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了寒门将军之后——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3-05-19 23:02:04

  那男人说着, 抱拳行了一礼, 径直离开。
  只是他转身的时候, 乔苏苏感觉到有两道凌厉的视线迅速的自她身上一转, 又一触即收。
  跟在贺楼贵妃身边的宫人从后面赶上来,看到乔苏苏这个不速之客,一惊,立刻用上了质问的语气,“你是哪个宫里的人?竟敢擅闯漪澜殿——”
  那宫人的话音未落, 贺楼贵妃忽然抬手制止了她。
  乔苏苏不动声色看着眼前人的变化。
  就见贺楼贵妃先是皱眉打量她, 而后神情一松, 笑开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妹呀。”
  跟着上前一步, 热络的挽着她的胳膊,“我进宫的日子不久, 倒是未曾与皇妹细聊过, 前些时候听说陛下着人重新将宫中一处屋子给收拾出来, 还又专门从掖庭调了几个人,可见陛下对皇妹的关心。”
  乔苏苏顺势寒暄了几句, 跟着贺楼贵妃进了漪澜殿,分宾主落座。
  等上茶的功夫,贺楼贵妃又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番,主动问道,“皇妹身边怎么也没跟着人?”
  乔苏苏浅笑一声,“来时觉得有些凉,便打发了人替我回去取一身斗篷来。”
  贺楼贵妃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一时又安静下来,只低头拨弄茶盖。
  乔苏苏也没有开口,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
  茶汤香醇,不知是用的什么茶,但她却不自觉想起尤婶泡的散茶,只需用滚水随意的冲开,她那时候一边捧着茶碗小口喝着暖身子,一边看尤婶动作熟练的缝缝补补。
  “皇妹的这身衣裳真好看,”贺楼贵妃再次打破了寂静,似乎对她的衣裳很感兴趣,“这江南的织娘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织出来的花样和颜色都更透亮些,就是产量太低了,送进宫里也不过十数匹,除了孝敬太后,赏赐有功之臣,其余的都收在内库。”
  贺楼贵妃不住的感叹,“如今陛下将这料子赏给皇妹,让我好生羡慕。”
  乔苏苏听到这话,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件衣服,竟还能扯出这许多由头来。
  不过虞子由向来对对他有用的人出手很舍得,如此也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至少目前来说,她对虞子由还有用。
  面上却又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啊……竟是这样!”
  “皇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贺楼贵妃端起茶碗,“说不定过些时候,陛下就会为皇妹指一个才貌相当的驸马,让皇妹风风光光出降。”
  乔苏苏听到这话,似乎有些羞赧,又浅笑着寒暄几句。
  她在漪澜殿没有留多久,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却又听贺楼贵妃语气里带着试探地问她,“我看皇妹似乎很喜欢喝茶,这茶是我进宫时候从家中带来的,虽不是什么上品,却胜在稀少。皇妹若是不嫌弃,我便让人送一盒过去。”
  顿了顿,又道,“陛下这些日子国事繁重,也劳烦皇妹泡给陛下尝尝,解解乏。”
  这是在探她的口风了。
  乔苏苏敛了眉目,笑着道谢,“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于茶事上素无研究,恐怠慢了好茶。不过……皇兄素来政事繁忙,娘娘如此关心皇兄,何不亲手送去御书房?”
  贺楼贵妃面色稍有缓和,“瞧皇妹说的,这茶也不过是入口的玩意儿,吉春——”
  她扬声吩咐身边女官,“把这茶包起来一些,送到公主那儿去。”
  ……
  从漪澜殿出来,没多久就看到气喘吁吁朝着这边走来的四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四儿看上去有些狼狈,裙角积了些污泥,衣袖上也沾了灰土,倒像是在哪里狠跌了一跤一样。
  一见到她,四儿紧赶了几步,上前告罪,“婢子该死。”
  “你怎么了?”乔苏苏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
  四儿脸上还残留着没有平复下去的惊惧,“殿下没出事吧?”
  又见她是顺着漪澜殿的方向出来的,又跟了一声,“贵妃……没有难为殿下吧?”
  乔苏苏摇摇头,一边同四儿往回走,一边看着周遭的情况。
  这会儿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各宫都安安静静,偶尔透过各宫未关的门,能看到有宫人提前端着准备饭后用来净手漱口的水进去。
  等绕过一条石板路,周围愈发静了,乔苏苏才接着问四儿,“方才你去哪儿了?可有见到先前引路的那宫人?”
  四儿似乎尽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却依然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怕被谁听见一样,“我没看到那个宫人,我刚刚……我好像撞了鬼——”
  乔苏苏诧异的看过去,“你说什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她并不信鬼神这些,但听得多了,也觉得……即便有鬼怪,青天白日的也撞不见。
  “我说的是真的!”
  见她不信,四儿连声音都拔高了一些,“是个穿红衣服的,碰到我的时候,我觉得那阴气都透进了我的骨头里——”
  “你说那东西碰到你了?”
  “正是……”四儿依然心有余悸,“就在去漪澜殿的路上,我看到有人冲着我招手,后来也不知怎的,我就走了过去,一回神就看到她拿手摸我,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坐倒在那边的泥地里……殿下你去哪儿?”
  乔苏苏早在听到一半时,就转身往回走了。
  “去你刚才说的地方看看。”
  四儿脸上写满了抗拒,“我……”
  但见乔苏苏毫无停顿的折了回去,她也只能跟在后面。
  “就是这里了。”
  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四儿出声指路。
  先皇在世的时候,曾言皇宫虽然占地广阔,楼宇众多,但少了些野趣,于是他不顾众人反对,专门指派了一群人,让他们务必想些法子,把皇宫装饰的有趣些。
  这才让皇宫里有了随处可见的简单造景——
  以碎砖石和小篱笆墙围出一块地方,里面或是堆叠出假山,或是用修筑房屋时留下的边角料做一些微型楼宇。
  有些空地干脆就挖成一个小池塘,种上些水生植物,养上几条鱼,定期着人换水。
  就像她们面前的这一处。
  这一处造景修在宫墙的曲折处,之前这里种着一棵树,但不知什么缘故,树已经被挪走。
  也许是突兀的转角太过空旷,所以就重新改挖了一块小池塘,但不知什么原因导致中途停了工,又因为前些时候下了一场薄薄的雪,化雪浸湿了泥土,就成了一小块无人问津的泥地。
  此时泥地上面清楚的看到一些轮廓,旁边残留着一些脚印。
  “我刚刚……就是坐在这里的。”四儿战战兢兢指着那里。
  乔苏苏仔细看了两眼,地上的脚印有些杂乱,看上去应该就是四儿在这里留下的,但在泥地的最外沿,还有半个同方向的鞋印。
  看轮廓,印上的应该是鞋尖处。
  她抬头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边是庵堂吧。”只是往庵堂去的方向被一道墙从中拦截住,要过去需得绕路。
  只是乔苏苏印象里的庵堂上空总有青烟缭绕,今日却什么都没有。
  四儿茫然的点点头,“嫣太妃不在了以后,这庵堂就关了。”
  乔苏苏抓到一个词,“不在了?”
  四儿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径直转了话题,“殿下……可看出了什么?”
  乔苏苏又往庵堂的方向看了看,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说,“我饿了,回去吧。”
  ……
  漪澜殿里静悄悄的。
  吉春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贺楼贵妃正靠着榻小憩,听到动静,她掀了下眼皮,“查到什么了?”
  “宗室选的那一位还没有进宫,不过婢子从老嬷嬷那里打探到,宫中有一位义城公主,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冷宫里,先帝对她不闻不问,所以这位公主也不过空有一个公主名号,私下里与寻常宫女无异。”
  “冷宫?”贺楼贵妃一挑眉,“陛下着人重新收拾的那处,可不在冷宫那边。”
  “是,”吉春答,“只是那样一个地方,也算是另一处冷宫了。”
  贺楼贵妃微微颔首,“这么说,她就是那位义城公主。”
  说着,似乎来了兴趣,贺楼贵妃忽地坐起身,“他把那些公主一股脑的全都嫁了出去,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手?我进宫这么久,可从没听说哪个嫁到宫外的公主还能回来的。”
  “那……这件事要不要婢子立刻报给大将军?”
  “不行!”贺楼贵妃反应极大,“她已经看到我和兄长了,万一她去找陛下说些什么,大将军倒是没事,我恐怕就完了!”
  “但她不是说,陛下现在也顾不上她吗,只要娘娘能先稳住义城公主,不让她乱说,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依然固若金汤!”
  “未必来得及,”贺楼贵妃眼里划过一丝狠意,“宫中……不是还在闹鬼么。”
  “娘娘的意思是……”
  “义城公主的居所偏远,若是真碰上了什么……”
  吉春立即跟着道,“一个鬼也是闹,两个鬼也是闹,婢子这就着人去准备。”
  贺楼贵妃轻笑一声,似有责怪,“阿弥陀佛,陛下最恨鬼神之说,闹鬼这种话,休要再提。”
  “是。”
  ……
  “你是说,这段时间,宫中一直都在传闹鬼?”
  四儿将饭食在桌上摆好,盛了一碗粥放在乔苏苏手边,“听宫里的人说,自从太后病重,闭宫休养,宫中就时常变得古里古怪,一到夜里,就总能看见鬼影。”
  “最近的一次……”四儿往周围看了看,再次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继续道,“听说有人看到了先帝。”
  父皇?
  乔苏苏跟着问,“看到先帝在做什么?”
  “这,哎……”四儿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实在是罪过,听说先帝现身,痛惜陛下不孝,苛待太后。”
  乔苏苏舀粥的手一顿。
  回想今早去请安的时候,看到的永寿宫上锁的宫门;
  还有她被引去漪澜殿时,听到贺楼贵妃满是抱怨的那半句“连太后都没办法”。
  她好像无形之中被卷入了一场争斗中。
  而她之于这一场争斗,就像一颗……被丢进平静水面惹出涟漪的小石子儿。
  是谁在拖她入局!
  见她面色越来越凝重,四儿以为她是在害怕闹鬼的传闻,连忙又拣了些轻松的话题说与她听。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乔苏苏在各宫稍稍走动了几回,夜色渐渐就浓了。
  屋内烧着炭火,乔苏苏坐在镜子前,并未急着卸下簪环。
  “殿下怎么还不休息?”四儿走进来,欲替她摘下发簪,“殿下要是睡不着,我让他们熬一碗安神汤端过来?”
  “不用,”乔苏苏从镜子里看四儿,“你先出去吧,不用管我。”
  见她如此,四儿也没再坚持,转身出去了。
  周围变得更静了,乔苏苏将发髻拆开,又重新拣了条发带绑住发梢,起身把屋内的灯熄了几盏,只在床帐边留了一盏。
  屋内的光线一瞬间变得昏暗起来,却也是在这时候,她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这声音在静夜里格外的难以忽略,乔苏苏走到窗边,正欲开窗看看,忽然,窗子上映出一道影子——
  “谁在外面!”
  乔苏苏急声低喝。
  那影子慢慢升高,呜咽声也愈发瘆人。
  乔苏苏的手按在窗棂上,她死死盯住窗外的影子,难道真有鬼?还被她看到了?
  “啪——”
  身后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有一股寒气猛地侵向她的后颈。
  乔苏苏猛地回头,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66章
  与她一寸之隔的位置, 贴着一丛东西。
  寒意从对面侵袭过来,大蓬的毛发一直垂到地上,又因为过于近的距离, 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
  乔苏苏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却忘记了她本就已经站在了窗边, 后背撞在窗棂, “咯”的一声闷响。
  人也不受控制的向一旁踉跄了一下。
  最初的惊惧过后,借着窗外幽微的月色, 她终于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东西——
  是个人。
  或者说, 是个鬼。
  红衣像血, 头发全都垂到面前, 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乔苏苏曾听侯小娘子和尤婶她们谈论鬼神,说红衣的厉鬼,往往怨气比寻常白衣鬼更甚,只要一出现,就是索命的存在。
  但同时她们也强调, 冤有头, 债有主, 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此时乔苏苏心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闪过,而那红衣鬼也没有动作, 只是一直站在原地与她对峙。
  “哎……”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叹息。
  这一次, 叹息的声音来自于窗外。
  她差一点儿就忘了, 窗外也有一个“鬼”。
  而在这一声叹息过后, 面前的红衣鬼也开始幽幽地向后退,一身红衣在黑夜里飘摆, 窗外的影子也同样飘走,但那似呜咽似尖笑的声音依然断断续续的响在夜色里,很久以后才散。
  乔苏苏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她端起一盏烛台,循着记忆照向先前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里躺着一块木牌。
  她伸手将木牌捡起来,触手有些凉。
  拿到近前观看,却发现这东西竟然是一块尚未刻字的空白灵位,边缘被捏住的部分有一圈水痕,又慢慢退散,余下一点细微的能被忽略不计的印记。
  鼻端依稀闻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而且还有点熟悉,好像前不久才刚刚闻到过。
  乔苏苏拿着那块空白灵位,想了想,扭头看向窗外,之后迅速起身冲出门外,绕到屋后。
  她住着的这一处宫殿地处宫城的最外沿,与皇城不过一墙之隔,屋后距离围墙的这一小块地方是一片空地,从前这里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废弃物,如今都被虞子由命人清理干净了。
  在靠近出现鬼影的窗子时,乔苏苏又闻到了一丝还不曾完全散去的熟悉的气味。
  像是杜蘅香。
  她在夜幕下站了半晌,而后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拿着灵位,慢慢走了出去。
  ……
  深夜的皇宫异常安静。
  乔苏苏端着烛火穿行在宫中,像个无主的影子。
  她此时无比感谢从前在宫中跑腿的日子,这让她清楚的知道宫中的各种小路,也方便她避开那些巡夜的侍卫。
  她在高墙深巷里穿行,最后停在了永寿宫上了锁的宫门前。
  宫门上的锁,锁得结结实实,透过缝隙往里面看,永寿宫内幽黑一片,早已熄了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