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陈老板的声音:“一向都是这么大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女声拔高了声调:“他拿着刀干什么?”
肖恩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获救机会了。他剧烈地挣扎,放声大叫起来:“救命!救命!”
眼前一花,桌布被掀了起来,他正对上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那个年轻的女孩看到是一个□□的男人,惊慌地尖叫起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肖恩被拎了起来,几个大耳刮子左右开弓,打得他晕头转向。陈老板把一件衣服丢给肖恩,恨恨道:“扑街仔,脏了我女儿的眼睛!”肖恩明白过来,那个女孩是陈老板的掌上明珠,陈莲。
“对不起,陈小姐,”他慌乱地套上衣服,向陈莲求助道,“他们要砍我的手!求求您救救我吧!”
陈老板狠狠瞪了这个告状的臭小子一眼,陈莲果然大叫了起来:“爹爹,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再也不这样了吗?”
“我只是吓唬一下他,”陈老板辩解道,没好气地对那些打手说,“放开他吧。”
肖恩摔倒在地上,他欣喜地爬起来,劫后余生地摸着自己完整的身体,庆幸地笑了起来。陈小姐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喂,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兴的肖恩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肖恩・采尼。”周围人群中发出嗤笑声,肖恩还没发现不对劲,羞红了脸看着陈莲。他此时才发现他的救命恩人是如此的明艳动人,怪不得附近的人都夸赞她的美貌呢。
陈莲做了个鬼脸,不屑地说:“原来是个傻子。爹爹不杀你了,你也得还债,写信给你的家里人去,叫他们来赎你。”
肖恩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结结巴巴地说:“我家人在英国呢……”陈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肖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灵活的黑眼珠转了转,笑着说:“古人说千金难买美人一笑,呆头鹅,你看我算不算美人?”
肖恩连连点头,陈莲轻蔑地笑了笑,继续说:“这样吧,你讲个笑话,逗我笑了,我就放你走。”
周围人群里传来嘘声,他们都知道陈莲有意放了这个小子,陈老板更是连连摇头。可是肖恩绞尽脑汁思索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讲了一个老掉牙的笑话,陈莲虽然有心放他一马,但这个笑话实在是烂透了,她没有笑。
可怜的肖恩留了下来,每天洗盘子,切蔬菜。但他甘之如饴,每天都乐呵呵的,搞得其他人真的怀疑他脑子不好。每天的下午,陈莲大小姐都会来赌场巡视一圈,那个时候肖恩总会找借口去前台,想办法和陈莲搭一两句话,再给她讲几个冷笑话。
陈莲对他并不感兴趣,她的追求者不计其数。肖恩也许算得上英俊,但除此之外,他呆头呆脑,没有其他优点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某一个暴雨的夜晚。几个人匆匆跑来告诉陈老板和陈小姐,陈小姐还在上小学的妹妹陈梅被仇家抓走了。陈小姐听完之后就急忙跟着他们出去了,肖恩不放心,他找了个理由也偷偷跟了上去。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耀眼的光亮划破了倾盆而下的大雨。肖恩这才恍然大悟,陈莲小姐也是一名巫师。他们激烈地打斗着,对面逐渐落入了下风,但是他们手上有人质。为首的一人的魔杖被打飞了出去,他大喊了起来。其余几个人围住了陈莲小姐,她焦头烂额地战斗着,始终无法突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她的妹妹扔进了湖里。
待到敌人鸟作兽散时,陈莲焦急地冲到湖边,正要跳下去时,一个脑袋缓慢地浮了起来。肖恩抱着她昏迷的妹妹,鼻子上都蒙着一个气泡,从水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她没事。”
陈莲把他们两个拉了上来,确认妹妹安然无恙后才安下心来,疲惫不堪地问道:“你也是个巫师?”
肖恩浑身都湿透了,冷得发抖,但还是哆哆嗦嗦地开玩笑:“是的。陈小姐,我刚刚又想到了关于一个巫师在湖边的笑话,你要听吗?”
“呆头鹅!”陈莲没好气地骂,扭过头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1960年伦敦的元旦,沃尔布加在汉普斯特德街道上疲倦地游荡着。家里实在是太吵了,她一定是生了一个恶魔。她的儿子西里斯・布莱克三世是个烦人的婴儿,昼夜不停地大声哭闹着,折磨得沃尔布加精神衰弱。她终于受不了了,把孩子丢给家养小精灵,自己跑出来透透气。街上的麻瓜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不过这比哭喊不停的孩子好多了,沃尔布加如是想。
她突然愣住了,专注地盯着路边一家商店的橱窗。
透过玻璃,她隐约看到店里有一个眼熟的背影。肖恩・采尼跪在地上,给沙发上一个女人试着鞋。
“他已经混到销售员这个地步了吗?”沃尔布加扶住橱窗的边框,阴暗地想着。
沙发上的女人显然怀孕了,恼怒地捶着肖恩的肩膀,大声地抱怨着什么。肖恩依然喜滋滋的,他抬头和那个女人说了句什么,逗得那个孕妇和旁边站着的女售货员都笑了起来。他动作温柔地脱下那个女人脚上的高跟鞋,女售货员重新拿了一双其他颜色的鞋递给肖恩,肖恩又一次谦卑地跪在地上,给那个难伺候的孕妇试鞋。
沃尔布加站在橱窗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最后,肖恩站起来和那个女售货员说了两句,她喜笑颜开地走了。过了一会,玻璃门推开了,肖恩・采尼一只胳膊挎着大包小包,另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大肚子女人。
“我的脚都胖了,都怪你!”“怪我怪我,亲爱的,但是你穿什么都好看,真的,我发誓。”
他们有说有笑地从沃尔布加身边走了过去,那个女人扫了沃尔布加一眼,没在乎,肖恩没有看到她。他们上了一辆车,扬长而去,沃尔布加愣在原地,抓着橱窗的手指都发白了。
“他真可怜,混成了一个销售员。”沃尔布加这样想着,急匆匆地跑回了家,“谁让他是一个泥巴种呢。”
她从摇篮里抱起了熟睡的婴儿,被弄醒的西里斯不耐烦地大声哭了起来,愤怒地挥舞着胖胖的胳膊,拽着她的头发,她的脸贴着婴儿柔软的小脸,她想:“我有我的儿子,他将是布莱克家的主人。”
婴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脸颊。
“他真可怜。”
第31章 番外三:可口可乐
“喂,瓦尔瓦拉,给我便宜一点吧,”年轻的黑头发女孩捧着一束花深深地嗅了嗅,舍不得放下,“我每天都在你这里买好不好?”
“那我岂不是每天都要亏钱了?”胖胖的花店老板拿着一条毛巾一甩,含着笑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已经给你最便宜的了!”
“那再给我一支玫瑰好不好。”年轻姑娘熟练地皱起鼻子撒娇,瓦尔瓦拉没好气地拍着柜子,妥协地嚷着:“你啊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小气!拿去吧,蕾娜!”
蕾娜小声欢呼着,捧起花要走,瓦尔瓦拉拽住她说:“如果有人问你在哪里买的――”
“在瓦尔瓦拉的店里,又好又实惠!”蕾娜朗声答道,瓦尔瓦拉满意地松开了手。瓦尔瓦拉湿淋淋的双手在毛巾上擦了几下,笑着看着她欢快地走远。一个干瘦的老头探出头来,不高兴地说:“干嘛老给她便宜占?”
“就当是打广告了,这个傻姑娘。”瓦尔瓦拉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水桶里捞出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轻轻叹着气。
蕾娜回到租的小房子里,坐在窗边开始补衣服。昨天她一不小心被一条钢筋刮倒了,唯一一件体面的外套破了一个大口子。也许可以把袖子裁短一点补到洞上?蕾娜拿着剪刀比画着,皱起了眉头。
“咚咚咚。”
窗外传来急促的敲玻璃的声音,蕾娜欣喜地转过头。她的恋人,米哈伊尔・库兹涅佐夫隔着窗户做着滑稽的鬼脸。蕾娜被他逗笑了,连忙推开窗户:“你好,小队长。我去给你开门。”
“不用了,我能进来。”米什卡双手在窗台上一撑,轻巧地翻了进来,迫不及待地亲吻着蕾娜。
他们紧紧相拥着。过了一会,蕾娜轻轻推开了米什卡,小心地拿出了那捧花。“真漂亮,”米什卡嗅闻着迷人的花香,微笑着说,“唉,不过每天都这样也太破费了。”他把花放在桌子上,拉着蕾娜在沙发上坐下:“索菲亚告诉我安德烈又找你的麻烦了?”
蕾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他又扣了我的三分之一薪水,就因为我没来得及把所有被子晾干。”“他真讨厌,总是这么苛刻。”米什卡亲了亲蕾娜的额头,附和道。
“是啊,水那么冷,那些被子比铁还要重,我的手都要拧断了也拧不干,”蕾娜伸出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一道道紫青的绞痕,有些委屈地抱怨,“他说我的申请还没有通过,还是不能拿回魔杖,已经三个月了!”
“我明天去给你看看好不好?”米什卡心疼地抚摸着蕾娜的手说道。三个月前,蕾娜从要命的肺炎之中康复,却发现自己的魔杖被没收了。在库兹涅佐夫庄园的行动中,她阻拦米什卡的行为被另一名成员安德烈报告了上级,由此她被列入了不信任名单。蕾娜叹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他金色的头发:“不用了,你已经为我做了许多了。再多插手会连累你的。”
“我和你说过我不在乎的,”米什卡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蕾娜愧疚地摇头,之前米什卡有一个晋升的好机会的,但是因为蕾娜的特殊身份放弃了:“别嘛,特勤队的任务毕竟太危险了。”
“你总是这么贴心。”米什卡温柔地说。蕾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那支额外赠送的玫瑰别到米什卡衬衫的纽扣里:“瞧,这样多好。”米什卡感动地抚摸着那朵鲜红欲滴的玫瑰,惭愧地说:“对不起,宝贝。之前我不该朝你大喊大叫的。”
“哦,没事。”蕾娜移开目光,她不想提起之前的争吵,但是米什卡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我应该包容你那些不成熟的小主意的。”
蕾娜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道:“我怎么不成熟啦?”“你还是有点可爱的孩子气,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变,”米什卡深情地凝视着蕾娜的眼睛,“别想那么多,一直待在我身边,做个快乐的小姑娘吧!”
“我知道你对我好。”蕾娜被他搂着,有些喘不上气,米什卡胸前的徽章紧紧地压着她的脸,硌得生疼。
“说起来,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米什卡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地大声说。蕾娜好奇地看着他在挎包里面翻了半天,神秘兮兮地不肯掏出来。“快拿出来吧,米什卡。”蕾娜抓着他的胳膊恳求道。
米什卡笑着拿了出来,玻璃瓶上有着熟悉的标志,蕾娜兴奋地喊了起来:“可口可乐!”米什卡无奈地摇了摇头:“还说不是孩子气呢。”她好久好久没有喝到过可乐了。其实在苏联的麻瓜社会,可乐已经相当普遍。但是苏联的魔法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却严令禁止售卖可乐。蕾娜租的房子是在一个巫师社区,住着不少巫师官员,这里禁可乐比禁酒还严格。
蕾娜珍惜地捧着那瓶已经被焐热了的可乐,压低声音问:“哪里来的?”
米什卡好笑地看着如获珍宝的蕾娜,回答道:“今天去参加一个聚会,正好看到有……”蕾娜不满地抗议道:“凭什么他们不禁可乐?”“规矩是给我们底下人定的,又不是给他们定的,”米什卡苦笑着说,“我去给你拿杯子吧!”
“真的好久没喝过了。我认为应该更加严肃地品尝它,”蕾娜努力咽着口水,“我现在去冰两只杯子,然后明天可以买一个柠檬……咱们明天再喝好不好?”
米什卡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它只是一瓶汽水罢了,别这么夸张,蕾娜。”蕾娜撇撇嘴:“我觉得它值得。”“只是一瓶可乐而已,今天喝了就算了。要不然再被什么人举报就麻烦了。”米什卡看起来有些头痛。
蕾娜妥协了,米什卡说的有道理。她拿出两只杯子,米什卡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不喝。”“为什么?够我们两个人的。”蕾娜惊讶地看着他。
“我喝过的,感觉不如伏特加,”米什卡咧嘴一笑,劝道,“亲爱的,你喝就行,不用管我。”
蕾娜想了想,最后一次确认:“真的不喝?”米什卡摆摆手:“你喝就好了,看到你高兴我也会高兴的。”
蕾娜皱了皱眉,把另一只杯子放了回去。她把玻璃杯和可乐瓶放在桌子上,眼睛亮闪闪的:“我要开了。”
“呲――”可乐瓶子里发出熟悉的声音,蕾娜期待地等着泡沫层层叠叠地越堆越高,但它只是无精打采地冒了一下泡,就沉寂了下去。不会是坏了吧?蕾娜内心小声地嘀咕着。但是她不忍心让米什卡失望,还是将可乐倒进了玻璃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米什卡笑容满面地看着蕾娜的反应,味道和记忆中的有些差别,有些甜得腻人了,气泡也不是很多。蕾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倒了一杯。也许是我现在年纪大了,不太喜欢喝甜的了。蕾娜这样想着。
冰冷的汽水滑过喉咙的感觉很熟悉。在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痴迷于这样的汽水饮料,它似乎带她回到了以前和父亲练习网球的日子。
她感觉眼眶有些酸涩,急忙将剩下的可乐喝完,对米什卡笑着说:“真好喝,谢谢你。”
“没关系。”米什卡低下了头,翻起了桌边的一本杂志。蕾娜去厨房洗干净了杯子,奇怪的是,那种酸涩的感觉没有消失,好像转移到了她的胃部。她感觉可乐开始在她的胃里冒泡了,有些恶心。
“糟糕,不会真的喝了变质的可乐吧?”蕾娜抑制住打嗝的冲动,把洗好的杯子擦干净,放回柜子里。她越来越难受了,胃里的气体似乎倒流了,头也有点晕了。蕾娜回到沙发边,没精打采地坐下休息。
米什卡放下了杂志,关切地问:“宝贝,你怎么了?”“脑袋有点疼。”蕾娜不想让他担心,勉强笑了笑,试图压下不适感。她倒了一杯水喝,胃部感觉好一点了,但脑袋却越来越沉了。“喂,蕾娜,你走路在打晃。”米什卡担忧地说,他伸出手扶住蕾娜,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蕾娜无力地倚靠在米什卡身上,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似乎感觉到米什卡在亲吻她,不禁有些生气:“拜托先帮我叫一辆救护车吧,等到了医院再亲也不迟。”但她没办法说话。
她迷迷糊糊的,突然,胃部的不适感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她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从沙发上猛地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厕所。
米什卡吓了一跳,拉住她:“你――”他的话没说完,蕾娜虚弱地挣扎着:“放手,我要吐了。”下一秒,她急忙捂住了嘴――
凌晨四点多,蕾娜依然无力地坐在马桶边,她痛苦地弓起身子,又一次干呕着,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她狼狈不堪地瘫坐在肮脏的地板上,发丝几乎垂到了马桶里,手边放着一杯清水。蕾娜颤抖的手捧起杯子,胡乱漱了口。
这是一个绝对黑暗的夜晚。蕾娜几乎吐了一整晚,她感觉所有的内脏都要被吐出来了,现在口腔里还残留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又差点倒下去。厕所的墙壁上残留着租客留下的无法去除的污渍,但蕾娜别无选择,只能靠着墙缓一缓。过了一会,她才拖着发软的身体,慢慢挪到了洗手池。她疲惫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发青的脸色,冰冷的水流过她的双手,蕾娜凑合着洗了一把黏糊糊的脸。米什卡还有工作,早早离开了。