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了寒门将军之后——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3-05-19 23:02:04

  然后陛下难得放纵了一回,喝了一壶酒。
  但就是在酒醒以后,陛下突然就变了。
  陛下问他如今是几月,他答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发现,陛下的眼神变了。
  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眼神又怨又晦暗,但他不敢细想,只能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和自己说,陛下只是饮了酒,还醉着。
  但是现在,他又看见那个眼神了!
  “明天。”
  冯铮听到虞子由的声音落在头顶。
  他连忙抬起身子,等着听虞子由的吩咐。
  “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在长公主身边。”
  “再告诉御医,不管长公主的脉象有没有变化,那药,都要让长公主喝下去。”
  冯铮连连点头称是。
  “还有。”
  虞子由说,“长公主如果不想喝,你们就算是灌,也得让人把药一滴不剩的给她灌进去。”
第67章
  “轰隆——”
  窗外一直有雷声, 乔苏苏被从梦中吵醒,下意识朝着窗子的方向看了看。
  雨下得有些大,风也有些疾, 不知道是不是窗子没有关严的缘故,她听到窗子时不时发出“格楞楞”的响。
  一丝风吹进来, 带着帷幔动了一下。
  乔苏苏撩开帐帘下了地, 走到窗边,果然看到窗子被风雨吹开了一道缝隙。
  莲花漏的刻度又下去一点, 距离卯时还有段时间, 乔苏苏关好了窗, 顺势坐到了梳妆台边, 拿起昨日从太后处带回来的锦盒。
  从外表上看,这只盒子并没有什么异常,非要说的话,不过是上面的装饰的东西多了一些,贵重了一些。
  单凭这样一个盒子, 也不值得太后专门提出来, 暗示她跑一趟。
  除非, 这里面另有机关。
  现在回想昨晚太后说的那些话, 除了说到虞子由不守承诺,还包含了另一个信息:
  太后知道虞子由在宫外的一切活动, 同时,她也对虞子由特地关照的霍玄起了兴趣。
  但无论是太后的打算, 还是虞子由的打算, 她都没什么心思去细想, 横竖那都是他们两个上位者之间的斗法,无论输赢, 好处都落不到她的头上;
  能让她心神不能的,是霍玄会进京。
  霍玄……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觉得心里塌了一块,酸酸涩涩的疼。
  ……
  今日虽然下了雨,但该有的请安依然照常进行。
  和昨天一样,请安的人仍然只能站在永寿宫宫门前,隔着一道门向里面的太后请安。
  而在回宫以后,乔苏苏看着殿内多出来的一群人,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四儿。
  “老奴给长公主殿下请安,”站在最前头的冯铮上前行礼,又介绍身后带来的人,“这些是奉陛下的命令,专门拨给长公主的宫人,还有御医。”
  站在第二位的御医低着头上前行礼,“林旻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位林御医是尚药局今年新提拔上来的,以后专门由他来负责给长公主请平安脉。”
  冯铮介绍过林旻,又招手叫了另外一个内监模样的人上前,“他叫吉顺,殿下以后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只管使唤他。”
  乔苏苏将这些人一一看过,尽管她的宫里并不缺人,但能让冯铮专门来跑一趟,专门再说一遍这些人的职责和名字,想来都是虞子由的吩咐。
  寒暄过后,冯铮便匆匆忙忙的告辞离开。
  余下的人在吉顺的带领下,也各自去熟悉宫中事务,剩下一个林旻抱着药箱站在殿内,恭恭敬敬开口,“请殿下上座,臣要为殿下请脉。”
  乔苏苏没有拒绝,到桌边坐好,然后挽起衣袖,将手腕搭在脉枕上。
  雨一直没停,在林旻伸出手,搭上她的脉搏时,窗外忽然又响起一串雷声。
  “轰隆隆——”
  ……
  “哐!”
  一根檑木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宁远镇的城门外。
  檑木与地面结结实实的相接,带起一片尘土。
  “放屁!老子就是信了你们的邪,才上了你们的当!”
  宁远镇的城楼之上,一个虎背熊腰的面目狰狞的冲着城下的一队人喊,“当初求援的时候,你们说得好听,什么朝廷拨粮了,到时候第一个就发给我们宁远镇,老子就是冲着这句话才答应的出兵!答应的继续给朝廷效力!”
  “现在可倒好,你们屁事儿没有了,结果把老子给拍到屁股后头去了!老子厚着脸皮去找那贺楼小儿,他倒好,眼睛一瞪,跟老子耍横,还说什么老子想要粮草,自己想办法去?想他奶奶!”
  “我告诉你霍玄!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要么,你就把一整年的粮草都给老子送过来,老子就当这件事过去了,该请罪请罪,该继续给朝廷卖命就卖命!要么,你就真刀真枪跟老子比划一场!”
  “老子反都反了!还怕你们不成?”
  眼见着庞智骂骂咧咧个没完没了,城下的霍玄没有选择试图再说服他,而是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往驻扎的营地走去。
  跟在他身侧的师子如和王大雨等人见状,也连忙跟着他调转马头,一路回了营地。
  虽说庞智这次又实打实的造反了一回,霍玄也领命前来平叛,但他们却只驻扎在距离宁远镇十里的地方,并未过多干扰镇上;
  霍玄也多是以谈判为主,并未下令攻过城。
  但这一次,明眼人都知道,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再不想打,也得打一仗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霍玄发号施令,但霍玄回来以后,却径直奔向自己的帐子。
  “怎么回事儿啊?”侯泰见状,拦下正要跟着进去的师子如,“谈崩了?”
  师子如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嗐,别提了,都是缺粮闹的,那庞智都撂下狠话了,你先把他们带下去吧,我进去看看。”
  说完,师子如迈步也跟着进了帐子。
  一进去就看到霍玄站在临时沙盘前不语,听到动静,也没打算抬头。
  “你打算怎么办?”师子如径直询问。
  霍玄这时候才抬头瞥了他一眼,手撑在沙盘边缘,屈起食指敲了敲,“庞智也算个英雄,真到了不可开交那一步,他也只会自己站出来,护一城百姓的安危。”
  “那万一他变了呢?”师子如也走到沙盘边上,拿起一支闲置的小旗子,插在其中一处地方,“他要是宁愿拼光了人,也要和你对抗呢?”
  见霍玄没说话,又继续道,“你可别忘了,人心最易变,想当初那乔苏——”
  一个名字还没说完,就看见霍玄两道要吃人的目光猛地射了过来。
  师子如吓了一跳,匆忙收回这句话,“咳……”
  帐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过了好半晌,霍玄才幽幽开口,“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是是是……”师子如只觉得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然而看着霍玄眉宇间那从来没抚平过的烦躁,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找补,“她爱你爱的要命……”
  也不知道他哪个字说到霍玄心坎儿上了,师子如肉眼可见的发现,霍玄那股子躁郁短暂的降下去一点儿。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师子如重新扯回了正题,“那这宁远镇,你想怎么打?”
  霍玄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听他的话,看神色有些恍惚,思绪早就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师子如见状,又偷偷地向下弯一弯嘴角,叹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不成亲的好,眼前这人就是个例子——
  自从心软收留了个女人,还和她成了亲,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而且更惨的是,那女人明显是动机不纯,恩爱夫妻还没演多长时间,这不,一声不吭的连夜就走了!
  天知道那几天霍玄这个疯子是怎么找的人,就差把方圆几百里的地都给挖穿了!
  一想到这里,师子如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那段时间,他可太难了。
  除了要处理因为升官以后多出来的琐碎事务,还要随时面对一个阴晴不定阴阳怪气的霍玄;还得陪着他喝酒,陪着他跑马,跟他对练——
  他向来就不是霍玄的对手,以前霍玄还能留些分寸,现在可倒好,摔他就跟摔出气桶似的!
  要不是老隆头还有些推拿的手艺,没事儿还给他贴贴膏药,他这胳膊腿儿的就得废了!
  师子如心里苦,干脆就打算趁热打铁,拿别的事儿转移转移注意力。
  “前儿贺楼丹不是说,等你把边镇这事儿都摆平了,他就往京里递一道折子,带你一起进京复命?”
  果然,一听到这话,霍玄稍稍回了一点神。
  师子如一看有效,立刻再接再厉,“能进京见皇帝,那可是寻常人几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到时候你再升几次官,得了皇帝的器重,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霍玄把这话低声重复了几遍,却又自嘲的摇摇头,“我想要的,就算是天王老子,都未必给得到。”
  他赶在师子如下一句话开始之前,先掐灭了这个话题,目光随即落在沙盘上,抬起手朝着师子如招了一下,
  “一会儿你出去,叫王大雨带一队人,探探这里的路……”
  ……
  林旻把脉的时间不长。
  他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在把脉结束以后,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殿下的脉象平稳,身子康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段时间有些累着了,臣已经让人给殿下熬了一碗补药,殿下先喝上几日,之后臣会再来为殿下诊脉,替换补药的剂量。”
  林旻的话音刚落,吉顺就双手端着一只托盘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哪怕离着有些远,乔苏苏依然闻到了汤里浓郁的药材味儿。
  她的视线顺势就在吉顺身上绕了一圈。
  这个人应该是虞子由身边的,她从他的身上看出了一点四儿的影子。
  这时候四儿也神色复杂的端起那碗汤药,递到了乔苏苏面前。
  乔苏苏看着眼前的汤药,只在心中暗道,这东西熬得倒是快,想来是一早就得了虞子由的吩咐。
  这里面的意思,她明白。
  她从始至终都是一步都未曾出过皇城的人,不曾婚配,更不曾接触过外男,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身子有了变化,那就会成为一个把柄。
  而虞子由,不能有把柄。
  但她还是忍不住苦笑。
  她从四儿的手中接过药碗,浓郁又苦涩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往鼻子里钻。
  她忍着烫,一口一口的咽着,掐断她和霍玄之间,最后一个可能的纽带。
第68章
  武宁二年的四月发生了很多事, 其中最为大家熟知的有两件。
  一件,是北然与大魏议和联姻,不日就会送公主前来和亲;
  另一件, 是边镇一个大头兵因战功赫赫,被皇帝召见进京。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在干活之余, 也在和身边的同伴谈论这两件事:
  “诶你们说, 这北然来和亲的公主,能不能被立成皇后啊?”
  “不能吧, 外邦之人, 怎么能做我大魏的皇后?那将来生了皇子, 难不成还要当皇帝?那不天下大乱啦?”
  “嘶……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听说啊,当年我们跟北然打仗,总是打输,处处要看北然的脸色,那个时候北然来联姻, 指名了要让公主当皇后呢!”
  “嗐,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了, 现在可是那北然求着和我们联姻, 要是再敢提什么条件,不怕那霍将军直接带兵踏平了那群北然蛮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啊, 那霍将军……”
  马车打街边经过,议论声不断地飘进马车里。
  乔苏苏坐在车里, 全神贯注地听着车外的话语。
  每当听到与霍玄相关的内容时, 她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丝信息。
  在马车转过下一个弯儿,经过一处茶摊子时, 车却忽然停住了。
  靠近车门处坐着的四儿立即出声询问,“怎么了?”
  车外紧跟着传来吉顺的声音,“殿下,今日城中各处的寺院都有法会,前面这座白马寺似乎还开了讲经坛,来这里的香客太多,把路都给堵住了。”
  乔苏苏闻言,伸手将一侧的车帘掀开一角,向外看去,果然就看到宽阔的街上堵满了车马,有些等不及的,已经跳了车,准备从街两旁的小路钻出去。
  “可还有法子绕路?”四儿也将前面的车帘掀开一点缝隙,皱着眉头向外看了看,不抱希望地问。
  吉顺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坐回到车前,“有街道司的人正在前面疏通,应该很快就好了。”
  乔苏苏坐在车里等着重新启程,因着他们的马车距离街边比较近,旁边又是个茶摊,所以茶客们聊天的内容轻而易举就传了进来。
  “嗳!那霍将军可是个顶年轻的人!就凭他现在年纪轻轻的就得到了皇上的召见,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升成大官啦!”
  “你见过霍将军吗,就说他年轻?我可是听说,现在武官都不好升,尤其是边镇那种没什么前途的地方,多少人一辈子干到头儿了,也不过就是个镇将。那霍将军既然能领兵打胜仗,肯定是常年和蛮子打交道,对蛮子的脾性掌握的透透的,怎么可能是个年轻小子?”
  “嘿!你还别不信,我听我邻居说,霍将军就是天生当将军的料!北然蛮子刚攻城那时候,他也就是个大头兵,当时连镇将都被北然打怕了,逃跑的逃跑,当缩头乌龟的当缩头乌龟,就只有他,敢带着一城的人和蛮子硬拼!”
  “你邻居?你那邻居是什么来头,怎么好像他亲自去过边镇,亲眼见过打仗一样?能可信吗?别是随便编瞎话唬你的吧?”
  “可信!”先头说话那人被质疑急了,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不少,“我那邻居说,他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和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是把兄弟,那大太监就是这么说的,还能有假?”
  那两人吵嚷了一会儿,最后以听的人终于相信霍将军绝对是个年轻人告终。
  之后他们又自然的将话题拐到了别处,说着这家茶摊什么茶点好吃,茶里配上什么佐料味道更好,再延伸到哪家酒楼的饭菜好,大厨是哪里人……
  乔苏苏坐在马车里听着他们天南地北的扯了一通,只觉得他们谈论的东西无一处不新鲜,让她在心生好奇之余,更加怀念之前在武承镇生活的日子。
  又过了一会儿,街道司将拥堵的道路疏通好,马车得以缓缓前行。
  等到了大佛寺的时候,时辰已接近正午。
  马车在大佛寺门前缓缓停下,四儿先下了车,见周围没什么异样,这才扶着乔苏苏下车,留下吉顺独自赶着马车去往大佛寺后院。
  今日大佛寺虽然也开了法会,但因为来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香客的数量不算太多,整座寺院也显得安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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