含笑的眼原来是眼尾上扬微眯着的狐狸眼,但那时的我心里明明是悸动万分,却都被我归结为是应该加强警惕的预告。
警与匪的游戏我们都太过投入。
我自信就算磕磕绊绊,漏洞百出的蓄意勾引也一定能将你绳之以法,你自信就算看出我的所有目的,也能轻易主导这段关系,将我的心俘获。
分明你的眼里都是缱倦温柔,连说出的话语都不像你,你说,“阿芮,将来我们一定要生个女仔,长的像你,给她我们两个都未能享受过的爱与关怀,把我们的遗憾弥补在她身上,而且叫她 Vivian 好不好?”
我没有回答,吻你只是我不相信你会在快要取得在你父亲心中取代你大哥地位的关键时刻头脑发昏。陆伯仁,最优秀的猎手,暗里行走以白操黑的高手,我怎么敢放松警惕。
而你也默契的未曾像我展露一分你所真正奔忙的事业,依旧在我面前扮演完美情人,陆家阔少,年少有为的豪门公子。
也许一开始我利用周宏山接近你,调查你的喜好,着红裙跳弗兰明哥出现在你面前那一刻起,便注定这是段互相充满欺瞒的关系。
这也注定我不会轻易相信你肯为我脱胎换骨想,你也不会相信我对你的敌意早化为爱意,没有伤害你分毫。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还没讲到正题,但还是麻烦你千万要耐心看下去。
你的母亲,陆家二太在你出事后曾找过我,这位在你所给我讲述的冷血自私的母亲终于幡然醒悟,偷来这些年真正由你父亲犯下的罪证,因此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之际找到我,希望获得我的帮助。
于是换我带着罪证逃亡。
而我也终于决定不再躲避,主动反击,我已经为 Vivian 找好圣玛利亚福利院,希望你出狱后,可以找到她,替我好好照顾她。
也不要担心,写下信的时候,周宏山已经帮我解决了那帮烂仔,万幸,我可以不用把命拼在他们身上。
我自知这才行动凶多吉少,如果不幸殒命,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生前未曾见你一面,只能死后求你能出现在我的葬礼上。
又想起以前每逢有人牺牲,我都要穿着黑衣幽魂一般辗转与一场又一场死别,因此恨透了沉重肃杀的黑裙黑衫,还故作玩笑同你说,我要是牺牲了,葬礼来宾通通不准穿黑裙黑西服,要他们穿白纱裙白西服,像参加婚礼一样参加葬礼才是。
没想到竟然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