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乔苏苏听到了一个关键词：马。
看霍玄如今的条件，他肯定是买不起一匹马的。
而她听了这半天的话，对于职务这些，也听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虞子由当初非常肯定的说霍玄是武承镇的镇将，如今事实虽然有出入，不过从四儿的种种表现来看，虞子由依然还是希望霍玄能够坐上镇将这个位置。
也因此，比起让一个无名小卒凭空上位，倒不如给他一个缓冲，先从队长做起，而后只需要一个时机，镇将之位也就唾手可得了。
至于买马的钱么……
乔苏苏理所当然的想，人是虞子由要笼络的，钱当然就要让虞子由来出。
盘算好了这一点，乔苏苏的心里明显就松快了许多，神色也放松下来，甚至还脑补了一番霍玄看到一匹马凭空出现时满眼惊喜的情形。
她想得出神，冷不丁就又感觉到有两道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了她身上。
不容忽视的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她错愕抬眸，就见霍玄这次正正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旁边的尤婶见状，以为她还在为失去贴身丫鬟而伤心，便又说道，“也是我考虑不周，刚刚要是再叫两个相熟的小姐妹来陪着你说说话就好了，光是这么干巴巴的坐在这里，听他们这些个大老粗能说出什么让人感兴趣的话儿来。”
“对不住啊乔姑娘，”听到尤婶这么说，师子如也跟着告了声罪，“刚刚聊的有些忘形了，我们哥俩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请你海涵。”
又抬胳膊拐了霍玄一下，示意他也说两句话。
乔苏苏没等霍玄开口，已经摇摇头，笑道，“不妨事，我刚刚也是有些累了，没留神就走了神儿。”
尤婶见状，便又接着方才的话，重新说，“我想着，乔姑娘你如今孤身一人，又暂时还没个打算，再加上外面世道乱，你孤身在外也多有不便，倒不如先留在镇上，住在婶子家里。”
“吃住方面都由婶子来照顾你，婶子再带着你认识几个相熟的姐姐妹妹，觉得闷了就待在一起说笑解闷儿，你说好不好？”
对于这位才相识不久就对她掏心掏肺的尤婶，乔苏苏心中自是感激的。
只是若照着尤婶的提议，她在尤婶家里住下，虽然与霍玄只有一墙之隔，可到底还是对她要做的事多有不便。
但若是直接当众说还要住到霍玄家里去，又着实是失了矜持，万一到时候适得其反……
她一边想，一边有意无意的往霍玄那边看。
虽然她极力克制流露心中的想法，但这幅神情落在霍玄的眼里，却让他轻易就读懂了她的意思。
霍玄稍加思索，想到了个理由，刚向着尤婶开口，也是在这个时候，乔苏苏心中也有了决定，也转向尤婶开口。
“尤嫂子——”
“多谢婶子的好意……”
两个人的话音儿撞在了一起。
又齐齐顿住。
也正是这个时候，院门口又有响动。
大门发出一阵吱吱扭扭的声音，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乔苏苏和霍玄两个人原本斟酌着要说的话，也因为大门口的动静，顺势停了。
如今天色已有些擦黑，若是有人串门，也该在门口知会一声。
更何况今日相熟的人家都知道霍玄被放了出来，也知道他们几个人要聚在尤婶家里吃酒，便也不会有人专门赶着这个时候来，更不会连喊都不喊一声，直接推门就进。
胡大惊了一下，下意识就往霍玄那儿看了一眼，小声地问，“霍兄弟，不会是上头反悔了，又要来绑了你走的吧？”
尤婶听到这话，也一脸担忧地看向霍玄。
霍玄同样有些狐疑。
他紧紧盯住门口，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一众人等护在身后，心里打算着，若是等下又生了什么事端，他得确保院子里的人不受波及。
然而进来的却只有一个人，看着瘦瘦小小的，进门以后走的两步路也是一瘸一拐，不像是来找事儿的样子。
冬日里天短，太阳一落山，天黑的就尤其得快，虽然尤婶之前从屋里拿了盏灯出来，但照亮的范围也有限。
又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又暗了几分，刚经过了烛火的照耀，对比之下就不太能看清楚从外面进来那人的脸。
“谁？”霍玄沉声喝问。
“霍、霍大哥？”那人认出了霍玄，语气里带着点儿高兴，“你也在呀！”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等那人又跛着脚走近了几步，霍玄才看出来那人是谁。
紧接着，尤婶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憨郎？你怎么回来了？东家提前放你走了吗？”
“阿娘！”
憨郎咧开嘴笑起来，又叫胡大，“阿爷！”
乔苏苏看着眼前的情形，想到尤婶之前和她说起的，自己有个快到十四岁的儿子，如今正在城里给东家做帮工赚钱补贴家用的话来。
果然就见尤婶快步走过去，来来回回的看了憨郎好半晌。
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低头去看他的脚，愕然问道，“憨郎，你这脚是怎么回事儿？刚刚看你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没事儿，就是昨儿卸货的时候，不小心被货物砸了一下，伤了腿。东家说快过年了，多批给我几天假，让我回来养着，过了年休息好了再回去。”
“真没事儿？”尤婶不放心，“明日你还是要去隆老先生那里看看，别落下了病根儿。”
憨郎答应了几声，这时候又看到了站在尤婶身后的乔苏苏，眼里立刻就满是惊艳，“阿娘，这位是……”
“哦，这是我们家的客人，”尤婶说着，又笑着同乔苏苏道，“乔姑娘，这是我儿子，叫憨郎，之前和你提过的。”
乔苏苏点点头，朝着憨郎一笑。
憨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尤其是人家还冲着他笑，他立刻连脸都跟着红了。
“尤嫂子，”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霍玄这时候忽然开口道，“你看憨郎都回来了，她一个姑娘家，和一个大小伙子一块儿住在你这里，总也有些不方便，我看，就别给你添麻烦了。”
“哎，说的也是……”尤婶也觉得有些难办。
要是放到之前，她倒是可以把憨郎打发出去，给乔苏苏空出地方来。
可如今憨郎伤了腿，她也不放心儿子，这么一分心，难免会照顾不过来，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还是得把事儿给安排好了，“我再想想还有谁家可以去……”
霍玄直接拍了板，“这镇上各家都是什么情况，我也清楚，我看也不必再找了，我那儿就有空屋子，再说我家和尤嫂子你家挨着也近，真有什么需要嫂子和胡大哥的地方，走动起来也方便。”
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最适合的法子，而且……
尤婶在乔苏苏和霍玄两个人之间看了看，想着，反正如今霍玄也回来了，人又是霍玄给带回来的，交给他，两人多相处一段时间，日后商谈起来也方便。
便转而同乔苏苏商量，“乔姑娘，你看呢？”
这样的变动正合乔苏苏的心意，她自然不会反对，只在面上做出一副羞赧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
因着憨郎回来了，尤婶需要给他收拾屋子，再加上院中的酒菜也都吃的差不多，霍玄几人便起身告辞。
乔苏苏跟着霍玄出了院子。
少了刚刚热闹的气氛，又没有了炭火的暖意，迎面一股冷风一吹，她极为不适应地打了个冷战。
她原来的斗篷早在驿馆失火那天被火烧掉了，如今穿的是尤婶给她找出来的旧棉衣。
虽然浆洗的干净，却到底跑了些棉花，寒风从不那么厚实的地方钻进去，让她立刻就打起了喷嚏。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霍玄原本还在和师子如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停了步子，转身又推开尤婶家的院门。
乔苏苏被他忽然折返的举动弄得有些狐疑，她也下意识跟着回身，接着就听到院子里霍玄的声音响起来。
“尤嫂子，借我两块烧着的炭。”
不一会儿功夫，霍玄一手端了个小炭盆，另一手拎着个小水壶走出来，看了乔苏苏一眼，“跟我走。”
原来他是记挂着家中没了炭，怕她回去受冻。
乔苏苏心里有些高兴，她一路跟着霍玄回去，脸上始终带笑。
……
进的还是之前她睡过一晚的屋子。
她看着霍玄动作利落地拢好炭盆，又将水壶放到靠近炭盆的位置，防止里面的水变凉。
做完了这些，霍玄环视了一番屋子，忽然觉得，他这个屋子，有些简陋了。
“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置办点儿东西。”留下这句话，霍玄匆匆出了门，去找一直等在外面的师子如。
师子如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小半晌。
外面天寒地冻，他跺跺脚，把手伸进袖筒，这才稍稍暖和了一些。
好不容易看到霍玄出来，他也懒得把手重新抽出来，就着之前的姿态，侧身走了几步，等出了院门才问，“你真要让她住下来？”
霍玄“嗯”了一声。
“不是，”师子如还是一惊一乍的样子，“孤男寡女，就这么住到了一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霍玄眼中闪过一缕暗色。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总让他措手不及。
从驿馆失火，到镇将空缺，细想下去，似乎处处都与乔苏苏的出现有关。
他不信什么巧合，更不觉得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千金会因为看上他了，所以对他生出如此重的依赖感。
既然她“想”和他时时都在一起，不如就成全她，正好也让他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想知道的事，一并弄清楚。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师子如，只说，“你那儿还存着些多余的炭吧？先给我装一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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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呀~
【小剧场】
乔苏苏：“尤婶家不错，宽敞，暖和。”
霍玄：“我家也不差。”
乔苏苏：“住在尤婶家，我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霍玄：“住我家也能。”
乔苏苏：“尤婶还说给我介绍小姐妹，带我玩儿。”
霍玄：“我也可以带你玩儿，当你的小姐妹。”
乔苏苏：“小姐妹是可以盖着被子聊天的。”
霍玄：“我……也不是不行？”
第12章
太阳完全落下山，一点浅浅的夜色从窗外漫进来。
小小的屋子被炭盆微微照亮，乔苏苏靠坐在炭盆边，时不时看向门口。
霍玄还没有进来。
刚刚她听到了院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想来他是和师子如一起离开，今晚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小小的叹了一口气，重新打量起屋内的布置来。
屋子里很空，除了必要的床榻箱笼以外，只有靠近门边的位置搁着一张浸满了岁月痕迹的桌子。
桌沿儿还有几道刻痕，很深，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儿，她猜测这应该是被用来记录过什么。
窗子有些漏风，北风顺着窗缝吹进来，乔苏苏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变得凉飕飕的。
她不得不重新坐回去，抬手朝着手心里呵几口热气，再反反复复用力搓着手。
“咚、”
“咚。”
两声轻响，好像是有人拿着石子儿丢到门上。
乔苏苏警觉起来，她立刻走到门边，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
霍玄才刚刚离开，她没有听到有人进院的脚步声。
但是很快，她听到了两声猫叫。
乔苏苏放下心来，打开了门，就见院子里有火光一闪，一片衣角飞快的消失在屋后。
她跟上去，发现那里通往的正是后院。
之前在尤婶家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住在这一条巷子上的人家都有后院。
从后院直接就能进山，也因为这样，每到夜晚，家家户户都会在后门特地点起一盏灯，以防山里的野兽出没。
四儿就藏身在后门处，见到她走过来，小心地递给她一封信，压低了声音，
“陛下来信了。”
乔苏苏将信封收进袖口，接着听四儿说，“陛下的意思是，静观其变。”
“你再给皇兄去一封信，就说……”
乔苏苏垂眸思索了一下，“我要一匹战马。”
只要有钱，宝马易寻，但战马不可多得，即便是像武承镇这样军户集中的地方，也甚少有人能拥有一匹战马。
四儿有些犹豫，“姑娘若是想要马匹，我可以把为我们拉车的马牵过来，只是战马……”
“我只要战马，”乔苏苏态度强硬，“你做不了主，就去请示。”
见四儿不应声，她又一副无所谓的语气，“终归霍玄是皇兄指名要的人，他若因此明珠暗投，误了皇兄的事……”
乔苏苏没有把话说完，只转身往院中走，末了提醒一声，“你我都是在替陛下做事，除了为陛下分忧，也该知道陛下最忌讳什么。”
四儿闻言一惊，“殿下教训的是，婢子这就去办。”
这场简短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乔苏苏重新回了屋子，借着屋中的微光，打开了虞子由给她的密信。
……
夜色又深了不少。
霍玄从师子如家里出来，手里拎着一筐炭，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往家中赶去。
才刚转了个弯，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大块头。
那人带了一身酒气，手上还提着半只没吃完的炙鸭。
霍玄与他擦身而过，忽然听到那人“咦”了一声，随即试探着叫了一声，
“霍玄？”
听到自己的名字，霍玄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
那人十分惊喜，折回来两步，自报家门，“我是侯泰啊，就这两天住你隔壁那间死牢的！”
霍玄对这人的印象很深，这会儿就着月色，他打量了侯泰一番，见侯泰剃了胡子，换了身衣裳，头发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也点点头，“是你啊。”
他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侯泰也被放了出来。
侯泰看到他非常高兴，顺手指着旁边那条巷子说，“我就住在那边，左手第三家，你住哪儿啊？”
霍玄朝着地势高的那边示意了一下，“最边上那条巷子。”
“哦哦，”侯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半只炙鸭，热情邀请，“吃了吗？一起再吃点儿？”
“多谢，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