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仁不会再插手背后那群人的事,社团下一批货开始走的时候,他们会故意放出消息吸引警察的注意,带着所有脏款直接揸船去荷兰,到时候,应该会让你代替原来陆伯仁的位置上船……”邵九莉冷冷淡淡打断他的话语,静静陈述她这几天辛苦奔走所得的关键信息。
赵奕飞愣了愣神,终于想起什么,眼神黯淡,“我知道……”
少女脑海中浮现出陆伯仁郑重的注视着她说下的那些话。ͿŞĞ
他说:“你很聪明,你提出的条件我是无法拒绝的,但是你真的能看着所爱的人甘心赴死吗,就像以前的我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她当然做不到,可她知道,黎芮和邵逸斐他们都是同一类人,虽然会因为牵绊有所动摇,可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们的信仰……
“那你知道符润害怕其他人在没到荷兰前就在船上动手分脏,为了震慑在船上都安了炸弹,一有什么威胁到他的危险,他宁可鱼死网破……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去,对吗?”她早知道答案,可还是倔犟的仰着头,望着他。
大脑中逐渐模糊的面容忽然变得清晰起来,宋 sir,黄 sir,北仔,闪回般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在记忆中重现……
赵奕飞抬起头,与她久久对视,眼眸深沉,久到她从他不掀一丝波澜,平稳徐缓的黑眸中感受到淹没沉溺。
几乎窒息的痛楚。
凉如镜的眸,倒影出她勉强撑起的惨淡笑容,“我知道答案了,你不必说……”
她早就知道到的,他的选择,他的信仰,她视他为劈开黑暗也要朝拜的神袛,即使有不甘,她又如何能阻拦他,她一直以来都甘愿被他俘虏,为他的选择铺路,又如何能出手阻止。
“阿莉……有些事,即使可以躲过,我也必须去做,这些年的执念,不是你,也不是我自己能解开的,我必须亲自……亲手做个了结。”
赵奕飞声音有些发颤,紧紧搂过她,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
邵九莉乖顺的把头埋在他的怀抱,吸了吸鼻子,贪婪的嗅着失而复得的熟悉的气息,闷闷笑出声,
“那场预谋已久,动机不纯的求婚不就是你早预料到会有变故,怕我因为误会不相信你恨透你,才做给我看的吗?只有求婚没有婚礼,你对我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有始无终……”
霸道的横空闯入我原本习以为常污糟的世界,给我一个美好的开头,让我知道何为光明温暖,惊艳到让我无法忘怀,然后又迅速离场……
“邵生,你欠我那么多没有还,上帝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你不负责的逃避开,我实在该去圣约翰大教堂祈祷,让你活到新世纪,日日夜夜连本带利向我还债到老。”
赵奕飞喉咙干涩发紧,想发出声音解释,却艰难无比,心脏像被一寸寸剖解,鲜血淋漓的凌迟到最后麻木的只剩迟钝的痛意。
是的,他怎么不会明白,可一切话语在她无声滴落在他手背上灼烫泪滴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邵九莉还没来及察觉,泪水却早已在她无知觉时悄然滑落,察觉后只有一瞬的慌乱,怕他发现,怕又制造些无意义的挣扎,迅速反应 ,逼迫自己收回眼泪。
她向来对自己心狠,这次也依旧是这样,然而却早被他看穿。
唇舌被攫取,猛烈的吻轻易打破伪装,像戴着镣铐悬崖边起舞,疯狂剧烈,紧逼不让地交缠,绝望中舞步下开出异常绮丽的花。
抵死纠缠的攫吻结束,赵奕飞低喘着看着她,眼神中的热切未褪,紧紧揽住她的腰,语气里全是褪去理智的疯狂,呢喃低语,
“阿莉,跟我去一个地方……”
……
跑马地,乐活道
晨间微风被机车疾驰时尖利凛冽的劲风划破,呼啸摩擦声刺耳,Suzuki RG500 在礼顿山山道疾驰,好在跑马地别墅区建筑隔音效果顶级,未扰到菁英加入他们这陌路狂欢。
大佬飞着正装却骑重型机车一路狂飙,纯正的西装暴徒,邵九莉裙角飞扬,乌发白裙,从背后紧紧搂着男人的劲腰,白色蕾丝手套包裹着的纤手上,那枚本应该挂在她脖颈上的钻戒正闪闪发亮
原来是大佬飞突发神经质,早先硬拉着邵九莉去铜锣湾的婚纱店,店门都还半开,店员还未来及阻拦,手里便被塞厚厚一踏钞票,港纸真的当作纸花,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亲自挑好一条婚纱,大佬飞的眼光一向高水准,三围早烂熟于心,亲自替她换上婚纱,又托她的手,轻吻在手背上,“阿莉,对不起,欠你的我一件一件的还好不好?”
“虽然……现在来及做的只有这个……”
待婚礼装扮换好,机车疾驰向跑马地圣玛加利教堂,是当年两人初次约会多看的那部电影中男女主定情的地方,这么多年了,很多细节却始终难以忘怀。
她偏头依在男人背上,唇角带笑,酒窝深陷,一身白色婚纱的新嫁娘,怎么能不开心,然而小心掩藏在眸的里却是抹不去的哀,突然想起昨晚在旅馆下音像店播放不停的歌曲,不自觉轻哼起来,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祈求在路上
没任何的阻碍\令愉快旅程变悲哀\与他再爱几公里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给我他的吻\如怜悯罪人
为了他不懂祷告\都敢祷告\宁愿答案望不到
唯求与他车厢中\可抵达未来\到车毁都不放开
无论路上\历尽任何的伤害
任由我决定爱不爱
机车停稳,两人共同踏上圣玛加利大教堂高高的阶梯,无需多言,便能默契的统一步调,在大门旁耶稣圣像的注视下,携手踏入教堂。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玫瑰窗投下,在空旷的教堂显得格外静谧,一场无人见证的婚礼,仅有彼此双方,却丝毫不显冷清。
没有牧师,可那又能怎样,他们彼此就是对方的见证。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乔莉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邵逸斐成为我的丈夫,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相视,拥抱,接吻,如此便私定终身,再无悔恨。
第86章 香江失渡(be版)
重回旅馆,或许两人打扮太亮眼,婚纱加机车,很难不引起人想起那年华仔那部爆火的电影,音像店老板热情与他们打招呼,“俊男靓女好登对,还是年轻人够浪漫啊,祝你们新婚快乐……”
赵奕飞眼神中掩不住的得意,揽紧邵九莉,留下利是钱,大方接受祝福,老板几度推脱,最终还是收下,邵九莉突然想起什么,笑着向老板问道,“我想问一下昨天放了一天的那首歌的带子还有吗?”
老板收了利是,自然热情,立刻翻出磁带打包好交到邵九莉手中,又摆手拒绝邵九莉递过来的钱,“不用不用,就当新婚贺礼喽。”
邵九莉也没有退拒,微笑着道谢,接过。
待拖着裙摆上了旅馆房间,整个人毫无征兆地突然被赵奕飞抵在墙上,接着侵略性十足的吻袭来,大手熟练的游移到背后拉开裙后影藏很深的衣链,婚纱缓缓落下。
这晚的一切他都企图久久铭刻于记忆,垂着眸掩去复杂的依恋无奈,全身心投入欢愉。
……
这晚赵奕飞像是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到处都有两人的痕迹,到最后,邵九莉沉沉睡去,他却起身重新换好衣服,打开手机再次确认符润那条通知离港计划猛然提前的简讯,再转望着她的睡颜,久久无法回神,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下定决心,悄然离去……
而转身的瞬间,却是错过了瞥见少女禁闭的双眸中悄然无声滑落到腮边晶亮的液体……
......
夜色最浓时,伪装成普通货船却满载罪恶的航船在微澜起伏的海面轻荡。
夹板上探照灯亦未开,染得船体黑黢黢,暗得不见光,像附上一层黑丝绒布——是三流魔术师用来隐去蔫答答白鸽的那种粗糙透光的丝绒布,因此从其中漏下驾驶室的一灯荧然。
一轮幽蓝的月,散下清寒冷冽的蓝光,霜一样结在夹板,符润着白绸福寿团祥纹的唐装,拄着鸡翅木拐杖的枯爪上戴着粗大的祖母绿戒圈,另一只手摩挲着冰凉的戒面。
独自面向逐渐渺小的港岛,混浊的瞳孔里映着的霓虹越来越小,嘴角的笑容终于不加掩饰,像蛛网般寸寸裂开的镜面,诡异的扭曲,终于褪下虚弱祥和的面具。
荷兰阿姆斯特丹唐人街,香港 h 道的后花园,这些年兴义安的势力早渗透到这里,他若到达那里,接了阿姆斯特丹的堂口,便如虎归山,鱼归海。
如此想来自是得意万分,连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没有注意,待回过神,才感受到身后强烈的压迫感和杀意,慌乱的提着拐杖挪着身,脚下却因为没走稳而显些跌倒,辛苦身后伸来一只手,死死拎住他的干瘦的胳膊。
“符伯,当心啊……”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不知什么时候,赵奕飞已经来到他身后。
符润察觉到是赵奕飞,瞬间收回方才失态的样子,看着他笑了笑,手仍然抚摸着戒圈,“还好有你啊阿飞……一切都进展的如何?”
“一切都正常,只是……突然提前计划难免仓促……为什么不按之前的已经定下来办……”赵奕飞笑笑,不紧不慢的回答。
“陆生突然临时要退出,我不能不早做打算啊,提前计划,对谁都是措手不及,尤其是那些心中有鬼,别有主意的人,不是吗……”
符润眯着眼笑道,提前计划的事自然没有提前告诉赵奕飞,就算是有陆伯仁的点头,但他对赵奕飞的信任还没有到能直接让他接替陆伯仁的地步,更何况还有其他老家伙眼巴巴等着,未到荷兰就想扑上来分食。
不如提前布署,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
“这么说,符伯是不信任我?”赵奕轻笑一声,声音带些淡淡的嘲讽意味。
“怎么会,我当初可是一直对阿飞你寄予厚望啊,那几个老家伙信不过你,看不到你的能力,但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符润说着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方才眼神里扭曲的兴奋早已不见,混浊的眼里都是老人特有的慈祥目光。
“开个玩笑而已,如果符伯不信任我,又怎么可能让我上船……”赵奕飞笑着说道,配合着换了副神色,继续与他虚与委蛇。
“你那个马子处理的怎么样了?”符润貌似不经意间问起。
“船王阮家的面还是要留,但早晚会落到我手里,不急……”赵奕飞声音森冷,但又轻笑一声,故作平静模样,“让符伯见笑了。”
可细听,似乎还是能在海风浪潮的呼啸中发现转瞬即逝的磨牙声,符润瞥了赵奕飞一眼,不由佩服起陆伯仁的眼光,从劫难里爬出来,与过去决断的彻底,果断绝情,像匹恶狼,谁也拿不住他的短处,这种人仿佛天生就是为 h 道所生。
饶是阴狠老辣如陆伯仁,也会为了个女人这么多年被控制在他手里,而赵奕飞却是把没有鞘的刀,用好,会比陆伯仁更加锋利……
用不好……符润在心里冷笑一声,再厉害也不过是是个后生仔,没有软肋不过是把所有力气用在追求权力欲望上,对付这类人他还是有办法的。
“年轻人嘛,谁没有昏头的时候,但可千万不要像陆生那样,年轻时载在个差婆手里,现在又为个住家婆误事……”
赵奕飞笑笑,侧目凝视着远处阴沉的海面,藏在耳窝里的无线电发出熟悉的声音,“爆破组排查完毕。”
是卓铭。
此时的警察总署,CIB,O 记,扫毒组甚至 CCB 都到场,全力配合卧底行动,卓 sir 指挥整个行动,这段时间,赵奕飞暗里与卓铭联络,两人配合,早揪出韩琛这个黑警,现在只剩收网。
符润却毫无察觉,“待成功到达荷兰,兴义安的所有生意便全权转交给你打理,阿飞,不要让我失望啊……”说着干枯的手拍向赵奕飞的肩。
然而却被赵奕飞一手拖住,下一秒冰冷的枪口已经对准符润,冷笑一声,
“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你……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符润依旧镇定地保持着刚才的样子,“你要是觉得什么条件还不合心,一大可说出来……”
“对不起,我是警察。”
一句话,如说过千百遍般流畅自然,黑洞洞的枪 i 口毫不犹豫的指向符润,赵奕飞面容冷毅,毫不留情地一字一句戳破他的美梦,一点点把漆黑的丝绒布掀起,宣告拙劣的魔术失败。
“我已经找到账本了,炸弹也已经都排除,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到了荷兰,兴义安便是你一个人的天下……”当啷一声,鸡翅木拐杖应声倒地,符润面色激动,挥舞着干枯的手向赵奕飞扑来,却直接被枪口顶住头。
“有什么话去找法官说罢……”
符润见已经没有退路,想到半生算计都要落空,突然毫无征兆的笑起来,往后退两步,“没想到,终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枯手狠狠按向戒指上,突然大笑起来,赵奕飞察觉不对,一记飞踢,他手上的戒指当啷落地。
然而还是晚了,只看见符润眼神阴鸷,放声大笑,“你不是开了装账本的箱子吗?哈哈哈,告诉你吧,只要保险箱打开,藏在里面的炸 i 弹就会生效,而开关就是那枚戒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管你差佬还是烂仔,通通去死吧哈哈哈……”
“怎么回事?爆破组,你们没有排查保险箱?!”
“谁想到保险箱还有炸弹……”
无线电耳麦里卓 sir 的怒吼震耳欲聋,可赵奕飞却无暇顾及,反应迅速,争分夺秒把装在胶袋里的账本系在浮标上远远抛向海里,
“卓 sir,账本系在黄色浮标上,你记得派人来捞……”
“邵逸斐!”
终是应了那句,食尽鸟投林,白茫茫一片干净
香江绽出绚烂一朵烟火,足以惊艳本埠,航船失渡,了因结果,香港本世纪最大一桩案落幕,执念却随尘埃烟屑纷扬,千层浪也扑不灭。
……
邵九莉午夜惊悸,梦到被海水包围,窒息压抑,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声声呼唤,一片压抑的深蓝中忍着窒息寻觅几遍也不见人影,挣扎中快要发疯绝望,终于砰的一声巨响将她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身上汗涔涔,像从水中捞出一般。
窗外烟花绚烂明丽的彩光一绽一绽,是硫磺烟尘呛人,所以才在雪亮的光短暂映亮房间时,在玻璃反光里照泪流满面,面色苍白似厉鬼的样子,对吧……
把所有加注到三千呎高空以外,随烟火转瞬即逝,又有谁会在意。
房间又恢复漆黑一片,或许是难以忍受周围逼人发疯的安静,她慢慢下床,把那张磁带放回录音机,让歌声灌满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