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据线报,今日有渔民在公海附近打捞到一具女尸,可能为前几日失踪的廉政公署探员,警方目前怀疑为三合会所为。”
耳边响起一阵机器般冰冷的女声,他如失魂般说不出话。
“是啊,我是陆伯仁和黎芮的女儿,叫——”
“我叫——Vivian”
邵九莉轻声开口,静静看着愣在那里的男人。
等等老板娘走后,才轻笑一声,缓缓开口,
“对我的试探和留手是因为什么,陆生,是因为你那位长的酷肖我,在执行任务中爱上你最终却亲手送你入狱,却又怀着你的仔,为了救要被亲生父亲害死在狱中的你到处奔走,最终却死于社团报复的 madam 黎芮……”
“还是因为那未曾谋面,不知生死也不见踪迹的女儿 Vivian?”
第83章 前尘往事
“你还知道什么,一次性说清楚……”陆伯仁声音阴冷的可怕,随手摘下眼镜,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终日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终于撤下那伪装出的温文尔雅的笑,而是面无表情的冷冷盯着她,虽然他还没有任何举动,但邵九莉仍能感觉到那锐利的几乎能把她撕碎的眼神中赤裸裸的危险。
“陆生呢?在我看来,陆生早早洗白上岸,以陆生的财力和实力,为什么要执意趟这摊浑水……”
“陆生背后还有什么人对吗?”
邵九莉话未说完,脖颈已经被男人狠狠扼住,原本伤处爆发出剧烈的疼痛,她疼的冷抽一口气,咬牙忍住痛意,眼神毫不回避地看着他,吃力的扯着嘴角露出抹笑。
陆伯仁死死盯着她,直到收到周围逐渐投来的探寻的目光,才一点点松开手。
他看着眼前边揩着生理性眼泪一边狼狈地咳嗽不止的少女,慢条斯理地带回眼镜,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假意关心。
“太自信不是件好事。”
邵九莉接过帕子,擦去眼尾的泪珠,敷衍的应一声,心中却早已明白自己胜券在握,所猜测的也大多八九不离十,便无意再与男人多费口舌。
她摊了摊手,声音嘶哑,低声笑道,“可陆生有没有否认不是吗?”
陆伯仁眼神淡淡,不置可否,也不在说话,看着她,似乎等她先摊牌。
“我不知道陆生为什么愿意替别人做嫁衣,但我手里有个东西,我想陆生一定感兴趣……”
她说着从手旁的手袋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陆伯仁眼前。
“您妻子的遗物,如今物归原主。”
而眼前男人神色明显一怔,毫不犹豫地拿起纸袋,迅速拆开,直到那本卧底日志彻底出现在他眼前,眼神中急切和翻动纸页的动作已经完全昭示了他输的丢盔弃甲。
“陆生,不用急,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拿回慢慢看,对了,这里面还有她给你的一封信……”
顿了顿又笑道,“我相信,看完这些,即便我们之间有过一次不愉快的合作,你还会再来找我的……”
男人阅读的速度极快,越翻到后面的内容,指尖翻飞的动作便愈发颤抖,邵九莉静静看着男人的动作,一边抚着自己脖颈上那圈火辣辣灼痛的伤,小指被项链上悬挂着的戒圈勾住,她索性褪下项链,取下戒指戴回手上。
在卧底日志里,陆伯仁见到那些他起初不曾相信,可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因为那些忘不掉舍不去的情感而慢慢相信的事实,还原了他们因为无法放下对彼此的戒备,而直到生死永隔也未来及解开的误解……
而那封她留给他的亲笔信,到最后他居然没有勇气打开。
“卧底日志是卧底结束任务后要上交到警署留档的,不存在造假,上面的字迹你也应该看的出来是她本人……”就像生怕男人不相信一般,邵九莉故意强调这些,语气淡淡补充道。
“够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男人情绪明显有些失控。
“那么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甘愿替他做事。”
“陆家自我父亲时,做着在上层和鬼佬,上层和社团之间牵线搭桥的权钱交易黑金生意, 而那人是陆家最活跃大主顾之一,叫符润,表面是议员,其实在当年是和那时的五亿探长差不多的一类人。”
“后来探长倒台他却因为先预见而逃过一劫,可以正是如此加上身份敏感,他那庞大的资金也没有办法处理,所以他便找上我牵线想利用社团和其他手段将这笔钱洗白运出。”
“而因为陆家所做的生意,就算再小心,也不可能不被注意到。”
“而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廉政公署盯上。”
“或许是以往的每次派来的人都被我识破,然后不露破绽的挡回去,那次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一个警校快毕业的女仔接近我。”
“其实正确来说,是我接近她才对,那时她和周宏山在同一个警校,而他中意她,我笑他有个做社团龙头的大佬还上警校追 madam,他非要带我看看她,好让我知道她是个多么棒的女仔。”
“他说的对,她好特别,她在荼蘼花架下跳佛朗明哥,眼神里的骄傲张扬足以让所有男人为她折腰,她让我感受到同我那为了父亲的一点爱而歇斯底里自我尽失的神经质的母亲完全不同的气质。”
“我就这样情不自禁被她吸引。这样不经意的相遇也让我对她没有那么多戒心。那时父亲受宠的一个情妇是个舞女,父亲很爱她跳佛朗明哥,母亲虽然已经被父亲逼疯,可还是想挽回父亲,威胁我给她找跳舞老师。”
“我邀请她,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以此为契机,我想得到她。”
“她是嫉恶如仇的 madam,我便在她面前扮演一个温文尔雅家事显赫的富家子,全心全意的爱着她,她将我的伪装看的清清楚楚,可为了任务还是留在了我身边,而我也在相处过程中敏锐地察觉出些什么,后来我的一些不经意的试探也的确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也一些破绽。”
“可即使我知道她和其他那些带着目标来的人一般无二别有用心,可我仍然放不下她,我对她的爱的确不假,而我也察觉到她对我似乎也有了动摇——她似乎有些爱上我。这让她痛苦,可也让我自信兴奋,过于自负,认为只要自己多加防范不会让她做成什么,而她总有一天会为我一点点沦陷,彻底爱上我。”
“她爱上我,我们的所有矛盾都会迎刃而解,那时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也许是不可避免的沾上我那位父亲的影响,可我的确想当然的这么觉得。”
“而这只让我越陷越深,我没有感受到她爱我爱的极深,我只感受到她的纠结痛苦与挣扎,我愤怒也变得怀疑。可仍然不想放开她。”
“我在有次醉酒后说漏了我早知道她的目的,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而我想也是从那时起她对我,也被怀疑占据。”
第84章 西西弗斯
邵九莉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低头拨弄汤匙,“身为卧底,对任务对象产生感情,的确够痛苦,你眼中的爱对她来说只是负累,你见过猫会爱上老鼠吗?那确实是种折磨……”
“她的确不该对我动情,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甘愿引颈受戮。”男人翻弄着笔记,眼里闪过落寞。
“那时除了要提防廉署,还有陆家大房,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那时在外面看来我早就对陆家家主的位置虎视眈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将会是这场斗争的最后胜利者,然而没人能想到到最后这场角逐却是以我决定认输收场……”
“习惯将任何事都掌握手中的陆生会做出这种选择?真的很难以置信……”邵九莉看着他笑笑,如是说到。
“那时的我们歇斯底里地互相把对方的所有面具伪装都扯下,最后好像只有无休止的争吵误解……她不会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坚持,到最后我才想明白,既然感情注定掌控不了,我们两个注定要有一个人让步,那就让我来为她的任务画上句号。”
“你要……自首?”邵九莉眯着眼打量着他,笑道。“陆生不像是这样的人。”
“那时我对她这样说,她也没完全放下过怀疑……”陆伯仁说着无奈的笑笑,“就像后来我坚信她亲手将我送入监狱,绝情地欲置我死地一般。”
“不久后父亲搭上一位要员的独女,自作主张替我订里婚,两家已经开始造势,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而娶了那个要员的女儿也是父亲对我最后的考验。”
“我还记得那天我明确拒绝他还说要金盆洗手时一家人的反应,父亲怒不可遏,拄在手里的文明棍落在我身上,硬生生被砸断,大太在一旁冷笑着劝阻,我母亲歇斯底里的质问我,最后同大太扭打在一起。”
“后来父亲让人把我关了起来,他说:‘你以为自己是靠什么站在这里站在如今这个地位和那个差婆谈情,然后觉得陆家的权势地位都是肮脏龌龊得来的,你脚踩着别人的背脊靠压榨比你低层人资源俯瞰一切的底气是陆家给你的,你觉得它不堪,你自己才是被这份肮脏龌龊滋养长大,有什么资格自诩正义,你享受了它带给你的权与利,就要有为陆家献出一切的觉悟。’”
“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说的,只要与黑暗有过交集,就不可能摆脱,我被他关着,直到后来我被廉署逮捕,这期间她所听闻的都是我已经和别人订婚的消息,我有想过她会失望,会不信我,会……直到父亲一脸嘲讽的告诉,我被抓是因为她将搜集到的资料都交给了廉署……”
“那时我的确恨她……恨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未曾信过我一分,恨她只把我当做她的任务,她的一切爱上我的错觉都是为了让我落网的表演……”
邵九莉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可惜根据当年的卷宗,投递证据的并不是黎芮,而是——”
“周宏山——”陆伯仁说着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当年他大佬被拉下位,陆家没有出手帮助,他怀恨在心,因为他和黎芮的关系,更因为黎芮对他的信任……”
“后来的事,就像都知道那样,因为我被捕而被牵涉出来的那些人都因此大发雷霆要向她报复。”
“那时父亲早对我失望,为了让我这个陆家的弃子发挥最后的作用,便把陆家做过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推到我身上,榨干我所有的价值。”
“我在监狱里,他们告诉我她怀孕了,那一刻我的恨好像烟消云散,我那时只想她好好活着,可我在监狱……那个时候,我放下尊严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可肯帮我的只有符润……”
“但黎芮并没有被救下,他只是帮你杀了那些人报仇罢了。”邵九莉神色微妙,看了看陆伯仁。
“在我看来,就算有机会,符润也不会真的救下黎芮。
“她活着,你,不会为他所用。”她顿了顿,淡淡道。
“所以,让我猜猜,他后来能控制你,是用 Vivian 的下落对吗?”她的语气这次变得格外肯定,看着陆伯仁的眼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看后来实际的情况,他们也并不知道 Vivian 的下落,或者说都认为 Vivian 早就和她母亲一起死于非命,但为了利用你编下的一面之词罢了。而陆生,我想你不会看不明白这些……”
“还有,当年你父亲推到你身上的罪责,是她东奔西走,说服你母亲,帮你洗清的,否则就算那年有特赦,还有符润,凭那些定下来的罪,足以你一生到死都在监狱……”
“我真是……有些讨厌和你对话了……”陆伯仁轻笑一声,看着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而深藏在里面的落寞也被对面的少女毫不留情的捕捉。
“我来说吧……”
“——你不能接受黎芮和 Vivian 的逝去,不能接受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你一个也没能留住,不能接受她拼死留下的你的血脉,那足以明明白白清晰地证明着她深深爱着你的 Vivian 就这样随着她消失,随着她不能继续的爱消失……”
“所以你宁可相信或者说假装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希望,一遍遍地在她到死也想让你脱离干净的地方无望的寻找……”
“真是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的西西弗斯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巨石太重了,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这样一件无效又无望的劳作当中慢慢消耗殆尽(百度),被鹰啄食内脏却永远不死的普罗米修斯因为偷火种被宙斯惩罚,派鹫鹰每天去他的肝脏,白天肝脏被吃完,但在夜晚肝脏会重新长出来。直至赫拉克勒斯在寻找金苹果的途中正好路过此地,见状用箭射死神鹰,并用石头砸碎铁链,将他解救出来。,但不得不说,比起在监狱,这还真是更残酷的惩罚。”
邵九莉语气冷嗖嗖,笑笑,叹一口气。
“虽然很不愿意成为赫拉克勒斯,但我为了一些更重要的事,不得不解救你。”
“Vivian 还活着,当年她并没有死,而是在孤儿院里,后来还被人收养过的很好,如果没有碰到那个人的话……总之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救过她也帮过她,而她也在我需要时出手相助。”
“她现在过的很好,和她母亲一样,极富正义感,还实现了自己成为律师的梦想……”
“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们父女相认……”
第85章 飞女正传
赵奕飞醒来时昏昏沉沉,宿醉后大脑……隐隐作痛,碎片零星的记忆随着他起身揉着额角的动作一点点浮现,只记得他因为北仔的死精神压力到极限,在夜总会喝的烂醉,便循着陆伯仁的踪迹一路尾随……
然后见到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便不加思考的冲了上去,然后呢……温柔的细语,轻柔的吻,都像是梦,可梦里的每个感受都能那么细致入微,丝丝入扣,让人难以置信,不敢细思。
他不敢想,她没有去三藩市,然而下一秒,偏偏像是印证他的想法,耳边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头还疼?这是醒酒药,吃了吧……”
赵奕飞终于从昏沉彻底惊醒,挣扎起身果然看见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两人视线相对,却默契的都没有表现过误会后本该有的激烈情绪。
平静却又不太平静。
“你是线人?”
“你是卧底?”
默契的话语同时问出口时两人对视时同时都露出无奈的笑,身份得到确认,他们之间的不能宣之于口的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然而这一刻还是来的太晚。
赵奕飞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解酒药一口气全部喝下,又突然毫无征兆的抱住邵九莉,药像是根本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男人低着身子在把头垂在她颈窝摩挲着那已经淡下来的淤痕,灼热的鼻息轻洒在皮肤上,耳畔传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那天……我不是……我没办法……”
“我后面要做的事太危险,不能有软肋,要获取他们的信任不容易,肯定如果不表现的真一点,以陆伯仁的多疑,不会轻易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